冬末輕輕搖了搖頭,
“脫不脫籍的,我倒沒想過,脫了籍又能怎麽樣?外頭的日子艱難不說,沒了主子,真以爲自己就成了主子了?平頭百姓,随便誰都能欺負幾下子受了欺負你也隻能忍着,我沒什麽本事,也沒那份志氣,這輩子就跟着姑娘了,往後姑娘出嫁了,我就跟過去做陪房去,反正我是不離姑娘的。”
李小暖怔了怔,歪着頭看着冬末,笑着說道:
“我倒想起來了,我還欠着你十兩銀子的月例呢,也不知道往後能不能還上。”
冬末怔了怔,才想起這舊話來,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來,連連點着頭說道:
“我就是掂記着這個的,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姑娘不然,誰給我這十兩銀子的月例去?”
李小暖笑了一陣子,才接着說道:
“若是這樣,那孫家就不用提了,再說,孫家若是長子也還罷了,這二兒子,還是算了。”
冬末笑着點了點頭,李小暖想了想,接着說道:
“另外兩家,家境差不多,就得看人了,這人沒看到,我也不敢胡亂評論去,這樣吧,明天我和老祖宗說了,叫這兩個人進來看了再說,如何?”
“這事還要驚動老祖宗?”
冬末有些急了起來,李小暖認真的點着頭,
“這麽重要的事,自然是要慎重着些,若是老祖宗肯幫你看看,那就更好了,老祖宗看人必定比我準。”
冬末想了想,扭捏的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姑娘悄悄的,可别讓旁人知道了。”
“你放心。”
李小暖笑盈盈的答應着。
第二天,李小暖找機會和李老夫人說了冬末的事,李老夫人興緻勃勃起來,叫了兩人過來細細問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李小暖忙找了個小丫頭去叫了冬末過來,翠蓮八卦無比、熱情無比的陪着冬末躲在屏風後面,也跟着看了聽了小半個時辰。
晚上回到松風院,冬末臉色绯紅着,遣退了小玉等人,獨自侍候着李小暖沐浴洗漱,李小暖泡在沐桶裏,笑盈盈的問道:
“你看中了哪個?先跟我說說。”
“我聽姑娘的。”
冬末紅着臉說道,李小暖笑了起來,
“我自然有主意給你,那你也得先說說,你自己覺得哪個好些?”
冬末期期艾艾着,低聲說道:
“我……聽姑娘的,都好。”
“都好啊,”
李小暖拖着長音,仿佛爲難起來,
“若是兩個都嫁,好象不大容易呢,這倒難了”
冬末跺起腳來,
“姑娘又不正經說話了”
李小暖仰在沐桶上笑了起來,
“那個,好象……倒不象……說的胖。”
冬末努力裝着随意的說道,李小暖挑着眉梢,轉頭看着冬末,
“冬末真是好眼光一眼就看出來不象說得那樣胖誰不象說的那樣胖?”
“姑娘真是的”
冬末羞得滿臉通紅,有些急了起來,李小暖笑夠了,才慢悠悠的說道:
“我和老祖宗呢,和你一樣,都看中那個阮大福了,那個阮大福,人是稍微富态了那麽一點點,倒還算不上胖,不過,”
李小暖頓了頓,笑盈盈的接着說道:
“這當廚子的,不胖的可不多,往後你讓他多幹活少吃飯,大約能好些。那個阮大福,看面相是個本性厚道的,話不多,卻能句句說在點子上,老祖宗看了滿意,就讓人又去雲水間打聽了,都說他人緣好,能幹也肯吃苦,帳頭上極明白,一直幫着掌廚管着菜疏帳,我就看他是個脾氣也好,性子寬厚溫和,你性子有些急,得找個脾氣好、能擔待的,往後你這日子才能過的舒心。”
冬末仔細聽着,忙點了點頭,李小暖滿眼笑意的看着她,接着說道:
“那個吳啓明,樣樣出色,可也就是太出色了些,人這心氣就有些高,老祖宗說看他面相,有些天性涼薄的樣子,這個我倒是看不出來,我就是覺得他心氣太高了些,心氣太高,往後不如意的地方就多,就會覺得時時不如意,這樣的日子不管貧富,都過得讓人難受。”
冬末想了想,低聲說道:
“姑娘說的是,這人,得知足,我聽姑娘的。”
李小暖歎起氣來,用手輕輕拍着水歎息道:
“有人把我身邊最好最得力的人搶走了,我還得搭人搭銀子的幫着他,這是什麽世道”
冬末怔了怔,半響才反應過來,“撲哧”一聲笑出了聲,直起身子,不再接李小暖的話,利落的幫她洗起頭發來。
李小暖長長短短的歎着氣,等冬末給她洗好頭發,松松的绾了起來,才轉頭看着冬末問道:
“你打算什麽時候嫁過去?你的嫁妝,别的都好辦,就是那些繡品,得花些時候,從明兒起,讓蘭初幫着你一起繡吧,咱們院子裏,也就她針線上還過得去,其實魏嬷嬷針線才最好,可惜她一直在繡坊裏忙着,也不得空。”
“我娘幾年前就繡這些東西了,也差不多了。”
冬末低低的說道,李小暖挑着眉梢,點了點頭,想了想,笑着說道:
“老祖宗說了,你的嫁妝,她照着翠蓮的例賞一份給你,嫁妝上就這樣吧,再多了,壓過翠蓮倒不好,我給你兩百兩銀子壓箱底,這個,你隻好悶聲發财了,可說不得。”
冬末眼睛亮閃閃着濕潤起來,手下不停,一邊給李小暖擦着身子,一邊低聲說道:
“我娘要是聽到老祖宗照翠蓮的例給我陪送嫁妝,隻怕高興得夜裏都要笑醒了,姑娘不知道,老祖宗爲人一向大方,幾個貼身大丫頭出嫁,陪送的嫁妝,一般富貴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再說,不提銀子,就這份體面,滿府裏也沒幾個人能得的,有這個,什麽都夠了,那兩百兩銀子,姑娘不要給了。”
冬末誠懇的看着李小暖,接着說道:
“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兩百兩銀子的事,萬一傳出去,豈不是成了姑娘給老祖宗沒臉了?但凡知道的,都得說姑娘不懂事,哪裏犯得着?再說,我要是真沒銀子用了,來找姑娘,姑娘還能少了我銀子用去?姑娘要是想賞我銀子,往後機會多的是,倒不犯着這個時候給。”
李小暖怔怔的看着冬末,眼淚突然湧了出來,忙笑着點着頭,聲音有些哽咽起來,
“你說得對,是我沒想周全,冬末姐姐,我真舍不得你走。”
冬末眼淚也跟着一滴滴落了下來,忙用棉帕子給李小暖拭着眼淚,笑着安慰道:
“姑娘趕我走,我也不能走,那十兩銀子的月例,我還沒拿到呢我還跟着姑娘當差”
李小暖忙笑着點着頭。
隔了幾天,李老夫人讓外頭人伢子送了十幾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進來,又讓亭伯從府裏十歲左右的的家生子兒中選了十幾個出來,一起送到松風院,吩咐李小暖挑些丫頭使喚。
松風院裏的丫頭,小玉、秀紋年前已經出嫁了,如今隻剩了冬末、蘭初和秋葉三個,好在李小暖凡事随意省儉,一多半的時候又是在瑞萱堂呆着的,三個人倒也忙的過來,可年裏年外,冬末要出嫁,秋葉和冬末同歲,也指了婚要嫁出去了,松風院裏,就隻餘下蘭初一個了。
李小暖遵着李老夫人的意思,從三十來個丫頭裏,仔細挑了四個小丫頭出來,兩個外頭人伢子送進來的,兩個家生子兒,統交給冬末調教起來,冬末前後思量了,禀了李小暖,又把人交給了蘭初去調教,自己隻在旁邊掌總看着。
秋意漸濃時,古府後園的菊花開得分外燦爛,九月裏螃蟹肥起來的時候,古雲歡邀着李小暖,去園子裏品蟹賞菊,兩人在園子裏逛了一圈,古雲歡不是嫌這一處冷靜,就是嫌那一處風涼,挑來挑去,還是去了松風院,兩人在檐廊下欣賞着錯落有緻的擺滿了院子的菊花,慢慢吃着蟹。
古雲歡出着神,漸漸又沉郁起來,李小暖暗暗歎着氣,聽老祖宗的意思,古雲歡和汝南王府這親事,隻怕難成,若是這樣,得想法子勸勸她,再這樣沉迷下去,可就不妙了。
李小暖轉過頭,若有所思的看着古雲歡,她和程恪見過幾面,又了解他多少?她這少女情懷裏的那個愛人,隻怕還是自己想象的成份居多,既然是想象居多,那麽,想象可以無比美好,自然也可以無比醜陋。
李小暖微微眯着眼睛,慢慢盤算了一會兒,轉過身,示意蘭初帶着小丫頭退了下去,笑盈盈的看着古雲歡說道:
“汝南王府的蜜餞,還真是一點酸味也沒有。”
古雲歡微微直起身子,興緻高了起來,點着頭說道:
“可不是,真真是一點也不酸,也不知道是怎麽做出來的。”
“這個簡單,我讓冬末問過她娘,說是用蜜多泡就可以了,表少爺竟然喜歡吃這麽甜的東西,真是奇怪。”
古雲歡身子微微動了動,眼睛閃過絲亮光,笑着說道:
“我倒沒留意他喜歡吃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