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王之亂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鬧劇,本以爲傳檄可定天下,結果三邊軍隊根本就不甩叛軍。
惱怒之下,安化王命周昂率兵攻打附件州縣。
剛開始的時候還很順利,一連攻克了宋城堡、甯化堡、富堡等幾個軍事找地,把甯夏城周圍清掃一空。
可惜,随着戰線的進一步鋪開,兵力一分散,張開五指打人,卻沒有任何效果。
就在這個時候,叛軍開始鬧饷。
明朝實行的是軍戶制度,士兵是沒有軍饷的。國家劃撥下的軍費隻包括铠甲器械,戰馬等物資。至于士兵平日的吃喝用度,則依靠軍屯。問題是軍屯是可有稅的,軍官們還得從中撈一筆,耕作一年下來,真正落到士兵手頭時也沒剩幾粒糧食。
所以,一旦邊境有戰事時,士兵們都會伸手要錢,不見到錢,大家也不肯上前線拼命。如此一來,部隊開拔有開拔銀子,作戰的時候還有敢死銀子,戰後還得有犒賞。戰争結束,部隊要回家了,還得發一筆遣散銀子,否則咱們就不走,賴在戰區搗亂。
長此以來,就逐漸形成了一種潛規則。
如今正是五月青黃不接的時候,士兵家中困苦,正是用錢的時候,這也是他們叛亂那一夜在甯夏城中大搶特搶的緣故。
不過,像甯夏這種邊鎮,嚴格來說是一座軍事堡壘,不像内地的商業城市,并不富庶,城中的富戶畢竟有限。有了軍官吃的,自然沒士兵什麽事。
無奈之下,安化王隻得自掏腰包,将王府的銀子搬出來勞軍。
可惜,他手頭的錢畢竟有限,而軍隊又是一支吃錢的怪物,勉強支撐了幾日之後,王府府藏也空了。
一連打了十幾天仗,士兵們沒得到什麽好處,都鬧起了罷工,整天躲在軍營裏吃酒耍錢,反正一句話:不看到真金白銀,休想爺們兒出力。
到現在,安化王也不過控制了一個甯夏城和周邊六七個軍堡,管轄範圍不過方圓千裏,還比不上後世的一個地級市。
剛開始起兵的時候,安化王甚至還幻想過自己檄文一出,天下響應,順風順水地殺進京城。各地官員百姓箪食壺漿以迎王師。
卻不想,自己開始的時候搞得轟轟烈烈,這才十餘日,就熄了火。
部隊不聽招呼停滞不前不要緊,要錢,咱們慢慢籌就是了。可時間不等人,且不是朝廷一旦反應過來,各地大軍湧來時,自己該如何對付。單就現在自己指揮不動軍隊,就暴露出他要錢沒錢,要人沒人的窘迫。隻怕不等大軍過來,光陝西的鎮軍就能看出他虛弱的本質,難免不會有人想來捏軟柿子揀便宜。
一想到這其中的厲害,安化王就心急火燎。
他這個時候才深刻地認識到自己并不是成祖,成祖靖難的時候之所以能夠成事,除了他手頭直接掌握着一支百戰雄師之外,人家控制燕京十多年,整個北京的賦稅都歸他支配,手頭的錢海了去,軍隊要錢,好說,随便拿。同成祖這個祖先比起來,他安化王簡直就是一個叫花子。
心中沒由來的一陣恐慌,安化王知道自己如果不盡快拿出錢來,将會有大麻煩。
而這錢,又從什麽地方去湊呢?
大軍開撥,那可不是幾千幾萬兩白銀就夠用的。
單就目前而言,安化王手頭有兩萬多兵力,每打一天仗就需要付出一萬兩白銀。鬼知道打到京城需要多少天,又得花去多少錢。
直接搶劫百姓,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甯夏一地乃是邊境,銀川盆地都是軍屯,總不可能叫士兵們自己搶自己吧。
因此,唯一的出路是盡快打到富庶的關中平原去。
問題是,要打到關中平原,還得需要出錢。
如此,他就陷入了死循環,不打到關中---沒錢—沒錢---沒辦法打關中平原---而不打到關中平原就會沒錢……
部隊一停滞,果然就有大麻煩找到頭上來。
看到有便宜可占,其他地方的軍隊開始蠢蠢欲動了。
首先發難的是陝西總兵,據探子來報,駐紮陝西鎮的陝西總兵親率三千精銳,快馬北上,兵鋒已經抵擋青銅峽。
陝西鎮軍的駐地位于固原,離甯夏城也不過四百來裏路,行得快,隻需四五天時間。
因爲陝西鎮乃是安化王南下時的第一目标,因此,在起兵的時候他也給陝西鎮去過信,讓他們投降義軍。
陝西鎮當初的回複很暧昧,也沒有承諾什麽,估計也是想觀望一陣子在說。
如今,安化王在甯夏折騰了十幾天,卻還在甯夏城周圍轉圈圈,隻要是帶過兵的人都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尤其是這種謀反,必須在最短的時間打到京城去,拖延一天就多一分危險。
想當初,成祖靖難的時候,隻不過十來日光景就席卷了整個黃河以北。
安化王……嘿嘿……也就是一個草包罷了,随他一道造反,不是朝絕路上奔嗎?
這種蠢貨,自然是要用來打怪刷經驗的。
于是,陝西鎮首先發難了。
聽到這個消息,安化王真的被驚住了。
什麽奉天靖難,什麽清君側,現在且放到一邊,關鍵是先将陝西鎮的讨伐軍先打退。
于是,他就找來周昂商議看怎麽辦才好。
不商議還好,一說,周昂就愁得眉頭皺到了一起:“大王,要想打退陝西鎮也并不難,他們也不過才三千人馬,咱們手頭可有兩萬,還是在本土作戰,天時地利人和都占全了。不過,還是錢的問題,如果給末将兩萬兩銀子,末将必能叫陝西鎮有來無回。”
一文錢愁壞英雄漢,安化王一陣負氣:“如果有錢,本王此刻還會窩在甯夏嗎,隻怕早已經進西安了,說不定已經進入山西境内了。”
周昂也是爲喪氣,正郁悶中,就有護衛來報:“禀大王,仇钺将軍前來拜見,說是爲前線戰事而來。”
“仇钺……叫他進來吧!”安化王一呆,不是仇钺親自過來,他還真将這人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