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僞裝成的假|老虎,雖然很可笑,人們一看就是假的、或許大象也知道;鮮豔的虎皮卻仍能讓大象畏懼!于是明軍各部人馬都學會了這招。
朱高煦還在步兵大營中準備了大量火器,也用來對付象兵。堂堂野戰之陣,除了象兵,朱高煦根本沒把安南軍放在眼裏。
他下令大營向東挪了二十裏,把谷口讓出來,等着安南軍援兵出來擺好了陣仗,再正面破敵!
等了幾天,安南軍還沒出山、走得實在太慢了。
此時多邦城破已過去了五天,西山敵兵應該知道這個消息了。朱高煦甚至質疑,西山敵兵在已經失去戰機後、還會不會繼續北上?
有部将請命主動出擊,但朱高煦終于忍耐了下來,繼續等着看情況……他實在不想進山去與敵兵糾纏。
就在這時,多邦城再度送來了軍報,與信使同行的還有兩個人:阮智、靳石頭。
之前朱高煦派出去的奸諜,終于回來了二人!
……朱高煦瞧了一眼風塵仆仆的兩個人、以及張輔的信使,他沉住氣暫且沒有吭聲,先拆開軍報一看。
張輔寫道:多邦城破,敵軍喪膽、升龍城人心動蕩。戰機不可失,末将請命趁勝進軍升龍,一鼓作氣奪占安南國之東都重地!
張輔說得有幾分道理。不過多邦城安南軍主力覆滅,安南國的東都重鎮升龍已如探囊取物,急攻并無必要……不過誰來攻升龍?張輔的位置靠東距離升龍更近,所他肯定想自己拿升龍的大功罷?!
東都升龍,以前是安南國的都城、現在也是陪|都。攻陷此城,名氣軍功都非同小可……朱高煦嘴上說不需要戰功,心裏卻也不是不想。
但他又考慮到多邦城苦戰,是張輔拿下來的;此時朱高煦若去摘桃子,似乎有點過分了。
朱高煦便當機立斷,提筆簡單寫了回信,命張輔部向升龍進軍。又将書信交給信使帶回去。
“陳興旺沒回來?”朱高煦叫人送走信使,馬上就徑直問道。
阮智拜道:“王爺,末将等已尋到了王後下落,陳興旺去見王後了。因此隻有末将與靳兄弟二人趕回來禀報。”
“哦……”朱高煦的眼睛亮了幾分,“真找到了!她在何處,怎麽回事?”
那安南國王後的下落,各處消息多有矛盾、迷霧團團,朱高煦忍不住好奇,已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真相。
阮智答道:“王後并不在其娘家陳氏宗室府上。
末将等到了升龍城之後,暗中打探消息,一個月也毫無頭緒。後來末将聞知大明軍隊正在圍攻多邦城,多邦城離升龍不遠了。我們就商議放棄差事,先到多邦城複命。
不料這時末将知道了一個消息,西都豪強黎利在升龍附近的莊園,被左相國胡元澄派兵圍了!末将在升龍官場認識一些人,多方詢問後,才知内情。
原來贖走王後的并非陳氏宗室,而是西都豪強黎利。黎利私藏王後之事不慎敗露,胡元澄圍困其莊園,正要搜查。
陳興旺聞知王後在黎利莊園,不顧勸阻,冒死要混進去。末将等隻得趕快離開升龍,欲盡快禀報王爺實情。我們在多邦城附近被明軍斥候逮獲。有武将詢問了靳兄弟的來曆後,便派人把我們押送到了王爺的大營。”
朱高煦聽罷,恍然道:“我早就認爲,陳氏宗室肯定保不住王後,原來王後另外找了人幫忙。我聽說胡氏以前姓黎,那黎利和僞國王胡氏是一族?”
阮智道:“據末将所知,他們或有淵源、卻并非親戚關系。不過黎利的祖父在西都清化便是豪強大族,而今黎家犬養家丁家将數萬衆,勢力亦不容小窺。”
朱高煦皺眉道:“黎利會不會向胡氏妥協,把王後交出去?”
阮智道:“末将不知。”
“來人!”朱高煦喊了一聲。把總趙平從門外走進來,抱拳道,“王爺有何吩咐?”
朱高煦擡起手,欲言又止,忽然又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來回踱了幾步,雙手按在方桌上,一拂桌子上的地圖,看了一會兒問道,“黎利莊園在升龍城外?”
趙平一臉茫然。
阮智拱手道:“升龍城外,東南十餘裏處。”
升龍城位于大江西岸,周圍一片遼闊平原,除了東北面的大江,方圓百裏無險可守!
朱高煦在腦子裏飛快地把各種事兒想了一遍。
他現在手裏正好有五千騎精兵,早已整軍待發;本來是要去對付西山的安南軍援軍的,眼下馬上就可以調動。
而安南軍在多邦城遭遇毀滅性打擊,一時已難以調集重兵。朱高煦如果立刻率騎兵去升龍,張輔肯定會緊張到了嘴邊的肥肉;根本不用催、張輔的大軍很快就會來到升龍……何況升龍附近四面曠野,誰攔得住朱高煦的騎兵?
朱高煦一掌拍在圖上,說道:“傳韋達來見。下令王斌聚西山大營精騎,即刻拔營!”
“得令!”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了“哐當”的盔甲聲音,韋達走瓦房門口,他把佩劍交給侍衛、闊步走進來執軍禮道:“末将奉命前來,拜見王爺!”
朱高煦掏出一枚金印,哈了幾口氣,在未幹的紙上使勁一蓋,說道:“韋指揮接手西山大營之兵權,調多邦城李讓部騎兵向西,亦交由韋指揮統領。若敵援兵從西山出,你便迎戰将其擊潰!”
韋達抱拳道:“末将得令!”
……朱高煦率騎兵東出,馬隊出營時還不到中午。
西山駐地離升龍城隻有一百餘裏地,騎兵沿平原大路趨近升龍城東南。大夥兒趕到黎氏莊園時,太陽已靠近西天的地平線了。
部将王斌詢問朱高煦,是否擇地紮營明日出戰。朱高煦不置可否,讓阮智帶着他,一隊人馬先靠近了黎氏莊園察看。
一行人到了莊園西邊,夕陽正從背後照到遠處那片建築群上。黎氏莊園看起來竟有幾分壯觀氣勢,占地不算大,但周圍居然有土夯的城牆,還有門樓、箭樓,就像一個堡壘一般。
外面果然有大批安南軍隊圍困着,這時那些安南軍應該已探知了明軍靠近,正在向莊園西邊收攏人馬。
那黎利是清化豪強,就算勢力不小,根基卻不在升龍,肯定擋不住軍隊的攻打。胡元澄派了那麽多人馬圍困其莊園,幾天了還不動手?更怪異的是,黎利被圍了幾天居然還沒妥協,這種情況下、黎利究竟拿甚麽條件在談?
朱高煦默默地觀望了一會兒,忽然轉頭對王斌道:“傳令下去,黎利野心勃勃,諸将士捉住此人者,重賞!”
王斌道:“末将即刻派人去傳令諸将。”
朱高煦早就說過,安南國王位懸而未決,許多有野心的人就會生出念想了。這個黎利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黎氏莊園詭異的形勢,隻有一個解釋:黎利在掩蓋野心,欺|詐胡元澄!
爲甚麽胡元澄的人馬沒有立刻攻打莊園,自然是不願意輕易與清化豪強黎家結怨。哪怕黎利窩|藏陳氏國後,隻要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想取代胡氏的野心,胡元澄都會三思的。
而黎利抓住了胡氏這一點心思。他若是面臨威脅就馬上妥協,交出王後,那窩|藏王後的動|機就很明顯了,無非爲了權位;既然爲了權位,當然犧|牲王後毫無壓力……可是黎利的做法非常大膽,他在被圍幾天後依舊死|硬着不交,一副要爲了王後魚死網破的模樣。
如此一來,胡元澄反而會困惑,他會産生錯覺:黎利膽大妄爲窩|藏王後,可能是被美色迷惑了,所以才如此癫|狂!
若黎利的動|機是後者,胡氏顯然是可以妥協的。所以雙方才會墨|迹到現在罷?
但朱高煦根本不相信黎利,哪怕他不認識此人!
遠處的安南軍人馬已撤圍了,陸續面對明軍的方向布陣,似乎要迎戰明軍。他們有大量步兵,現在想跑恐怕也跑不掉。除此之外,居然還有騎兵?
安南軍的騎兵戰馬很矮小,但總算是馬隊。朱高煦觀望了一陣,臉上露出了笑意,立刻調轉馬頭,大喊道:“準備進攻,天黑前結束戰鬥。”
朱高煦帶着小隊騎兵返回軍中,簡單部署了一番,戰術也省了。隻叫前鋒兩股輕騎兵沖到敵軍兩翼,騎弓掠|射之後,立刻繞向莊園兩側,接手安南軍撤走的包圍圈……當然是爲了黎利。
他從趙平手裏接過了一把長柄馬|刀綁在背上,又接了鐵盾和長|槍。安南軍的火器比較犀利,朱高煦身披三層甲,又拿了一副盾。
朱高煦舉起櫻槍,向前輕輕一揮。
“殺!”一員武将大喊一聲,率先帶兵從左側出動。右翼輕騎也随後啓動了馬蹄。
朱高煦坐下斑斓的虎皮戰馬也開始邁步了,衆騎迅速進入慢跑的狀态。大路上、菜地裏,馬蹄聲漸漸轟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