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白勝吃虞候拿了,幾個軍漢綁了兩個,隻對那孫大夫道:“你權且做個見證。”那孫大夫不明就裏,便道:“要如何作見證?”
虞候道:“如今這白勝乃是夥同他人劫持生辰綱的強人,因此要拿了去。”[bsp; 孫大夫點頭道:“如此老朽倒是願意做個見證的,隻是這人中了毒,若不及時醫治,隻怕撐不得一時半刻,可否容老朽先幫他解毒?”
那虞候點頭道:“果然是個好大夫,你且行事便是。”
孫大夫點頭,便取了小刀,淬了火,剜開了傷口,放出毒血來,又敷上藥。包紮過後,開了個方子,交與虞候道:“若要他不死,隻得按方抓藥才是。”
那虞候自然應允。孫大夫要告辭,卻不肯,隻道:“待此地事情了了,自然放大夫回去。”孫大夫無法,隻得在這裏候着。
隻是白勝這厮口緊,死活不肯開口,又問那婆娘,也是一問三不知。虞候發起怒來道:“豈有此理,我等如今将這各條道路都封堵嚴實了,那些強人定然是運不出金珠寶貝的。莫不成便着落在你這家中藏起來了?”
白勝叫屈道:“冤殺俺也,俺也是老實人,哪裏與強人有什麽勾當?如今看這家裏,可有藏得金銀寶貝的地方麽?”
虞候隻是冷笑一聲,已然吩咐衆軍漢嚴加盤查,一時間那裏裏外外都不曾見到。虞候甚是不解,忽地看到那白勝的腳上,便點頭笑起來道:“原來你這厮早有防備,卻不防露出破綻來了。看你腳上沾染的新土,想必是将那些寶貝藏在了地下。怪不得地面上查不到的。”
白勝大吃一驚,忙叫道:“方才去天地翻弄去了,因此沾染的新土。”
“你這厮卻是胡說,你如此模樣如何下得田地?”虞候大笑,隻管吩咐軍士查探屋子裏外,園子裏可有新翻的泥土。
白勝急得額頭冒汗,若是真吃這虞候發現了,隻怕再也抵賴不得。正惶急間,便聽得園子裏一個軍漢高聲道:“這裏有新翻的浮土。”
虞候大喜,叫人看嚴實了白勝,自領了人去了後園子裏,果然見那園子中間有浮土模樣,上面雖也掩飾了些雜草,仔細看時,卻顯然是新移栽過來的。因此叫道:“挖開這裏!”
衆軍漢各具工具,一起動手,不消多時,便挖出一個大坑來,那些金珠寶貝一共十一擔兒,全部在此了,虞候見了,不由喜道:“果然還在此地,天不負也。”說罷,便叫人起了寶貝出來。依舊是挑出了屋子,那外頭卻不知何時等候了馬隊,但見軍士将那些金珠寶貝綁好了,分别駝在馬背上不提。
白勝見挖出了寶貝,頓時冷汗涔涔而下。
虞候似笑非笑,來到白勝身邊道:“你這厮倒是藏匿得好地方。如今卻還是要與俺們一道,去衙門裏說過清楚,還有和同黨之類的。”
白勝掙紮不得,吃幾個軍漢綁住了手腳,拿一棍穿了過去,兩個人便擡了起來。正要離去,便見得一個軍漢匆匆忙忙的過來,附耳對着那虞候說了幾句。那虞候臉色一動,便喝一聲道:“兒郎們,如今探得消息,那賊首便是那托塔天王晁蓋等人,還有七個,俺等一起去拿了賊首,便是大功一件,如今都随俺去了!”說罷,也顧不得那白勝,領了軍漢們出門,騎上了馬,駝了金珠寶貝,呼嘯而去。
那白勝聽聞虞候如此一說,不由大吃一驚,心下慌張起來,暗道:事發了,卻不知如何走漏了風聲的。正懊悔不跌,豈止那虞候立功心切,帶了人呼嘯而去。隻将自家三人留在這裏。也不着人看管,不由大喜,看了看這屋子裏四周,隻得那孫大夫在此,手腳無礙。便哀告道:“大夫可憐則個。俺實在不是甚麽強人,隻是吃人蒙蔽,替他們藏了些金珠寶貝,乞望解開繩索。”
孫大夫不由啐了一口道:“你這厮,倒是做的好事。俺如今也替你解了毒性,也算是盡了大夫的本分。如今要我放你,卻是犯了律條,如何做得?”說罷,也不管不顧,慌忙的拿了自家的藥箱子,飛也似的出了門,所幸騎來的驢子還在,一徑去了。
那白勝見孫大夫走了,心生怨毒,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他家婆娘在一旁哭道:“你這蠢漢,結交得甚麽人?與強人做了夥伴,如今事發了,如何是好?”
白勝焦躁道:“你且替我解了這繩索就好,我與你一起逃了去,哪裏不是俺的出處?便是容不得我了,做個強人,大秤分金銀,大碗吃酒肉,如何不好?”
那婆娘聽了,隻是哭,惹得白勝不耐煩,喝道:“你這婆娘,再不過來,待俺脫了身,第一個便結果了你,不要惹得俺興起!”
那婆娘不敢在哭了,隻得挪過來身子,掙紮着要替他解開。終究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方才解開了受傷的束縛。那白勝得了手腳,飛也似的将綁住腳的繩子松開。自替那婦人解開了,吩咐道:“且看還有沒有些金銀沒吃搜了去的,且拿了。再收拾些衣物,俺等逃命去也!”
那婦人也識得厲害,慌忙去準備。哪知白勝侯這婦人進去,自己飛也似的,出了門,便要單獨逃走。正出門不過一裏路,但見前面又來了一群差役。見了白勝,不由大喝道:“此人便是白勝,休叫走脫了他。”衆人呐喊,一起朝着白勝飛奔而來。
那白勝大吃一驚,轉身便走,隻是大腿傷口痛的厲害,走不多遠,便跌了一跤,吃幾個衙役撲倒在地,疊了個羅漢,壓住地上動彈不得。爲首那人走過來,仔細端詳了一陣才道:“白勝,你事發了,黃泥崗上做得好買賣!”說罷叫人五花大綁綁了。
“俺乃是三都緝捕使臣何濤,如今拿了你官去,是何人指使,可從實招來!”那爲首之人道。
白勝悶聲不響。不多時,又有差役壓了一個婦人過來說道:“此婦人招了,說是白勝的老婆。先前曾來了一撥官差,爲首的是個虞候,在後園子裏起出了生辰綱,正望郓城縣東溪村而去,說是要緝拿賊首晁蓋等人。”
那何濤吃了一驚,詫異道:“俺等得了府尹的差使,便急切的趕了過來,如何便有人先來了?”因沖那白勝道:“你那婆娘說的,可是事實?”
白勝情知事情敗露,爲免吃皮肉之苦,隻得從實招來道:“是又如何?想拿晁天王,隻怕也不是甚麽容易的事情。”
何濤點頭道:“隻要招供了便好。”
當下衆人押了白勝并他老婆望濟州城而去。進了衙門交卸了差使,那府尹自然立即升堂問案。白勝一一招來,因記恨那孫家堂藥鋪的孫大夫,隻說是爲接應的人,也一并招了出來,當堂畫押。
何濤又問道:“相公可曾差另一撥人去拿那晁蓋去了?”
府尹奇道:“隻得你這一撥,如何這般問?”
何濤吃驚道:“方才捉拿這白勝時招認,有一個虞候領了數十軍馬,将那生辰綱的金珠寶貝一起起了去,又前往郓城縣東溪村那賊首晁蓋去了!”
府尹皺眉道:“卻不知是哪路的人馬?待我以後細細詢問。如今你且去東溪村拿住那賊首,看他是否吃人拿了。若是吃人先拿了,可快速回轉來報信!”
何濤一一都應承下來。
府尹當即着人溝拿孫家堂藥鋪的孫大夫。又火速差了差何濤親自帶領二十個眼明手快的公人迳去郓城縣投下,着落本縣立等要捉晁保正并不知姓名六個正賊;就帶原解生辰綱的兩個虞候作眼拿人。那何濤領了人速去了郓城縣,正在茶坊裏吃茶,卻不想逢着了個面黑身矮的押司,名喚宋江的。江湖上有個名号,喚作及時雨。因此引出一番事故來不提。
卻說那府尹差人火速去那孫家湯藥鋪子裏,那孫大夫才歸家中,正準備歇了。卻聽得有人蜂擁而來,慌忙出來看時,卻見是一群衙役,便道:“所爲何事?”
其中一人道:“你這厮,面善心黑,卻如何做了強人?”
孫大夫忙叫屈,那些差役隻管上前去搜,又在那孫大夫懷中取出了兩錠五兩的銀錠,上面刺着些字,果然是具了年号并州府的銀子。
那差役冷笑道:“如今還有什麽抵賴的?”也不帶孫大夫叫起來,隻管着人将他綁了,一徑兒押去了衙門。在上了公堂,見那白勝并他渾家跪在那裏。聽得府尹叫道:“白勝,你可認下,可是此人?”
白勝忙轉過頭來,看了看押來跪在一旁的孫大夫便道:“正是他,濟州城孫家湯藥鋪子的孫大夫是也!并無差錯!”
孫大夫急了,咬牙道:“你這厮,如何這般的害我,我救了你性命,你卻如此報答,恨煞我也。”因又向府尹道:“老父母容禀,這白勝不知哪裏中了一箭,那箭上染了蛇毒,因此他遣了他渾家來請我,這兩錠銀子,原本就是出診的酬金!乞望老父母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