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倉促,也正因隻有一晚上的時間,漢王才不可能知道皇帝駕崩。他必然在毫不知情下,進宮、走進文樓,接着吸兩口迷香,大事可定。
一時間大夥兒誰也想不出來,漢王在不知宮中内情下、有任何可能逃脫!
然而對付漢王這樣的人,畢竟是大事。張氏提出封鎖四道宮門的後手,還是有必要準備的。雙管齊下,不給漢王以絲毫機會。
四道宮門,其中進入三大殿區域的文樓、以及謹身殿後面的小門,都是朝東面開的;幾乎不需要人防守,隻要從裏面關閉宮門,外面的人休想進來。
所以隻要派個大臣帶人去傳旨,非有诏令打開宮門,守着門裏面就行了。
而出皇宮的兩道門,一道左殿門,也是面向東面開的;關門的法子如文樓一樣。隻有皇宮的東華門,如果宮裏的人要出去,可以從門裏面強行打開宮門;不過金吾左衛譚清的人守在那裏的,有兵馬!
考慮到漢王如果沒被文樓的迷|香迷|倒,任由他在宮裏亂竄也不好;漢王有了喘息之機,說不定鬧出甚麽幺蛾子出來,比如找到了啥東西爬牆,流竄到皇宮别的區域去,弄得雞飛狗跳人盡皆知……所以到那時候譚清須得“奉诏”帶兵進宮,甕中捉鼈。
但是要調譚清進宮,須得皇帝的聖旨,最好太子明天坐車親自去東華門。
……守衛皇城的軍隊,是皇帝親軍,洪武時有十二衛兵馬,其中錦衣衛屬于其中之一,守衛午門外面。
永樂朝,朱棣增設親軍十衛,金吾左衛、金吾右衛、羽林前衛、燕山左衛、燕山右衛、燕山前衛、大興左衛、濟陽衛、濟州衛、通州衛。譚清領金吾左衛在東華門附近。
親軍二十二衛,不受五軍都督府節制,隻聽命于皇帝調遣,平時不能妄動。不過皇帝一般不調動他們,所以諸将隻需按照制度,好好戍守自己的地方。
皇帝親軍有事才會奉命進宮,一般也隻有錦衣衛進來,錦衣衛将士就算進了午門,也止步于奉天門;作爲服侍皇帝禦門聽政的跟班。非奉诏,軍隊肯定不能進宮,否則視同謀|反!
而且諸衛兵馬不是主将一個人說了算的,還有副将、文官、官宦共同監督,甚至軍士裏還有密探和奸諜相互盯着。親軍諸将稍有異動,後果就非常嚴重;而抗旨或謀|反,可能武将片刻後就要背後挨一刀,腦袋被人拿去領賞了。
各王朝興衰更替,至今早已過了唐朝禁軍大将勾結宦官就廢立皇帝、五代禁軍直接輪流坐莊的時代。那些往事不太可能再發生了。
因爲這些情況,金忠等官員都認爲,隻要沒有确定聖上駕崩,朝廷大臣、勳貴、軍隊都不可能妄動。
如果未曾事先謀劃,沒有人會單獨跳出來,太危險了。而人天生就會恐懼,孩兒出生時隻會哭不會笑,就是因爲畏懼這個初來乍到的陌生世間。
要辦大事,隻有像東宮這樣,許多人在一起達成共識制定方略,還得有一個帶頭人。這個帶頭人,必須有名分、有前途,讓大家覺得大事成功了能得到足夠的回報,這個人就是皇太子!不然,難道隻因爲覺得他人好、便要提着腦袋跟着他賣命嗎?
……于是大夥兒商議了大的對策。其一,秘不發喪。待局勢稍定,移聖上遺|體于乾清宮,稱聖上龍體欠安,太子“奉诏”帶着人親自侍奉,每日照常進飲食。接着太子去坤甯宮與皇後商議,徐皇後是個很識大體提的人,隻要争取得到皇後的懿旨,便可召集滿朝文武、上殿發喪。
太子在滿朝文武的勸進之下,一旦登上了皇帝位,一切話皆是聖旨,名正言順站住了大義,什麽事都好辦了。
其二,以聖上身體不适爲由,“诏令”太子暫行監國,召漢王進宮拜見皇後。
聖旨由太子親筆來寫(沒有官員願意幹矯诏的事,哪怕到了如此關頭,實在是太嚴重了),然後用皇帝身上的那枚禦寶。
洪武以來,大明皇帝有寶玺十七枚,在不同場合用不同寶玺。酉時前聖上還在禦門聽政,出禦門就到春和殿來了,身上還帶着一枚禦寶。
然後太子妃張氏還說了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把整套方略制定完善。
……
“太子來了沒有?”奉先殿裏傳來一聲極不耐煩的大喊,正是漢王的聲音。金忠如夢初醒,回過神來了。
金忠道:“派去請太子的人還走一會兒,現在估計還沒見着太子,漢王稍安勿躁。”
漢王的聲音道:“太子不在東宮?”
金忠回頭與郭資面面相觑,情知太子當然不在東宮。太子天還沒怎麽亮,就在文華殿了;等漢王剛進宮不久,太子就乘車去了東華門傳聖旨調兵。
金忠道:“應該在文華殿罷?派去的人一問便知。”
漢王的聲音隔着奉先殿門喊道:“你們這幫人,處心積慮害我!”
金忠不想吭聲了。現在隻等太子來,局面才能繼續下去。
此時此刻,金忠才暗自佩服太子妃張氏,覺得太子這個元配也是當然了得。
當時恐怕不止一個人覺得隻要漢王進了宮,因爲毫無防備,肯定會在文樓被迷翻。若非張氏提出設計第二道圍|捕的方略,剛才突然出現小宦官的意外,就極可能讓今天的布局毀于一旦!
不過現在可以放心了。金忠敢肯定,漢王再也沒有任何折騰的餘地了。
若非想到聖上駕崩感到傷心,金忠就會露出笑容來……這漢王現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奉先殿外面全是太子的人,太子拿着聖旨、有着長兄和太子的名分,他漢王有啥道理可講?就算他有道理,也無處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