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熱了,朱高煦坐在書房裏一邊扇着扇子,一邊看王貴寫的東西。手裏的紙扇上畫着一隻老虎,朱高煦也不知值錢不值錢,随手在書房裏找出來的。
他已經換了一件薄的灰色圓領袍,什麽花樣都沒有。王爺也不會每天穿大紅的團龍服,那些都是出門見人和辦公穿的服飾。前世朱高煦最喜歡黑白灰三色,但他沒找到黑色的衣服,相近的青色多是身份低賤的人穿,白色不适合,灰袍最好了。
喝完了一整杯茶後,朱高煦把手裏的文字看完了。
其中最感興趣的是北平都指揮使張信……這個人來得最早,先被朝廷調到北平做都指揮佥事,後來跟着燕王打過仗,因燕王替他表功,這才升任都指揮使。
都指揮使司,是一個省最高軍|事機構,掌握這個衙門的人非常重要。
于是有關張信的内容,朱高煦又着重看了第二遍。
就在這時,屋子裏光線微微一暗,有人在門口擋了光線。朱高煦擡頭看時,原來是王貴。
王貴躬身道:“禀王爺,韋達有事求見。”
“叫他進來。”朱高煦随口道。這時他想起了幾天前侯教授說的話:韋達這幾天肯定要來找王爺幫忙。如今看來,那侯教授似乎神機妙算。
沒一會兒,長着一張鞋拔子臉的韋達進來了,抱拳行軍禮。
“免了。”朱高煦放下手裏的紙張,打量着他。
鞋拔子臉在後世十分流行,窄又長,好多男明星都那個面相,而且韋達練武,練了一身精肉,在朱高煦眼裏,他竟是個帥哥!不過在大明朝就不見得了。
韋達臉上有點尴尬,一種不好意思開口的樣子。
朱高煦不動聲色道:“韋百戶有什麽事就說罷。”
韋達欲言又止,終于開口道:“王爺,末将愚見……眼下北平有風雨之氣,您乃燕王之子,得抽空多去燕王府走動才是。”
朱高煦聽罷有點意外,心道:難道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對,是那侯教授說的。敢情韋達前來不是爲求私事,倒是忠心爲公?
“有道理。”朱高煦随口答了一聲。
就在這時,韋達又道:“末将有個已經去世的好友,他的兒子在校場比試沒過關,托末将想想法子。原本那好友與末将就是刎頸之交,末将實在推脫不過……王爺見着燕王了,能不能說個情?對了,那個試百戶叫李默。”
“呵呵……”朱高煦不禁笑了一下。
韋達緊張而疑惑地看着他。朱高煦道:“有機會再說,不一定能成。”
韋達單膝跪倒,拜道:“謝王爺恩!”
朱高煦揮手讓韋達離開,心裏一陣苦水:自己麾下的将領都是什麽跟什麽。
他站起身踱了幾步,忽然又覺得韋達前半段話也有點道理。自己和前世一個生活習慣,成天在府裏宅着,這樣聽天由命也不是辦法。
他越想,身上的汗越多……曆史上建文帝的實力碾壓燕王,自己親眼所見也确實如此!燕王之所以能赢,有很大的偶然和運氣成分。現在自己穿越了,肯定多多少少有點改變!會不會産生蝴蝶效應,打破一個微妙的偶然,反而讓燕王輸了?!
朱高煦更加坐立不安了,總感覺自己擔憂得不無道理。
他苦思良久,想到了法子,應該幫得上一點忙、或許能起到一些積極作用。他便趕緊換上了紅色的團龍圓領袍,找來烏紗帽、玉帶、皂靴等行頭,拾掇整齊出門。他走出前廳穿堂,當值的儀衛隊将士見狀,上前來拜見詢問。
朱高煦對那些排場禮儀無感,隻要不被人指責的地方,他都能簡則簡。當下便叫了幾個人騎馬跟着,這便出門去了。
一行數人來到了燕王府門樓前,當值的守衛認識他,更認識他肚子上繡的團龍花紋,上來行禮。
朱高煦從馬上跳下來,将缰繩遞給随從,便道:“我要見我父王。”
門口的武将道:“天氣熱,王爺先進門樓裏坐着歇歇,涼快涼快,末将找人進去通報。”
“好。”朱高煦點頭道。
走進燕王府,朱高煦在靠近門樓的一間敞廳坐下來,很快便有軍士端茶上來。
等了良久,一個宦官氣喘籲籲地走進敞廳,說道:“高陽郡王來了,奴婢正要派人去告訴您哩。王妃病重了!您趕緊進去瞧瞧王妃罷。”
“什麽?母妃前幾天還沒什麽事,叫我放心的……”朱高煦一下子站了起來。心裏想,徐王妃不是這時候去世的吧?
他疾步跟着宦官,徑直往王府裏面走,一路上思路有點混亂。
穿過好幾道門,朱高煦又來到了上次見徐王妃的院子。裏面傳來了完全聽不懂的唱詞,聽起來像道士或者和尚在唱經文。
走到徐王妃的門口,便見裏面站着好幾個人。燕王、世子、高燧都在,高燧本來就住在燕王府,世子卻不住這裏的,總之朱高煦是最後被通知的兒子。
除此之外,還有道姑池月、幾個奴婢。手裏拿着銅鈴,跪坐在正中間蒲團上的人是姚廣孝,他正閉着眼睛念念有詞!要不是看到這麽個場面,朱高煦差點忽略了一個事實:姚廣孝本來就是和尚,還是主持。
燕王等人回頭看了一眼朱高煦,都沒說話,以免打攪姚和尚念經祈福。高燧非常自覺地退了兩步,讓出一個空位,讓朱高煦站在了世子後面。
裏面的帷幔垂着,完全看不見裏面的光景,也不知徐王妃病成什麽樣了。
姚和尚在那裏念了許久,朱高煦仔細聽着,愣是一個字都沒聽懂,不知這厮念的究竟是不是漢語。
不知過了幾炷香工夫,姚廣孝站了起來,轉身作單手禮,向燕王一拜:“阿彌陀佛!”
燕王道:“咱們出去說。”
大夥兒會意,怕吵着徐王妃,都默不吭聲地跟着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