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着茶杯走到窗前,拉開窗簾,一邊聽着歌,一邊眺望城市的夜景。即便是白天看起來、大部分很破舊的地方,到了晚上也有點美,大片的燈火、如光流淌的摩托車流,讓人感覺很好。他有種置身于豐富世界之中的感受,而不是孤寂。
高煦喝了一口茶,短暫地閉上了眼睛。他不是在品茶味,卻是在專注地聽手機裏的歌。
他的心緒有些複雜、而無法理清。如果不是有一種熟悉的直覺,他今晚不會對小婉産生久違的動心。哪怕她美若天仙,也很難讓人有什麽期待;畢竟這個年齡的明國美女、與高煦是沒多大關系的。
可高煦又不能确定真相,甚至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直覺錯誤。畢竟對于他的試探,小婉明确否定過。于是這事搞得他很心亂。
就在這時,歌聲忽然停了,代之電話鈴聲。高煦便放下茶杯,拿起手機接聽。
一個熟悉美妙的聲音傳過來:“家裏有事,催我回去。我訂好了明天的機票。”
高煦道:“路上當心,酒店裏有去機場的車。”
對面沉默了片刻,小婉的聲音再次傳來:“你什麽時候走?”
高煦也想了一會兒,想起昨天小婉挖苦他的話,什麽一個人來這裏想幹啥、誰不知道雲雲,他便說道:“後天一早走,明天把洗的衣服取了,收拾一下。”
小婉的聲音道:“爲什麽急着走?”
高煦不答,頓了頓問道:“你姓啥?”
小婉道:“姓韋,韋婉。”
“這名字的諧音挺有内涵。”高煦道,“記住了。”
又安靜了一會,小婉的聲音道:“你剛才在做什麽?”
高煦道:“站在窗邊聽歌,情人。”
對面沒有回應,好一陣都沒聲音。以至于、高煦錯以爲電話斷了,他拿下來看了一眼接聽狀态,才确定信号沒有中斷。
“喂?”高煦道。
“嗯。”對面有回應。
高煦便把聽筒位置在耳邊,在這樣的沉默中猜度着對方的心思。他什麽也沒猜到,反而搞得自己心裏有點亂。
他終于呼出一口氣,用玩笑的口氣道:“怎麽?話說完了舍不得挂?”
小婉這次竟沒有反唇相譏,她說道:“一會兒你把家裏地址發給我,我給你寄點好聽的磁片。”
高煦道:“行,先謝了。”
小婉道:“天黑了早點休息。”
高煦道:“明天一路順利。”
接着高煦又給阮玲打了個電話,得到回複、明天就把洗好的衣服送過來。于是高煦便上網訂了一張後天的機票。
直到次日傍晚,阮玲趁剛上班的時候,來了高煦的房間,把疊好的衣服給了他。高煦告訴她明天要走了。
阮玲想了想問道:“幾點走?”
高煦道:“九點出發。”
阮玲的目光閃爍,紅着臉道:“我明天早上七點下班,你要去我住的地方坐坐嗎?”
高煦愣了一下,笑道:“不用了。”
阮玲拿起手裏的新手機,“你送我這麽貴重的禮物,就因爲幫你洗了幾件衣服?”
高煦聽明白了意思。雖然這個小姑娘在編故事騙他,但高煦覺得她還算是比較實在,或許是她剛出社會不久的原因。油也讓他揩了、還這麽一問,并沒有讓他白花錢的意思。他便笑道:“不止。”
阮玲好像想起了昨天騎摩托的事,表情有點不好意思。她問道:“那還因爲什麽?”
高煦道:“因爲你的手機壞了,你需要啊。”他頓了頓道,“咱們既然相遇認識,長短都是個緣分。隻要彼此相處的感覺都還不錯,那便行了,至于真相、何必太認真?”
他看着阮玲,也不知道她聽懂了沒有。
這時阮玲腰間的對講機響了,她不得不離開,走到門口還轉頭看了高煦一眼,道了聲再見。
不過以高煦的經驗,大部分人說了再見後、永遠也不會再見了。
于是高煦到升龍沒幾天,便匆匆結束了這次度假。這樣也好,畢竟工作的事還挂在心裏,玩耍起來、心中也不盡然踏實。
人得面對現實。一個天蘇集團辦事員的工作,眼下對高煦還是有點重要。不管怎樣,有了工作,生活才能比較安穩地持續下去。所以他打算,優先理順這方面的事情。
何況國内大集團的福利還不錯,一旬(十天)隻上六到七天班,每天六個多小時的樣子,還有各種保險補貼的規定。收入也不低,這樣依附大資本的産業安穩地過活,比自己折騰省心多了。
高煦根本不想折騰。曾經富有四海的經曆,讓他沒什麽上進心,耗費短暫生命追逐那些東西、難道還能做皇帝不成?
他也從網上、電視、書上收集理解了一些信息。在幾百年間,大明有過很多次火拼内戰、造|反、起義,皇朝在中間曾徹底覆滅了一次,後來在各方幫助下才複辟讓權。現在的資本家們爲了自身安全,逐漸向平民妥協了很多權利,而且允許各種制衡組織的存在,以緩解矛盾壓力。
比如有幾個提供法律援助的組|織,就是在靠平民交保險養活。雖然人們若想依賴這種組織對抗大人物、必定不行,相關人員很難不會被買|通、施壓,但是幹預一般的法律案件、還是很賣力。
即便是少數豪族的人,也不願意輕易找麻煩,雖然他們一番神操作、便極可能避開法律的懲罰,但依舊需要付出金錢甚至名譽的代價;而且這些坑,還是他們自己挖的,就是爲了維護現行秩序,避免一些奇葩的族人無益地激|化矛盾。有了秩序,才能保障家族核|心利益。
好像還有專門的曆史社會學家、在研究這些東西,大概論點是,大明國文明程度高的原因,從長遠分析,有其本身很早就建立了秩序社會的因素。
所以現在的大明國秩序似乎挺好,一條鹹魚隻要不主動惹事、也不用太擔心安全。真正能欺壓平民的封建權|貴、資本家階層,以高煦現在這身份,可能連影兒也接觸不到。
回到家後,公司批的休假還有些時間。高煦便提前進入準備狀态,他在網上搜了很多相關資料來看,接着又想找同事張二了解辦事員崗位的工作内容。
他打電話找了個借口,表達了對張二接他出醫院的感激之情,然後聲稱、在安南國已經買好了一點薄禮,要給張二送過去。
買都買了,張二也不便回絕,隻好抽出一天旬假、接待高煦做客。
高煦這才臨時去市區商場,買了些安南茶葉。安南國的經濟作物,茶葉主要出口大明國、西美區、澳洲區、朝鮮國、日本國等地,還有咖啡會出口歐洲、東美、南美諸國。神洲諸國包括安南國的人,幾乎不喝咖啡;西邊各國人則比較喜歡咖啡,當然也有不少人愛喝茶,據說那邊的人最喜歡紅茶。
大明國也産茶,但是好茶得用人工摘采,所以特别貴。高煦以特産的名義、送給張二進口安南茶,反而節省了錢。
一番準備後,休假結束的日子越來越近。高煦仍然覺得,可能暫時無法适應工作,時代差距太遠了。但他态度比較積極,正在盡力學習。
不料這時高煦接到了阮玲的電話。
阮玲的聲音發顫,好像又怕又急:“阿剛哥,他們不相信我,我實在沒辦法了,才給你打電話。”
高煦道:“你别急,啥情況慢慢說。”
阮玲道:“我現在在……”那邊還有人在說話,阮玲等了一會兒才又說,“廣西布政司入境管理分局。他們說我偷渡,要遣送我回去。”
高煦愣了一下,問道:“你怎麽來大明國的?證件、簽證沒辦?”
阮玲道:“我去辦了,他們不相信我入境的理由,不給我通過。我就坐船過來,剛下船就被無人機發現了,嗚嗚嗚。”
高煦心道:那不是偷渡是什麽?
高煦沉默了片刻道:“那你現在先回國,會有什麽問題嗎?”
阮玲顫聲道:“可能會坐水牢,女的至少也要被關一段時間。我們那邊不準偷渡出國,很嚴。以後找工作也很難了。”
高煦又問:“你寫的入境理由是什麽?”
阮玲道:“當然如實寫的,尋親,就是尋你。你之前山盟海誓,叫我去找你,不是開玩笑的吧?”
高煦心道:我啥時候山盟海誓了?
不過他很快明白,旁邊有入境局的人員在監聽,阮玲正在說謊想辦法。她實際應該是想來大明國找工作,這邊工資高、哪怕是當非法黑戶雇員。
高煦現在對這些法律、并不是很了解,懵了一會兒,他還是配合地說道:“我可沒叫你不辦|證件。”
阮玲哭了,哽咽道:“我去辦了。我真的很想念你,隻想看你一眼,一時就犯傻了。”
高煦臨時想到了之前查資料學到的一些東西,便道:“我交了法律援助險,先咨詢一下他們該怎麽辦。你一定要聽那邊工作人員的話,不要胡鬧。但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國的工作人員很清廉守法、還很人性。等一會聯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