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暖轉過頭,盯着古蕭看了一會兒,笑着說道:
“唉,劉嬷嬷要爲難死了,你知不知道,做醉蟹,略小一點的蟹才最好”
古蕭恍然大悟着,急忙轉身吩咐竹枝,
“你快去一趟廚房,跟劉嬷嬷說,讓她自己作主挑蟹,隻要做得好吃就行,大小不管。”
竹枝笑着曲膝答應着,轉道去廚房傳話去了。
隔天,秋高氣爽,陳先生聽古蕭說要賞菊品蟹,竟早放了他一個時辰,古蕭驚奇之下,急忙奔了回來,幹脆和林先生也告了假,興緻勃勃的和李小暖商量着要這個、吃那個。
李老夫人也不拘着她們幾人,古雲姗指揮着衆丫頭婆子布置着菊晚亭,又吩咐了劉嬷嬷,先蒸兩籠屜螃蟹出來,再取兩壇子上好的桂花釀,給陳先生和林先生送去。
四個人在菊晚亭,有說有笑着,慢慢喝着酒、吃着蟹,直到未末時分,四人都有了七八分醉意,薰薰然起來。
古蕭趴在欄杆上,着迷的盯着滿眼絢麗妖娆的菊花,手指頭在旁邊柱子上描畫着,古雲歡拉着李小暖,淚眼欲滴,古雲姗皺着眉頭看着她,古雲歡也不理她,隻拉着李小暖,傷心的說道:
“小暖,表哥過了年就要去邊關了,要三年才能回來邊關那樣苦,還要打仗……”
古雲姗上前用力推了古雲歡一把,
“糊塗東西他苦不苦,要不要打仗,要你擔什麽心的?”
“大姐姐二姐姐一向把恪少爺當古蕭一樣看的,若是古蕭去了哪裏,咱們不也擔心得不得的?”
古雲姗轉頭看着李小暖,頓了片刻,訓斥道:
“你别縱着她,這可不是爲着她好”
說着,回過身點着古雲歡的額頭斥責道:
“你也不小了,這樣的話,這樣的心思,半分也生不得你看看你……”
古雲姗頓回了後面的話,上身微微搖晃了幾下,想了想,緊挨着古雲歡坐下,也不避着李小暖,壓低了聲音說道:
“母親和老祖宗也不是沒這想頭,前些日子母親已經托人捎了信,問了姨母的意思。”
古雲歡眼睛亮得仿佛能放出光來,緊緊抓着古雲姗的手,滿眼期待。屏着氣等着她往下說,古雲姗恨恨的點着她的額頭,
“你看看你哼姨母說王爺說了,一來都還小,二來恪表弟又要去邊關從軍,等他回來再議這事也不晚,再說咱家還在重孝裏,也沒法子議親,咱們凡事有母親,有老祖宗操心着,你也要争氣些,若總是這樣糊裏糊塗的,萬一做出傻事來,豈不是害了自己?”
古雲歡渾身洋溢着歡喜,急急的點着頭,李小暖托着腮,苦惱的看着古雲歡,那個程恪,看起來可不象是個好相于的,爲什麽她要喜歡這麽個人?以後還要嫁給這麽個人,緣份這東西,真是說不清楚
“我隻告訴你,你可别高興得太早了,如今不過是老祖宗和母親想和人家結親,姨母是個什麽意思,王爺又是什麽想法,還統不知道呢,還有老太妃、宮裏的、恪表弟又是什麽意思,可都還說不準呢,你還是别存着什麽心思,免得到時候傷了心”
古雲歡根本沒聽進去古雲姗的話,隻滿臉笑容着不停的點着頭,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姨母最疼我姐姐放心”
古雲姗歎了口氣,無奈的跺着腳,恨恨的點着古雲歡的額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李小暖搖晃着站起來,倒了兩杯酒,端過來遞給古雲姗和古雲歡,轉身又倒了杯酒自己端着,笑盈盈的說道:
“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
古蕭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湊了過來,鼓着掌叫着好,
“暖暖說得真好”
李小暖轉過身,把手裏的酒杯塞到古蕭手裏,自己又倒了杯酒,舉起來,邀着三人一飲而進。
古雲歡不停的笑着,古雲姗看着古雲歡歎着氣,吩咐侍琴扶她回去歇息着,古蕭兩眼迷離着倒在了扶手椅上,菊影忙叫着杏紅,扶起古蕭,告了退,往梧桐院回去了。
李小暖搖晃着站起來,和古雲姗揮着手說道:
“大姐姐,我也要回去了,我想睡覺。”
古雲姗扶着椅背,有些怔神的看着李小暖扶着冬末,搖搖晃晃的沿着花徑往回走去。
第二天上午,李小暖正坐在東廂榻上繡着花,就聽到院門口小丫頭的禀報聲:
“大小姐來了”
李小暖忙跳下榻,迎出了正屋,古雲姗帶着珍珠,沿着抄手遊廊,步履輕松的走了進來,笑着拉着李小暖的手說道:
“好容易忙完了,過來到你這裏躲躲清閑。”
李小暖笑着讓着古雲姗進了屋,冬末泡了茶端上來,李小暖指着茶,笑着說道:
“夏天窨的荷花茶大家都說好,我前天又用菊花葉窨了些茶,大姐姐先嘗嘗好不好。”
古雲姗在東廂榻上坐了,接過茶,慢慢喝了幾口,仔細品了品,笑着說道:
“這菊花葉窨茶,倒别有一種清香味道,怎麽不用菊花窨?”
“菊花不如菊葉氣息清爽。”
李小暖笑着說道,古雲姗有些心不在焉的放下杯子,轉頭看着李小暖,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還是小時好,沒什麽心思,每天不是想着吃的,就是想着玩的,多福氣長大了,要想着這個,要操心那個,哪還有這些吃啊玩啊的心思”
李小暖怔了怔,若有所思的歪頭看着古雲姗,沒有接話,古雲姗又重重的歎了口氣,往後靠到了靠枕上,
“跟你說這些也是白說,你雖是個聰明懂事的,可年紀畢竟還小,哪裏懂得我這些憂慮的?唉”
古雲姗一聲接一聲歎起氣來,李小暖仔細看着她,想了想,隻笑着,沒敢開口。古雲姗歎了一會兒氣,轉頭看着李小暖,傷感的說道:
“你看看這家裏,母親身子不好,心頭又一直郁結着,一年裏頭,就沒幾天能舒開心的時候,老祖宗年紀大了,又能操幾年心去?雲歡隻一味想着……京城,古蕭又小,過幾年……”
古雲姗頓住話頭,輕輕咳了幾聲,接着說道:
“我今年都十五了,明年出了孝,還能在家呆幾年去?一想起這樣,我就牽挂得睡不着覺。”
李小暖有些怔神的看着古雲姗,仔細想了想,笑着說道:
“大姐姐且放寬心,俗話不是說什麽:車到山前必有路,二姐姐也是個聰明能幹的,不過是如今有大姐姐當家主事,大家都想偷偷懶罷了,等姐姐出了嫁,她自然就擔待起來了。”
古雲姗笑着捏了捏李小暖的臉頰,
“你就會說好話,雲歡可不是個那種能幹會管家的,她隻會悲風傷月,天天就會看那些個閑書,流着眼淚念那些沒用的詩,唉”
古雲姗重重的歎息起來,
“在家裏不能管家理事,也就算了,往後出了嫁,還是這樣清風明月着不沾紅塵的,還不得被人欺負死?”
李小暖想了想,點了點頭,古雲姗眉頭擰了起來,轉頭看着李小暖,
“雲歡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不擔這些心了,你也知道雲歡的心思,一心一思掂記着汝南王府,偏偏母親也不阻止她,可她那個樣子,真要是進了汝南王府,哪有個好的?”
李小暖有些怔神的看着古雲姗,古雲姗歎息着、感慨着,更加煩惱起來,
“汝南王府一向人丁單薄,爺們成了親,一年半年,長輩們就安排着納妾收房,這中間不知道有多少氣要生,若能三年兩年生了兒子還好,若是象姨母這樣,快三十歲才生了兒子,不知道要受了多少閑氣去,這十來年,姨母張羅着給王爺納了多少妾侍可偏偏這些個妾侍連個女兒也沒能生出來。”
古雲姗頓住話頭,憤然起來,
“都說姨母表面賢惠,其實……連程貴妃也隔三岔五的把姨母叫進宮裏敲打,爲了這個,姨母在城外莊子裏避了兩三年後來懷了恪表弟,才搬回王府的”
李小暖怔然的看着憤慨異常的古雲姗,輕輕咳了一聲,低聲問道:
“這事,你怎麽知道了?”
古雲姗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低頭端着杯子喝了口茶,低聲說道:
“聽母親和姨母說閑話時聽到了。”
“你是偷聽的吧?”
李小暖不客氣的說道,古雲姗放下杯子,伸手拍了下李小暖的頭,
“就你聰明好好兒的給你說話,你扯這些做什麽?”
“大姐姐,你也想得太多了,二姐姐就算要嫁,也得等你出了門子,她才能議親出嫁呢,你要議親,還得等到明年出了孝才行呢,明天有什麽事兒都還不知道呢,你倒一下子想到幾年、十幾年、幾十年後了”
古雲姗挑着眉頭,氣惱起來,伸手點着李小暖的額頭,
“你個小丫頭,過一天算一天哪?你也是跟着夫人念過書的,沒聽過‘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話的?”
李小暖搖着頭,認真的說道:
“大姐姐說的這些事,我聽不大懂,隻是覺得大姐姐好象想了也沒用,恪少爺不是說明年就去邊關從軍了嗎?再說生孩子這事,就更說不準了,大姐姐現在想得再多,也沒什麽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