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沒有去踹玉帝的桌子，他去了西方。
西方極樂世界，有如來。
孫悟空不要如來。
他想要紫霞。
如來說他要自由。
他想要紫霞。
如來和他打個賭。
如來說，若是孫悟空能夠逃出他的手掌心，他便放孫悟空自由。
孫悟空在如來手心裏，沒有翻跟鬥，而是看着他。
世人見如來的機會不多，他卻是想見就見了。
孫悟空身上的血洗的幹幹淨淨，他是一隻愛幹淨的好猴子，紫霞才是喜歡他。
他甚至給自己變了把椅子，斜靠着一邊扶手，腿搭在另一邊的扶手上，拿金箍棒掏耳朵。
“如來，自由不需你給我，我生來自由。”
“你把紫霞還給我。”
如來安靜地看着他，聲音若洪鍾，直接在人心中發出震蕩。
“紫霞已死。”
孫悟空哼笑一聲，左手張開，掌心一個淚滴的傷痕。
眼淚明明是水，爲何能夠将人灼傷。
“不還我紫霞，把眼淚還我。”
如來安靜地看着孫悟空，孫悟空吹吹耳朵裏不存在的灰塵，在看自己的指甲。
如來伸出了自己的手，手心攤開，空無一物。
孫悟空看着好笑。
“你什麽都不還我，還和我講道理。”
“如來笑着，慈眉善目，慈悲爲懷。
待你醒悟之後，你自會見到她。”
待孫武空成佛，忘了紫霞。
待孫悟空忘了紫霞，徹底成佛。
他自會見到她。
“你凡心未盡，難逃此劫。”
“若能逃出我的手掌心，許你自由。”
如來翻來覆去就是這兩句，心中自思量，面上顯慈悲。
孫悟空仍是人的模樣，再紫霞離開後，他再爲變過。
眸深似傲來國的海水，他輕笑了一聲，入了如來掌心，随便翻騰了兩下。
“算本王輸了。”
無甚誠意，無甚誠意。
如來也凝目。
“石猴，你心智未開，下界爲妖，再修九九八十一難，方能正果。”
“正果？正果能吃麽，有蘋果甜麽？”
如來未多言，手掌翻轉，将孫悟空壓至地上，五指山一壓，将孫悟空壓在五指山中。
孫悟空未做反抗，壓了便壓了。
這三界之大，他去哪兒。
他心似乎死了，也活着，如來都看不透這猴子的心。
心智未開，倒是好，這猴子放不下心結生了恨，倒是好。
恨，他自有用處。
“你且在此處，好自悔過。”
如來不多語。
佛不多語。
少語，要字字箴言，少語，要不打诳語。
多言多語便成了那臭和尚。
佛自然是要高高在上，普渡衆生。
他們看透一切，不點破，看着，看着，慈悲，憐憫，冷漠，芸芸衆生。
孫悟空也不多語了，他不是要那高傲端坐，他不想說話。
他沒有什麽要說不要說，他不想說，就不說了。
……他從嚣張變作安靜沉默，他敗了麽？
孫悟空有自己的想法，卻再也無人可看透。
這世上隻有一個人能懂他，所以，他等她。
五百年，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
期間沒有人來看過他，沒有人，沒有妖。
他本就衆叛親離，又有何孤？又有何懼！
一隻小猴子在遠遠山上看過他，這隻小猴子慢慢長大，慢慢長大通了術法，孫悟空還被壓在山下。
他是那隻離開了花果山的通臂猿猴，他看着孫悟空，在觀音沒來之前，離開了。
誰說山就隻是一座光秃秃的山？
有土地、山神、監押孫悟空的天将，土地負責給孫悟空吃食，而天将負責嘲諷。
孫悟空耳聰目明，他每日都能聽到，那些低聲或高聲的嘲諷。
說他是隻沒用的猴子，嘲諷他指着他的鼻子唾罵，唾罵星子差點噴在他臉上。
“你小心點，他可是齊天大聖。”
“齊天大聖？那是誰，他若有本事，來咬我啊。潑猴一隻，他動都動不了，你怕他？！”
嘲諷聲一日日，一日日。
孫悟空現在不過是隻毫無還手之力的破猴子，手不能動，隻有頭能動，隻有眼能轉，還怕他？
“大聖爺，你……吃點吧。“
這裏隻有土地還叫大聖，大聖啊……
如來交代，孫悟空渴了，喂銅汁，餓了，食鐵丸。
五百年，如來要挫去孫悟空一身戾氣，讓他跪下跪下跪下。
五百年，孫悟空到底在想什麽，他忍着到底爲什麽什麽，唯一能夠理解他的人，化成了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