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夫人卻是一笑,笑得很平靜:“沒什麽的,畢竟,老爺和胡家小姐是經過患難的,老爺又是個柔心腸的人,念舊,自然記得胡小姐的情分。也隻有這樣有情有義的男子,才值得我們以終身托付。小蝶,我們不但不應該生氣,反應該高興才是啊。”
小蝶沒想到吳夫人說出這種話來,瞠目結舌半天,才負氣道:“姐姐你是好人,可小蝶我卻沒這種胸懷。”
吳夫人又平靜地說:“這裏畢竟是蘇府,是老爺的家。胡家和老爺可是有約在先的,将來他和胡家小姐有了孩子,都是要國繼到胡家,繼胡家香火的。孰輕孰重,老爺心中自然是清楚的,小蝶你也不用擔心。”
吸了一口氣,她接着道:“今日兩邊都是婚宴,老爺兩頭操勞,自然是非常疲乏的。到處都有客人要應酬,酒自然也要吃不少的。或許,老爺已經醉了。等他待會兒醒過來,自然就會回家的,你也不用擔心。還有,老爺累成這樣,咱們應該多多體諒,小蝶,等下老爺回來,不可使小性子。”
小蝶說不過吳夫人,隻得道:“小蝶知道的,就依了姐姐。”
吳夫人又笑了笑:“小蝶,看模樣,老爺還有一陣子才回來,我已經一整天沒用飯了,叫夥房将菜熱熱可好?”
小蝶忙站起來:“我這就叫人熱菜,姐姐也餓着了。”
不片刻,又是一桌酒菜送進洞房。
吳夫人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容恬淡,手也很穩定。
等吃完飯,看吳夫人這般情形,小蝶這才放心。
聽了聽外面打更的聲音,已經是卯時了,她也知道老爺今天晚上是不可能回來的。
輕輕歎息一聲,叫人收了碗筷,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吳夫人,輕輕地走出房間,帶上了門。
等到小蝶一離開,吳夫人面上的從容淡定不見了,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嗓子裏發出低低的嗚咽:“子喬,子喬,難道在你心目中,我還抵不過胡瑩嗎?”
就這麽默默地坐着,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她這才愕然發現,自己竟然就這麽坐了一個通宵。
看來,子喬是真的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洞房花燭夜給了胡瑩。
在這場男女之情中,胡瑩得了子喬的心,而我則隻得到了一個名分。
究竟,誰才是最後的赢家?
吳夫人突然有些迷茫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小蝶驚喜的聲音:“老爺,你回來了,昨晚上你究竟去哪裏了?”
吳小姐一個激靈,猛地喝道:“小蝶,老爺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咱們可不能亂問。”
然後,又以不常見的敏捷,飛快地坐在梳妝台前,爲自己補裝。
可是,心中卻是如此的慌亂,手顫得厲害,卻無論如何也畫不好。
突然,有陣微風帶着濃重的酒氣襲來,一隻手提起案上的眉筆,輕輕地畫在吳夫人眉間。
吳夫人閉上了眼睛:“子喬你回來了?”
蘇木聲音裏帶着疲倦:“回來了,那群錦衣衛的軍漢真是可惡,灌起酒來簡直就不要命,爲夫到現在才脫了身,這才急忙趕回家來。昨天讓娘子你守了一夜空房,是我的錯。”
“老爺,什麽也别說了。”吳夫人朝後面靠了靠,靠到丈夫寬闊的胸膛上面,“那群軍漢是比較難纏啊,老爺你辛苦了。”
聽到蘇木的急促的心跳聲,不知道怎麽的,吳夫人突然有種安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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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既然舉行完畢,蘇木就安心在家陪着兩個老婆。
一般來說,他都是一邊住一晚的,好在兩個女子都不是嫉妒之人,又沒住在一起,蘇木的後院倒是相安無事。
在他在家休養的這段日子裏,新科進士們按照科舉制度的程序參加了大朝考。
地點依舊是在謹身殿,考試題目诏、論、疏、詩、賦各一篇。
走到這一關的進士們可都是人中龍鳳,在作文和學問上,誰也不比誰差。
到了這場考試,要想分出勝負,隻能靠書法。
書法這種東西,在古代可是一件需要花費大量錢财的事情。因爲書法練習需要臨摹海量的名家書法,在市面上,一張兩尺見方的書法大家的條幅,如黃山谷、蔡京等人的真迹,就足夠普通人家吃一輩子的了。貧寒人家的書生,根本沒可能看上一眼。
因此,蘇木前通政司的同事們大多因爲書法不好,落了榜,就連吳老先生也不例外。
吳老先生自會通政司做他的左通政,其他幾個如牛得水等人,也都被任命爲一縣的知縣,外派出了京城。
走的時候,蘇木自然去送行,大家喝了個痛快。
說來也是意外,大朝考段知事卻是中了。要知道,他雖然家道中落,可從前也是望族子弟,書法卻是非常好的。這次就順利地選了館,以三十四名的名次,點了翰林,做了庶吉士。
正德一年的朝考,一共六百多新科進士參加,最後選了七十四名庶吉士。
庶吉士選館之後,要在翰林院學習一年,散館之後經過考核,合格之後才能被授予遍修一職,如此才算是真翰林。否則,就是假翰林。
當然,蘇木是狀元,直接就授爲翰林編撰,殿試一結束就是真翰林。
等到大朝考結束,沒幾天,蘇木就進翰林院當值。
成天随侍在正德皇帝身邊,替内閣起草起草文件,替皇帝起草起草诏書,充當起貼身秘書的角色。、
閑暇的時候,蘇木和正德皇帝會在西苑裏跑跑步,遊遊泳,打打拳。
日子過得舒展,叫他恍惚間又回到當初正德皇帝還在東宮做太子時的年月。
一轉眼,四個月就過去了,轉眼就到了金秋時節。
蘇木原本以爲自己的生活會這麽過下去,隻等在熬上十年八年之後,再外放做一任堂官或者一省的巡撫,就可以入閣爲相了。
未來,好象已經清晰可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