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哥哥決計受了招安!”史通義入了鄭家兵營中,見得鄭屠,也不及說話,第一句便高聲叫嚷起來,“因此使俺來與哥哥商議,若是要受招安,如何處置?”
鄭屠快步上前接住了,把住史通義臂膀大笑道:“如此足見宋哥哥高義。此乃全兄弟之義,做忠孝之事也。某必定報知小種相公知曉,若是能與衆位兄弟共事,則更是幸甚!”
史通義大喜道:“如此正合俺心意。俺便是受了這招安,也想要兄弟一處,若是一同馳騁沙場,通殺夏狗,乃是人生一大快事!”
“必不負兄弟也!”鄭屠點頭允諾道,“此番隻爲與夏人争鬥準備。再多些時日,夏人必挾大勝來犯,某當領鄭家之兵,奮起抗擊,以全某保家衛國之心。”
“正是,正是!”史通義早已有心殺賊,聽得這話,不由擊桌而歎道,“你我兄弟同志,聽此一言,當痛吃一碗酒也!”
“酒來!”鄭屠立即高聲吩咐帳外親兵,早有人飛也似傳下令去,不多時,便有人捧着酒來,乃是上好的雙洲春。
聞得酒香,史通義也不要親兵篩酒,自顧倒了兩碗,端起來遞與鄭屠一碗道:“哥哥,今日吃了這一碗酒,勿要相忘今日之言。”
“幹了!”鄭屠一仰脖子,将酒一滴不撒的灌進了嘴裏,然後将碗往地上一摔,大呼一聲道,“端的痛快,你我兄弟當記得今日之言。彼此互不相負也!”
“啪嗒!”一聲,史通義也将酒碗摔了,兩人相對哈哈大笑。
當即又說起這招安之事,鄭屠如此這般的吩咐下去,史通義自然應允,讨論些細節,方才匆匆的去了營帳,望山中而去。
次日一早,鄭屠吩咐軍士,排起陣勢,三軍嚴整,盔甲鮮明,刀槍明亮,嘩嘩的隻耀人之眼。鄭屠又在軍中打了個台子,自己在台上等候。那史進、武二、呼延勝分别兩邊。但見旌旗獵獵,蕭殺肅穆之氣頓時充盈天地。
“報——”忽地一名探子飛也似的本來,對鄭屠高聲道,“禀保義郎知曉,那五嶺峰受了招安人馬如今已然下山,莫約二十裏之地。”
“知曉了!”鄭屠點頭,臉上毫不動聲色。
過得一陣,又有探子來報,“居營中不過十裏路程!”
呼延勝聽得,不由眉頭一挑道:“保義郎,是否要以戰時陣列相對?”顯見得他并不放心這夥受了招安之命的強人。
“不必!”
有過的半個時辰,一個探子飛報過來道:“五嶺峰等人,不過五裏之路。”
鄭屠聽聞此言,便豁然上前幾步,大喝一聲道:“諸将兵聽令,列行軍隊形,且随某前往迎接五嶺峰諸位好漢去也!”說吧,跳下台子,翻身騎上親兵早已牽來的馬匹,隻聽得一聲“駕”,便見得鄭屠已然是策馬飛奔而去了。
“快整理隊形,随後跟上!”呼延勝大急,顧不得,也跳下台,翻身上馬,追随鄭屠而去。史進立即命人擊鼓整隊,以行軍姿态,往前而行。
但聽得鼓聲“咚咚”作響,沉悶有力,隊伍有條不紊,迅速整理出隊形,以一字長蛇陣排起,小跑前進,但聽得千餘軍士,整齊劃一,腳踏地面,響起齊整的腳步聲。雖是倉促起行,卻絲毫也不見繁亂,衆軍士無一人敢小聲出言,整個行伍之中,隻問将官口令之聲。
卻說宋承貴領了山寨兄弟并喽啰二千餘人朝山下行去,一路上衆人拖拽行李,馬拉小車,頭頂包裹,真個是搬家一般。亂糟糟到處叫嚷,嘈雜雜随時紛争,一時間那喽啰裏有人高叫你拿了我的包銀子的包裹,有人叫你搬了我家行李,有人興奮作色,高聲喧嘩,有人勾肩搭背嘻嘻而笑。一行人,喧鬧紛紛,無所顧忌。
宋承貴瞧得隻皺起眉頭,對那季玉道:“若是這般下山,隻怕要吃三弟小瞧了。莫不如整理隊伍,依次而行,也好有個規矩。”
“哥哥說的甚是!”季玉點頭,拔出佩劍來,對着衆喽啰厲聲喝道:“兄弟們且排起隊伍,禁止大聲喧嘩,若有不從者,本寨自有寨規,饒不得你!”
衆喽啰聽令,不敢再大聲喧嘩。隻是隊形稀稀拉拉,全然沒有隊列。季玉雖極力整頓,争奈平日裏不曾訓練,即便是遇上打劫火并之事,也多是一擁而上,群毆群架,那裏有這般的規矩?眼見得不能成行,季玉也頗爲無奈,對宋承貴苦笑道:“哥哥,不是弟不盡心,隻是平日裏懶散慣了,哪裏做得成這行伍陣列出來?”
宋承貴也搖頭苦笑道:“隻得如此,若是如軍營一般辛苦要求,誰來來入夥做這等事?哪個不是圖個大秤分金銀,大碗吃酒肉而來?如此罷了,也不強求。隻看三弟那裏如何!”說吧,有些悶悶的,不再言語,隻顧趕路。
隻是那魯智深等人渾然不顧甚麽命令,隻顧大聲與石仲、史通義等談笑,隻是哪個敢管他們?便是宋承貴等也隻得由他去了。
快到山腳時,卻忽地聽得腳底震動之聲,便如萬馬奔騰一般,宋承貴疑惑,忙召來史通義道:“這是何事?恁地猶如千軍萬馬一般?莫不是——”
史通義忙打斷他的話頭道:“哥哥莫要疑心,俺想來,隻怕是鄭哥哥的兵馬,并無甚麽關礙,隻管放心行走就是!”
宋承貴點頭。隻是心中兀自有些驚疑不定。他原本也是個豁達的漢子,隻是因爲這招安的事,攪得他失去了心神,故此心中不安。患得患失,好不煩惱!
“如此,俺不如派個探子去打探一番便是!”史通義有些不耐煩起來,便拱了拱手,自顧離去,又使人前路打探,不過半晌,便見那人回來,禀明道:“前路來了一隊人馬,爲首的便是鄭大官人。”
“如此便是了!”史通義點頭,又道,“你且傳信與寨主哥哥,如此說就是,俺是不耐煩與他說了!”那探子自然去禀明不提。如此宋承貴也心裏稍稍安頓了一些。
待下了山來,遠遠便見到一隊人馬,衣甲光鮮!行伍整齊,士氣旺盛,小跑前行,那腳底下震顫,便是這千餘人一起發力的結果。不由駭然回首謂季玉道:“恁地時,三弟如何整出這般隊伍?”
季玉也滿是驚訝,隻道這鄭屠隻不過一屠夫罷了,雖有些勇武,哪裏便有這般的本事?眺望之下,還有三員将領随他之後前來,其中一人是認得的武二,其餘二人卻是不認識的。心中暗道:隻怕這二人中便有通曉行陣之人,隻是這般的人物,如何肯與鄭屠做了一處?
正百般思想之時,便聽得耳邊一聲歡呼,卻是石仲正大笑道:“卻想不到鄭哥哥親自來迎。俺也迎過去便是。”說吧,一夾馬肚,飛也似的朝着鄭屠奔了過去。
魯智深并史通義也同時大笑起來,策馬上前飛奔。
“鄭哥哥,一向可好!”石仲待馬奔騰的近了,一勒缰繩,止住去勢,沖鄭屠大聲笑道。
鄭屠見他三人奔過來,當即翻身下馬,将那缰繩也抛了,一路小跑着過來。石仲等人也下了馬,不管不顧的大踏步過來。
“自然安好!”四人相遇,把臂相交,互相看顧了一陣,不由哈哈大笑起來,“諸位兄弟一向安好?”
“日後俺等兄弟做成了一家,哪裏還能不安好麽?”魯智深嘿嘿笑道,“灑家自出走了渭城,哪裏還曾想過依舊還做了這渭城的官兒。還有這般兄弟相陪,端的是痛快!”
“日後自然一起!”鄭屠點頭而笑道,“俺等也不要再次聒噪了,俺還要起瞧一瞧宋哥哥并季玉兄弟!”因把臂道:“一同去!”
于是四人一同上前,正好迎上策馬緩緩而來的宋承貴并季玉。
“哎呀,賢弟,想死哥哥了!”宋承貴仆一下嗎,邊立即朝着鄭屠快步走來,
“見過宋哥哥!”鄭屠見了宋承貴,也不上前,隻是停住腳步,立在那裏,然後沖他深深一揖道:“哥哥當受小弟一拜!”
“這是從何說起?”宋承貴忙上前将鄭屠托住。
鄭屠鄭重起色道:“哥哥不計榮辱,聽從了小弟愚見,放棄這金銀窩,全了兄弟情義,如此大氣魄大胸襟,自然當得小弟一拜的。自今日始,俺這鄭家兵,便交予哥哥了,奉哥哥做了這裏的統領,俺等自當奉哥哥的号令!”
宋承貴原本心裏有些不甘,但見鄭屠雄壯之師,又見他如此謙卑,心中方才稍稍平緩了起來,忙道:“賢弟說那裏話。你我兄弟何必要分出上下彼此?爲兄不過愚長幾歲而已,但不得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