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陽侃侃而談，龍王的臉色卻是陰晴不定，一直盯着蒲陽看。
半晌之後，龍王才緩緩的說道：“你果然好膽子，并不是裝出來的，是真正的不怕我。看得出來，你的實力不弱，跟去年文章回來時講述的不一樣。不過你要明白，在我龍族面前，不算什麽！”
蒲陽苦笑了一聲：“龍王大人，我是面對您，才敢直接實話實說。實際上你可以詢問一下，不管是最初遇到的龍書晖，還是後來的絕霸天，我都是保持着恭謙的态度。且不說龍族高手無數，單單這是龍族地界，就沒有我蹦達的空間。我難道還敢跑來這裏耀武揚威？找死麽？”
龍王的态度緩和了許多，同樣的話語、同樣的姿态，效果卻出因人而異的。
如果現在的不是蒲陽，而是王全一，那無論是傲氣還是跪舔，龍王都會不屑一顧的。就算言語能夠說出花來，也不會聽進去。當然，真要是王全一這個級别的，龍王根本就不會見。
蒲陽的話能讓他聽進去，是因爲蒲陽本身已經有一定的對話資格。
剛剛的話語，說他比絕霸天等其他龍族層次都高得多，所以用不同的态度對他；說來到龍族都保持恭謙，不敢亂蹦達，這些聽在龍王的耳中就是尊敬和恭維了。
實力低微的人，不管是尊敬還是恭維，都會被視爲理所當然，也就不會有什麽感觸。換成有分量的人，則能讓人心情愉悅。
“誤入之事就不說了，絕霸天的事也不算什麽。既然你明白，爲什麽還要傷我龍族？”龍王雖然态度緩和，但依然還是有一絲質問。
蒲陽心裏了然，龍王這是想要聽到他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如果隻是說因爲龍書晖他們先攻擊他，因爲有龍天堯的威脅，出于自保才動手的，那不免讓龍王看輕了。
蒲陽一臉嚴肅，一邊在腦中整理着措辭，一邊緩緩的說道：“不怕說一句冒犯的話語，其實除了剛開始的那個龍書晖，在剛才文章公子找到我之前，我又傷了四位龍族，基本上也是差不多斷尾的程度……”
“你還真行啊！果然我龍族不被你看在眼裏麽？”龍王嘲弄了一句，殺傷一個龍族已經是死罪，竟然還敢再殺傷四位！簡直膽大包天！
“相信以龍王大人的智慧，應該能想到我這是另有深意。正如我剛才說的，我完全明白自己所處的形勢，又豈會自己找死？”蒲陽輕歎了一聲：“我這麽甘做小人，是爲了龍族萬年基業啊！”
龍王略微有點驚訝，又冷笑道：“這麽說我還應該感謝你？”
“龍王大人，龍族千百年來都非常的安逸，應該基本上沒有遇到過什麽大戰吧？别的世界我不太清楚，至少人族這數百年來，都是日趨衰敗，應該沒有幾個有資格挑戰龍族的。而龍族不是個體，是整個龍族都非常強大。這固然好，但時間久了，也不免讓龍族子弟因安逸而懈怠。”
蒲陽一邊說，一邊留意着龍王的表情變化，見他在認真的聽着，便繼續講述後面的話。
“這個時候，最好的效果就是有外來的刺激，讓他們知道世界不會永遠安逸，總會有突如其來的危險和意外。那樣就會打起精神來，時時刻刻的努力修煉。我說過我本來是非常恭謙的，而龍書晖之流，則是目空一切的居高臨下。我發現是龍族的朋友，便想着順便幫忙，我讓他們受一點傷，他們會疼會很慘，但總比真正的敵人直接傷及性命好吧？這也會刺激他們爲了報仇、爲了強大而拼命修煉！”
龍王認真的聽完了他的話，然後皺眉諷刺道：“照你這麽說，豈不是也要教訓一下我？”
“在我們人間世界，有一個地方的漁夫，要到很遠的海上才能打到更多的魚。但因爲遠，運回販賣，很多魚都死了，死魚當然沒有活魚價格高。大家千方百計卻效果不大，後來有人在魚群裏面，放了一條另外一種魚，是這些魚的天敵。
因爲有天敵獵食，魚群時刻保持着緊張，不敢松懈的經常遊動，等回到漁港，大多數都還是活魚。無獨有偶，在遠離大海的草原，也有類似的情況。
某牧場上狼群出沒，經常吞噬牧民的羊。牧民于是求助于官府，由軍隊将狼群趕盡殺絕。狼沒有了，羊的數量大增，牧民們非常高興。可若幹年後，卻發現羊的繁殖能力大大下降，數量開始銳減且體弱多病，羊毛的質量也大不如從前。
這也是因爲沒有危險，讓羊的生存和繁殖基因都退化了。于是，不得不重新再引進野狼回到草原，狀況才恢複平衡。
當然，這未必是真有其事，也可能隻是關于食物鏈、生态圈重要性的寓言理論。但卻讓很多領導将其運用到管理之中，并且效果不菲。便是曆朝曆代強盛王朝的帝王權術，也異曲同工，對外不會把外敵殺絕，對内也會有意把奸臣完全肅清。讓朝臣将士有危機感，才能時刻如履薄冰，從而不耽于享樂、荒政腐朽。”
蒲陽平靜的講述了鲶魚效應的故事，見龍王聽下去了，知道這一步走對了。龍王也是一個一個領導，哪怕主要是依靠實力管理，但如果有更好的管理方法，應該還是感興趣的。
“你這是想做龍族的天敵？”龍王忽然問了一句。
蒲陽有點汗：“當然不是，這是一個比喻……龍族團結而強大，壽元又長，所以基本上沒有生存危機。人類不一樣，我們太脆弱，繁衍又多，資源争奪厲害，所以不同的部落，不同的國家，一直是征戰不休。千百年來，也總結出大量的生存智慧，或者說狡猾思想也行。文章公子很不錯，在去人間的時候，大量的吸收人族優秀的一些經驗智慧，我相信這對他以後管理龍族，會有巨大的幫助。我的所作所爲，也算是爲他提高一點證明是否可行的依據吧！”
前面都是大道理，龍王也是想得到的，或許也有自己的看法和考慮。但最後一句涉及到他兒子，則讓他眼神微微變化，這是他最關心的。
“好！你算是暫時說服了我。如果龍族真的如你所說，能因危機而帶來積極的變化，我不會追究，還會感激你。如果毫無作用，我要找你麻煩也輕而易舉。”
蒲陽行了一禮，“龍王大人言重，真有效果何需感激？以我和芊荨的關系，我就算不是龍族一分子，也是甘願爲龍族更強大而獻計獻策。對了，芊荨怎麽樣？我能見她一面麽？”
看他忍不住說到關鍵點了，龍王微微眯起了眼睛：“芊荨自然是在修煉，你和芊荨以前有什麽關系我不管。但她已經覺醒龍族血脈，已是龍族一員。而你見過的絕霸天，是龍族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他也一再表示有意和芊荨結爲配偶，這讓我很爲難啊……”
蒲陽暗暗皺眉，這老家夥也狡猾啊，這時候拿出絕霸天來說事。
“龍王大人說笑了，絕霸天固然修爲不弱，但性格智慧太差，難堪大用，文章公子懂得韬光養晦，善于學習，才是真正的佼佼者。”
這不僅僅是說龍文章的好話來間接拍龍王馬屁，更是蒲陽的一種表态，表示他願意支持龍文章，甚至是幫助龍文章對付絕霸天！
這樣的情況，小說影視裏面見過太多了。龍王自然是希望兒子上位，但龍族實力爲尊，現在龍文章實力又不如絕霸天，而他作爲龍王和長者，當然不便任何形式的打壓絕霸天。龍文章也不能，蒲陽這個外人，就是可以借用的刀！
對這個答案，龍王應該是滿意的，這種事情他也不便明說，既然蒲陽聞弦歌而知雅意，并願意提供幫助，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絕霸天有實力又專情，也是龍族身份相配。我也不能說他沒有道理，雖不促成，卻也不便阻撓……唉！最後事情如何，還是交給芊荨自己決定吧，畢竟我也不是她的父親，不能過多做主。但不管怎樣，你到底也是得到龍櫻認可的，和芊荨也有日子沒見，據說當初還是你勸說芊荨回來。既然來到這裏了，我也不能太不近人情，該讓你們見上一面。去吧！”
龍王說了最長的一段話之後，就從龍椅上面消失了，就像他突然出現一樣。
過了一會兒，龍文章來到了蒲陽的旁邊。
他應該也是聽到了龍王和蒲陽的對話，對于蒲陽，隻是給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也沒有多說什麽，然後領着蒲陽離開龍王的龍穴。
不管鲶魚效應是不是真的有效果，他剛才都看到蒲陽憑着言語理論，把龍王說服了，這就足以證明“智慧”的力量。事實上這還很淺顯，連兵法戰術都算不上，可見人類的智慧，有非常可取之處。
一路無話，龍文章引着蒲陽來到了一處龍潭。
“芊荨覺醒之後，龍王安排在這裏修煉。平日沒人敢打擾，你是得到龍王許可才能來見她的，不過……應該不會那麽簡單。”龍文章四下巡視，以他對父親的了解，應該會給蒲陽設置難關考驗的。
蒲陽卻是先笑了起來：“是有人會阻撓我……絕霸天！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