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兩宋至今,真正的傳世之作也不過區區三五篇。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陳子龍了那一首,其中“舊江山渾是新愁。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豪邁沉雄,不愧是辛派詞中的佼佼者。
正因爲寫的人少,也沒處借鑒,剛才船上的書生們都是倉促上陣,強寫了一阕,有人寫柳,有人寫夜燈,有人寫離情,有人寫夜雨,也有人寫春月,都是常用的意相,質量自然也不盡人意。不過,隻要比旁人寫得好就是了。
再說,一真仙子不過是一個女子,就算有才,也未必能勝過男兒。
如此,今夜若是運氣好,未必不能博美人一笑。
可等到一真仙子這首《唐多令》一念出,衆人隻覺得有一副畫面在眼前徐徐展開。
隻見得,東風吹來,岸邊殘流參差而舞,柳絮片片飛揚,飄泊無根,就如那薄命女子在命運面前無力反擊,隻能随風而逝,嫁與東風春不管,在這冷酷無情的人世間,美人遲暮,白了韶華頭。
看着一真仙子那嬌柔纖細的身枝,看着她清瘦而完美得找不出缺點的面容,再看着她眼神中的那一絲隐約和輕愁,衆書生心中突然都是一疼:這女子,憑地如此哀傷,直叫人忍不住要抱在懷裏小心撫慰。
這念頭一轉,然後又回到詞本身,仔細品味,隻覺得字字珠玑,就如那龍井綠茶,初品尚覺寡淡,可片刻之間,那餘味卻慢慢襲來,仿佛海潮一般,越來越高,越來越重,直到将你徹底吞沒。
這才是真正的大家手筆啊!
相比之下,自己剛才所作,簡直就是一堆狗屎。可笑我還想着要細心呵護這個大才女,以我的文字,又有什麽資格胡思亂想。隻需些微一個心思,就是對她的亵渎。
……
“真美啊!”須臾,顧三公子長長地抽了一口氣:“人說當年李太白乃是谪仙人,一真仙子也是那堕入凡間的詩仙啊!”
衆人也同時激動地随聲附和。、
那一真子仙子卻坐直了身子,輕輕一揮浮塵,淡淡地說:“各位過獎了,小女子當不起。”
……
“噗嗤!”蘇木将口中的酒水噴了出去。
原來,他剛才聽到一真仙子這首《唐多令》的時候立即被驚得張大了嘴巴,不覺中酒水就流進氣管裏,嗆得他連聲咳嗽:抄襲,他娘的,我蘇木自從穿越到明朝之後,就靠着抄襲後人佳作揚名立萬,說句實在話,真想起來,還是挺羞愧的。
可萬萬沒想到,這個一真仙子卻抄起我蘇木來了,還靠這一首詞收獲了滄州年輕士子狂熱的崇拜。
這首詞抄的正是《紅樓夢》中林妹妹所作的《詠柳》。
這個一真仙子抄就抄吧,偏偏還如此裝逼,還當着原作者的面,即便蘇木臉皮厚得吓人,也不覺替一真仙子臉紅。
一瞬間,蘇木的心情就由驚愕變爲狂喜,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沒錯,沒錯,這人就是太康公主,如假包換的太康公主。
原來,《紅樓夢》這書自從被弘治皇帝看重,以極低的價格買斷之後。又因爲其中有不少男男女女的風月描寫,惹出了不少麻煩。到現在也不過印了區區三五本,隻在弘治皇帝、張太後、張永等三五人手中流傳。就好象後世的内參一樣,根本就沒多少見過。
如此看來,這一真肯定是太康公主。就算不是,也同皇家有關。
今天真是沒白來一趟啊!
……
想到這裏,蘇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口沫四濺。
聽到這笑聲,上首的一真仙子忍不住微微皺了一下修眉,眉宇中閃過一絲不快。
惹得美人不高興,蘇木這下子是惹了衆怒。
所有人都同時轉過頭來,狠狠地看着蘇木。
“粗鄙軍漢,你笑什麽?”
“混帳東西,你不過是識得幾個字,如何知道仙子這詞中的精妙?”
蘇木總算不咳嗽了,一攤手:“這詞依我看來也不怎麽樣?”
老實說,就蘇木來看來曹雪芹的小說自然是寫得極好的,《紅樓夢》乃是四大古典文學名著之首,這一點可是經過時間檢驗的。可就書中的詩詞而言,曹雪芹雖然才華橫溢,可這不是他的專長,與同時代的納蘭容若、朱尊彜比起來,還差一點火候。
再說,如今這書已經被蘇木抄襲,歸在大才子蘇子喬的名下。當着衆人的面将這首《唐多令》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古人講究的是謙遜,至少也得做個姿态。
他蘇木來滄州的事情将來有一天未必不被人知道,而《紅樓夢》早遲也會刊行于世。
到時候今天這一幕若是傳揚開去,豈不要被通道笑話我蘇木狂妄。
“狂妄,狂妄!”
“今天就不該讓這個粗人上船,來人啦,将他趕下去!”
衆生一陣喧嘩,這些書生要麽是世家子弟,要麽有功名在身,卻不懼怕蘇木這個小小的九品官。
同蘇木來的那三個兵丁一直坐在漁船上等着上司,聽到上面群情激奮,同時站起身來,右手放在刀柄上面。
可畫舫上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讀書種子,三人卻不敢沖上去。
蘇木在畫舫上坐了半天,早依舊有些不耐煩了,站起身來,走上前去,朝一真仙子微一拱手:“仙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這群書生太煩人,同他們糾纏下去就是浪費時間,索性找個地方同太康公主将事情挑明了,明日一早就帶她回北京。
卻不想,蘇木這句話一說出口,書生們都哈哈大笑起來,有人更是誇張地趴在桌子上,将眼淚都笑出來了。
“開玩笑,一真仙子何等神仙人物,會單獨見你這個粗漢?”
“癞蛤蟆也想吃天鵝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