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錦衣衛總旗姚芳,哪裏去了?”高賢甯大聲問道。
将士與賓客們紛紛轉頭望了過來,無不茫然。
高賢甯又大聲問将士:“剛才有沒有閑雜人等,悄悄從院子裏逃脫了?”
一員武将上前抱拳道:“禀大人,弟兄們守住了院子各處,無一人走脫!”
過了一會兒,大門外急匆匆走進來一個甲士。甲士上前抱拳道:“報高寺卿!小的們在後門外的街上問到了情況。那姚總旗當衆搶走了新娘子,逃跑了!”
院子裏頓時嘩然,許多人忘記了恐慌,都興緻勃勃地議論紛紛,似乎覺得今天的昏禮十分曲折有趣!連外院的将士們,也不知發生了甚麽、不禁交談起來。
“姚總旗竟然能幹出如此嚴重、不守規矩之事?”高賢甯怒問道。
那甲士拜道:“千真萬确,之前街上的人很多,目擊者數以百計。那女子穿着嫁衣禮服、頭戴蓋頭,一看就是新娘子,被姚總旗脅迫而出;接着新娘子被姚總旗綁在了馬背上!姚總旗牽着馬就跑了。”
高賢甯問道:“姚總旗打罵新娘子嗎?”
甲士道:“那倒沒有,新娘衣冠整齊,好生生的。隻是上馬的時候蓋頭掉了,她在哭,眼睛紅了。姚總旗居然還當衆對新娘子說:自從今年春、在廟裏見過秦氏一面,便朝思暮想,難以忘記她……”
“哦……”衆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一個聲音,興緻更高了,簡直比昏禮上還沒開始的戲曲還有意思!
高賢甯怒道:“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簡直喪心病狂!我大明皇朝沒有王法嗎?!”
甲士道:“那姚總旗還說,他本來不想搶人的,這回是被迫無奈!隻因他在錦衣衛得到密報,肖家要有大罪了,怕秦姑娘被牽連。還說是爲了秦姑娘好哩!”
原先緊張恐慌的外院,此時重新熱鬧起來。
高賢甯找了幾個武将,在走廊上低聲說起話來,商量着甚麽。
院子裏一片嘈雜,再也沒人站出來當衆說話了,任由人們在各處唾沫飛濺。
過了很久之後,忽然大門外一聲喊:“聖旨到!”
不多時,便有一個太監帶着一隊将士進來了。太監走到上方站定,高賢甯走上前跪伏在地,将士們以及所有賓客、奴仆、廚子、戲子等都趕緊下跪了。
太監展開聖旨,念道:“譚清招供,譚清曾差遣藥材商人肖繼恩、到各地收集銀環蛇,肖家或與先帝駕崩有關;錦衣衛已派人出京,查實肖繼恩收集銀環蛇之罪狀證詞。
朕聞錦衣衛北鎮撫司總旗姚芳,竟借職務之便、濫用職權,在肖氏之罪尚未查實之時,便上門傷人、用私刑、強搶民女!其罪狀在衆目睽睽之下,清清楚楚。
姚芳雖在伐罪讨逆時有大功,論功本應封侯;然律法無情,其罪難赦!着、大理寺卿高賢甯,先收姚芳錦衣衛腰牌、印信等物,罷免一切官職;并即刻将姚芳拿下,押送诏獄,按《大明律》從重治罪!欽此。”
高賢甯伏地拜道:“臣領旨、謝恩!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人一起拜道:“聖上萬歲。”
太監收起聖旨,遞給高賢甯,問道:“姚芳何在?”
高賢甯道:“本官此前得報,姚芳搶人跑了之後。或許回家去了。”
太監道:“高大人還不趕快派人去捉拿?!”
高賢甯立刻調了一員武将,帶兵出發。高賢甯又大聲道:“姚芳必得嚴懲;而肖家一幹人等,亦涉嫌大罪,應盡數捉拿歸案,等待有司按律審問。餘者各人,先行看押在肖府中,就地盤問,驗明身份記名造冊;無罪者,再聽令釋放。”
衆将抱拳道:“遵命!”
外院裏的人們聽說要被拘禁在這裏,一時間再次驚慌蔓延、喧嘩不已。有見識的人,甚至臉色都吓得紙白了;當年永樂時的瓜蔓抄過去不久,肖家若是涉嫌謀逆大罪,能參加昏禮的賓客、不是多少與肖家有關系?
太監王貴對高賢甯悄悄說道:“咱家差點忘了,趕緊找根鵝毛給肖文才插上,不然尿不出來,不得憋|死!還得好生清理傷口。”
高賢甯恍然道:“本官疏忽了這一節,立刻找人去辦。那肖文才的性命,暫時最好留着。”
……姚芳的爹姚逢吉,回京之後住在了姚府上。姚逢吉見兒子用馬拖着個身穿紅色禮服的新娘子回來,自是一頭霧水,盤問了一番。
姚逢吉多年未與姚芳在一起,此時也沒打罵教訓姚芳,便坐在中堂上長籲短歎。
過了一陣後,門外便被甲兵圍住了,一群人闖進了姚府,徑直問姚芳何在。
姚芳走出了中堂,站在那裏道:“我在這裏!”
一員武将道:“本将等奉旨、奉大理寺卿之命,前來捉拿姚芳歸案,按律從重嚴懲!”
姚芳走了上來,向東北邊皇城方向磕了三個頭道:“臣謝聖上恩!”他站起來、便伸出雙手,讓将士們給他上了枷鎖,然後又被上了腳鐐。
一衆人押着姚芳,讓他拖着腳鐐“嘩嘩”地往外走。
就在這時,一個穿着紅色禮服的女子沖出了中堂,她扶在門框上,問道:“姚總旗!我今年春真的去過寺廟,你說的話是真的嗎?”
姚芳回顧左右的将士,并不是北司那些聖上心腹,他隻得無奈地點頭道:“當然是真的。”
他說罷歎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慢慢走出了府邸。
雖然姚府内外有甲兵,但仍然無法阻止人們前來圍觀,一會兒工夫,路過此地的人都站在了路邊,觀望着府門。姚芳脖子上戴着枷,腳上挂着鐵鏈,走路慢吞吞的。
路過的人們,顯然完全不知其中内情所以然,見到這種罪犯便認定作奸犯科,許多人便在人群裏唾罵譴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