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全喝問。
趙葫蘆:“大小姐,夫人,快回屋去,這裏有我趙葫蘆呢!拼着這條命不要,也要護得你們周全!”
小趙雖然嘴快,年紀也小,可骨子裏卻有種滄州人特有的忠義和血性。
既然梅老爺将夫人和大小姐交給自己看管,就看顧好了,否則,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也别想動她們一根寒毛。
聽到是蘇木的女兒,馬全目光中的兇光更盛,自動上次本蘇木燙上了臉之後,馬全被破了相,又在闖上躺到現在才好完全,心中已經對蘇木恨之入骨。
這次索性将他女兒一腳踹死,以瀉心頭之憤。
反正人多手雜,而且,趙葫蘆又抗拒官差抓人,到時候就報個誤傷好了。
正要動手,梅娘卻突然道:“我去!”
這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隻囡囡還在哇哇地哭着。
趙葫蘆吃驚地看着梅娘:“夫人放心,趙葫蘆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不能讓他們把你帶走。”
梅娘搖了搖頭,“反正總歸有一天要去衙門将事情說清楚的,躲不了,也沒法躲。”
她已經想得明白了,自己這段日子被蘇木放在這間院子裏,形同軟禁,根本逃不出去。
今日既然得了這個機會,還不如跟他們一起去州衙,見到了知州大人,将那惡人冒充我家漢子的事禀明,也好還賊漢子一個公道,接此把他的大仇給報了。
這句話一說出口,好象是爲了堅定自己信心一樣,梅娘索性徑直朝衙役門走了過去。
心中也是一真羞愧:梅娘啊梅娘,那大惡人可與你有殺夫之仇,你不能心軟,你不能動搖啊!
見梅娘大方地走來,馬全咧嘴一笑:“你自去最好不過,也免得爺爺動粗,走吧!”
“娘,娘!”
“夫人!”趙葫蘆忙抱起囡囡飛快地追了上去。
堂堂梅巡檢院子裏出了這麽大一件事,連娘子都被官府給捉了去,自然引起了一陣騷動。
客棧本就是人多的地方,頓時所有的住戶地跑了出來,遠遠地跟在後面,都在議論這個梅巡檢究竟是犯了什麽事,以至州衙要大動幹戈。
客棧中走出來這麽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立即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古人生活簡單,日常娛樂活動貧乏,最喜歡看熱鬧了。有句笑話是這麽說的,有個人站在街心擡頭望天,旁邊的人見他呆呆地昂着腦袋,也跟着朝上面看去。見兩人如此古怪,第三個、第四個人加入了仰望星空的行列。
隻片刻,滿大街都是直着脖子的思考人生的哲學家,倒将第一個擡頭看天的人弄糊塗了,忍不住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旁邊的人都說,你擡頭看天,我們也擡頭看天。
“我是流鼻血了。”
……
也因爲這樣,古人的八卦卻是後人難以想象的。
梅娘、馬全等人在街上走着,看到這麽多人,其中還有耀武揚威的衙役,立即就驚動了半個滄州城。
都紛紛跑上前去,問:“怎麽了,怎麽了,敢問官爺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有衙役笑着回答:“廢話,自然是押人犯去州衙……”
話還沒有說完,前邊就有人喝道:“塊些,快些,知州和同知老爺正在堂裏等着呢!”
一聽到就連知州和同知都被這案子驚動了,跟在後面的人跟是驚懼,紛紛指着被衙役們簇擁着的梅娘議論道:“原來是個女囚,卻不知道所犯何事?”
“啊,這不是梅巡檢的渾家嗎?”有識得梅娘的人驚叫。
“什麽,什麽,是梅巡檢的渾家,她怎麽被抓去州衙了?”
“廢話,一個女人家能犯什麽事,估計是巡檢司那邊被人拿到了把柄。”
“什麽把柄?”更有人不解地問,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冷笑一聲打斷話頭。
“巡檢司什麽地方,手頭幾是個兵丁,有權力盤查任何行人,檢查車馬船隻,每年手頭的流水就好好幾千兩,尤其是鹽。”
“啊,如此說來,梅巡檢牽涉進私鹽案中去了。”
“這事可難說得很。”
“可是,就算梅巡檢牽涉進私鹽案子當中,官府抓他娘子做什麽?”
“笨蛋,做丈夫的在外面黑了錢,自然要帶回家去,交給自己娘子。估計州衙傳梅娘子去,就是要爲賊贓的下落吧?”
“不對啊,那日梅巡檢的小舅子訂婚時,不是說梅巡檢的嶽父是揚州推官嗎,他娘子自姓吳。梅巡檢得的銀子,自然該交給吳娘子才對,怎麽反給了梅娘?”
“鬼才知道。”
議論聲越來越大,随着街上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隊伍逐漸有些走不動了,惹得馬全提着鞭子不住朝前抽去:“讓開,讓開!”
衆人的議論自然不句不差地落到梅娘耳朵裏,她本是一個本分老實的賢妻良母,什麽時候見過這麽大的陣仗,心中頓時一陣慌亂。
如果沒猜錯,定然是那大惡人在外面壞了事,被官家緝拿問罪。
梅娘心中已經笃定是他害了自家丈夫,冒名頂替來滄州做官發财。如果那大惡人真的犯了事,受到官府懲處,也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最好能夠被官府一刀砍了腦袋,如此,也算是爲死去的丈夫報得大仇。
但是,如果他罪不緻死呢?
梅娘心中一凜,已經拿定主意:不管今天那大惡人所犯何事,最後是怎麽判決的,等下見了知州大老爺,就将他冒名頂替我家漢子一事禀得分明。我家漢子的仇不能不報,可這仇得由梅娘來報,如此才能告慰先夫在天之靈。
滄州城頗大,這一行人走了半天才到了州衙,幾乎穿越了半個城市。
梅巡檢壞了事情這個消息在第一時間傳遍了整個州府,特别是連他的娘子也被官府捉了一事,更是叫大家激動不已。
這年頭的女人多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日間無緣一睹真容。
一半來說,街面上就見不着幾個女人,即便有,也僅僅是如客棧老闆娘那樣的歐巴桑。
對于官家、大戶人家的家眷,市民們都是好奇。梅富貴大小也是個官兒,卻不知道他家的女人究竟是什麽模樣。
于是,所有人都伸直了脖子看去。
這一看,都忍不住小聲喝彩:“好一個标緻水靈的小媳婦,這官家的女子果然不同。”
走了半天,總算到了滄州衙門,無關人等自然被攔在衙門外面。
這個時候,尾随的人數已經達到了數百之巨,将整個州衙門口圍得水洩不通。
馬全朝梅娘嘿嘿冷笑一聲:“梅宮氏,進去吧,兩位老爺馬上就要升堂了,随我來。”
梅娘也不說話,隻低着頭朝裏面走去。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間,背後傳來囡囡地哭聲:“娘,娘,你要去哪裏?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回頭看去,就看到趙葫蘆抱着女兒從人群中擠到前頭了。
囡囡早已經哭得滿面淚水。
梅娘頓時心如刀絞,“囡囡乖,娘去去就來,不要擔心。”
“我要爹爹,爹爹是個官兒,他能救娘的!”囡囡還在不住地哭着,就連趙葫蘆也落下眼淚來。
梅娘心中凄然,雖說她這些日子日思夜想,想的就是如此走進公堂來,将那大惡人害了自己丈夫一事禀告官府,請知州大老爺爲自己沉冤昭雪,可真到了這裏,心中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傷。
這些日子,她雖然對蘇木滿心仇恨,可看得出來那大惡人是真心喜歡自己女兒。一應吃穿都不缺上一點,當真是捧在手裏怕涼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專門叫趙葫蘆服侍她不說,還每日抽出功夫來教她讀書識字。
據梅娘所知,即便是真定老家有良田千頃的大戶人家小姐也不過如此。
而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囡囡也從内心中接受了這個父親。如果等下在公堂上知道那個大惡人不但不是她的父親,反是殺父仇人,卻不知道囡囡要受到什麽樣的打擊。
心中一酸,梅娘一咬牙,就進了公堂,站在那裏默默地等着。
公堂之中也沒什麽人,就站了兩排兇神惡煞的衙役,知州、同知和那個大惡人還沒有來。
“梅宮氏,跪下!”馬全惡狠狠地喝了一聲。
梅娘心中一慌,就跪到地上,低頭等着。
馬全:“你且在這裏等着,我去請知州和同知大老爺過來。”
說罷,就丢下梅娘飛快地鑽到後衙的同知廳去,剛進屋就看到楊自烈楊同知正捧着一本《史記》看得入迷。
“大老爺,梅富貴的渾家已經帶到了,是不是升堂?”馬全小心地問。
楊自烈放下手中的書:“梅富貴到沒有?”
馬全笑道:“已經到了,正在後衙的花園裏等着。”
楊同知:“押他來的時候可有麻煩?”
馬全:“也沒遇到什麽麻煩,小人就以大老爺的名義派了個衙役過去請,說是大老爺有公務同他商議,巡檢司可歸州衙官,他敢不來?”
楊同知微微一笑:“你倒是機靈。”
馬全冷笑:“姓梅的這次隻要進得州衙,插翅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