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明朝發展到現在,随着資本主義萌芽的發展壯大,民間已經逐漸富庶。很多人,尤其是城市中的居民,有錢有閑,形成了一個新生的市民階層。
很多市民有房産,有門市,有土地,不用工作,靠着田租房租就能維持不錯的生活。又經過幾代人的積累,手頭有不少閑錢。況且,滄州又是大運河水運樞紐、商業重鎮、鹽業之都,民間資本更是多得驚人。
資本一多,自然要自己尋找出路。貴金屬貨币放在手頭,表面上看起來好象不可能貶值。但仔細一想,随着時間的推移,個人财富還是在不爲人知地縮水。
首先是氧化,如白銀這種東西放在家裏久了,遇到潮濕的季節,都會氧化發黑,分量也在逐步減少。況且,明朝的海外貿易常年都維持着一個巨大的數目,茶葉、瓷器和絲綢賣得極好。賣出貨物,收回白銀。因此,從宏觀來看,明朝的存銀量總體是在增加的。
到了萬曆朝以後,美洲白銀更是海量輸入。
真到那個時候,白銀的購買力也會不斷下降,這就是明朝特色的通貨膨脹。
後世在研究明清經濟的時候,有人專門以米價爲标準來衡量白銀的購買力,再換算成現代的人民币。通過這個研究,學者們發現,明朝早期一兩白銀的購買力相當于後世一千元錢,但等到清朝中葉時,卻隻相當于五六百。不過兩百來年,白銀就貶值五成。
這年頭,明朝的白銀存量還沒有達到萬曆時的标準,可老百姓還是發現物價開始漸漸地貴起來。
若不再找條可靠的财路,隻怕這日子一日就不如一日了。
但生意是那麽好做的?
選項目、找門面、雇人,都要大費周章。問題是,你付出了百倍努力,種下了龍牙,收獲的未必不是一群跳蚤。滄州這種通衢大埠,商業成本極高,貿然投資一樁生意,搞不好幾百兩本錢就折進去了。
如今,看到鹽票這筆生意利潤如此高不說,還有官鹽做保。也就是說,隻要換回官鹽,那就是穩賺不陪的生意,怎不叫民間資本爲之瘋狂?
蘇木看了半天熱鬧,見銀子如流水一樣存進銀行來,心頭樂開了花。就轉頭對太康低聲道:“這邊也就如此了,要不,咱們去鹽司衙門看看,順便同吳大人商議商議接下來的事務?”
看着眼前黑壓壓人頭蹿動,櫃台被擠得咯吱響,小二們喊得聲嘶力竭,就連宗真也熱得滿頭汗水。
太康也是花容變色,連氣都喘不過來,身體也在一陣搖晃:“現在……現在這情形,擠得出去嗎?”
蘇木:“走後門吧,你先去換件衣裳。”看太康公主難受成那樣,他又看了看外面潮水一樣的人頭,也覺得頭昏眼花,這才想這個太康公主是不是有密集症候?
女人換衣裳就是麻煩,蘇木等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才等到她出來。
太康公主身換了一身儒生袍,手上把玩這一把湘妃竹折扇,唇紅齒白,看得蘇木也是心中一震:“好帥!”
這女子如果上街去,也不知道要迷死多少深閨女子,弄出血案來!
蘇木這才記起,太康應該是自己穿越到明朝來所碰到的最美的一個女子。畢竟是皇家血脈,正德本就帥氣,他的妹子也差不到什麽地方去。況且,女人的美麗就蘇木來看,都是養出來的。
一個小姑娘一生下來,nai子随便喝、水果随便糟蹋、再加上适當的體育鍛煉,自然甩古代女人一條大街。
不過,美則美爾,蘇木對她是敬謝不敏的,躲都來不及。
從後面出了銀行,回頭看去,大門處依舊是人山人海,吵鬧得跟菜市場一樣。
等到鹽司衙門的官鹽兌換點,這裏也是排起了長隊,起碼有五十來人。
蘇木抽了一口冷氣,喃喃道:“這些人好快,我們不過是等了一個時辰過來,就已經擠成這樣了?”
一個鹽丁跑過來:“梅先生,大老爺正要找你呢!”
蘇木:“好的,我再看幾眼就過去同大老爺說話。”
隊伍開始長起來,陸續又有人買了鹽票過來兌換。都是熟面孔,都是先前在銀行裏看到過的。
蘇木看了半天,就帶着太康朝前走去。
走了幾步,就聽到有人在旁邊哈哈低笑:“王裏長,你的臉怎麽這樣了?”
回頭看去,發出笑聲的正是先前以地契和房子抵押的那個何處暑,另外一人被他笑話的卻是宗真派出去的線人王裏長。
隻見得王裏長一張臉上全是縱橫交錯的血痕,好象被什麽東西抓過,看得人觸目驚心。
王裏長冷哼一聲:“被貓兒抓的,何處暑你怎麽也在這裏,想幹什麽?”
“王裏長在這裏幹什麽,我也幹什麽?”何處暑調笑道:“王裏長不肯借錢,我姓何的好歹也有點面子,一開腔,别說一百兩,就算再多也借得來。呵呵,真是被貓抓的嗎,等下我去問問嫂子,究竟是哪隻貓這麽不開眼,竟然抓了你老人家?”
聽何處暑說要去跟自己娘子說這事,王裏長白了臉:“你敢!”
若是讓家中母老虎知道自己在外面罵她是貓,等下回家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然後,他冷哼一聲,咒罵道:“入他娘的,也不知道哪個瘟器傳的謠言,說娘子給我戴了綠帽子,我帶人去捉奸……我今天回家取銀子的時候,那母大蟲就撲過來同老子拼命,說是我在外面壞她名節……最後,好不容易才取了銀子脫了身。”
何處暑笑得前伏後仰。
王裏長氣道:“你就樂着吧,對了,聽人說你不是早買了鹽票嗎,怎麽排這麽後?”
何處暑苦着臉:“**奶奶,我是第一個買的票,可還拿了票還沒出銀行,其他人就湧了進來,那叫一個水洩不通,我也是擠了半天才擠出去。到這裏一看,已經排起長龍了!”
蘇木聽完,和太康相視一笑,就大步朝鹽司裏走去。
見太康如此英俊潇灑,吳老先生也是眼睛一亮,以爲又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就同她說起話來。
文人說話自然有一套規則,要引經據典。
剛開始的時候,蘇木還有些擔心太康露了黃。可聽了半天,才發現這個公主殿下卻也不簡單。談吐風雅不說,學問也不淺,竟然應答如流。
蘇木一想,便釋然。所謂女文青者,若沒有一點真正的學問,你就算想雅也雅不起來。皇家教育的好處,他也是知道的。太康目濡耳然,多少也學到了一些真本事。
說起來,這女子可比她哥的學養好些。
看得出來,吳老先生對太康非常欣賞。在聽說她是蘇木銀行的掌櫃,姓康之後。老先生還感歎着說:“蘇木,康書生學問不錯,若是肯下工夫,再苦讀十年,别的不敢說,一個秀才功名是穩拿的。你叫他來經商,隻怕要耽誤人家的前程。”
蘇木苦笑:“大人說得是。”
太康卻不爲人知地翻了個白眼,道:“光陰似箭,如白駒過隙,十年,我可等不及。區區一個秀才又有什麽意思,還不是一副孤寒樣,你看肖秀才,都不堪成那樣了。名利得趁早,誰耐煩去想十年後又如何?”
堂堂長公主,自然是想什麽說什麽,完全不顧及吳老大人的感受。
“此言差矣……”吳大人還要繼續勸說。
蘇木一看不妙,老先生的唠叨他是非常清楚的,再說下去,惹惱了太康,隻怕人家就要翻臉了。
忙打斷吳世奇的話頭:“大人剛才叫我過來,所爲何事?”
吳老先生這才不滿地看了太康一眼,應道:“今天來提鹽的人都排起長龍了,也不知道你們銀行的鹽票賣出去多少,上次你不是說有十萬兩了嗎。然後,又這麽多天不開張,也不知道這個月那三十萬兩有着落沒有?”
蘇木:“今天賣出去了大約一萬兩銀子的鹽票吧。”
吳老先生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天一萬,三十天三十萬兩,很不錯啊!”
蘇木又笑:“這才是開始,還得局限在滄州城内。等再過得一些日子,河間府其他縣,甚至整個河北的人都過來買鹽票十,隻怕更多。老大人,等下我就叫人将銀行裏的現銀解送進鹽司銀庫。”
一說起錢,太康也興奮起來:“一天一萬兩,再過陣子,一天三五萬沒任何問題。以我的估計,這個月發行一百萬兩鹽票,也是可以預期的!”
“當!”一聲,吳世奇手中的杯子落到地上,呆了半天,才抽了一口冷氣:“一月一百萬,不可能吧?”
“怎麽不可能?”太康不服氣:“現在買票的不過是散戶,等到鹽票開始在市面上流通,大商賈就該入場了。那個時候,就不是一人隻買一張票那麽簡單。”
“拭目以待吧!”吳世奇興奮地搓了搓手,然後朝北面拱手道:“吳世奇隻願盡快辦完朝廷交代下的差使,以報君恩。皇帝陛下隆恩,本官隻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雖萬死而不悔了!”
從鹽司衙門出來,太康道:“蘇木,你這個未來的老丈人喊起口号來一套套的,卻沒有任何用處。這次鹽票,還不是靠你我一手一腳打理。”
蘇木苦笑:“我是後輩,不好議論長輩的。不過,老先生可是沒得一分錢好處的,得點名聲又有何妨?”
太康這才高興起來:“是啊,隻要咱們賺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