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聲,那校尉之覺得虎口發麻,趔趄了幾步,差點倒在地上。
“好!”蘇木忍不住叫了一聲好,拳怕少壯,棒怕老狼。若是格鬥,胡順未必是胡進學的對手。但就剛才這舉重若輕的一招來看,卻比大個子的修爲要高上一截。
他心中也是奇怪,自己這個準老丈人是什麽德行他最清楚不過。
胡順就是個見不得别人比自己官大的人,一遇到上司,心中先自怯了,今日怎麽敢還手了?
蘇木卻不知道,胡順剛才聽高原說自己勾結藩王,就知道不好。朝廷對各家王爺諸多限制,若有官員同各地藩王結好,那就是犯下了重罪,更别說如胡順身爲錦衣衛千戶。
胡順人品是不成,但并不是笨蛋,一看到高原兩眼兇光,就知道今天高同知是想取自己性命。蝼蟻尚且偷生,危急關頭,自然要奮起一搏。
左右不過是一死,在死之前,怎麽着也要拉幾個人墊背。
胡順心中頓時起了一股兇勁,正要朝前撲去,卻聽到蘇木的叫聲。
身體一顫,定住了。
“什麽人在外喧嘩?”高原一聲厲喝。
“叔,叔,你怎麽了?”胡進學一陣旋風一樣沖進去,死死地護在胡順身前。
随着高原這一聲喊,大堂中所有人都同時轉過頭去。
卻見蘇木和牟斌從容地走了進來。
“指揮!”
“牟指揮!”
堂上所有人都同時拱手施禮。
蘇木走到胡順身邊:“胡大人,你沒事吧?”
看到蘇木,胡順一張憔悴的臉上突然容光煥發,忍不住叫道:“蘇木,你可算來了,快救救我,快想個辦法啊!若不然,今日隻怕就是我胡順的死期。”
蘇木定睛看去,胡順除了額角帶着青腫外,其他地方也是傷痕累累。他胸口的棉襖上破了一個大洞,露出一個焦糊的傷口,顯然是受了炮烙之刑。
雙手十根手指也被人用竹簽釘得稀爛。
即便對這個準老丈人沒有任何好感,可看到他吃這麽大苦頭,蘇木還是氣得滿臉鐵青。
他也不廢話,隻問:“胡大人的傷怎麽樣,可能上陣殺敵?”
如果沒有猜錯,東廠應該已經殺進西苑了。等下牟斌帶隊進宮救駕,免不得一場厮殺,胡家叔侄武藝高強,正是一個需要借重的戰力。
“都是皮外傷,沒什麽事,殺敵……”胡順一呆,然後滿面驚喜地哽咽了:“我就知道賢侄你不會不管我的,不會不管我家瑩兒的。”
這邊說着話,那頭到牟斌突然出現,又是在這緊要的關頭,高原身子一顫,感覺到一絲不妙。他雖然兇狠,可給牟斌做了一輩子的屬下。指揮使大人的積威尤在,立即覺得怕了,讷讷幾聲:“牟指揮你怎麽來了?”
牟斌淡淡一笑,隻将手背在身後:“牟斌現在不過是一介平民,指揮使一說擔當不起。否則,也不會被高大人請來喝茶了。在暖閣裏住了一整天,高大人不審不問不打不殺,牟斌都快被憋死了。剛才聽到這邊好生熱鬧,估計是在審案子。下雨天打孩子,閑着也是閑着,就過來看看,不打攪高大人吧?”
他一口一個“高大人”高原頓時有些承受不了,幹巴巴地應了一句:“不打攪,怎麽會打攪……”額頭上的汗水就如雨點一樣落下來。
“那好,高大人你繼續,我在旁邊看看熱鬧。”牟斌說完話,就走到一個下屬身邊,微笑道:“沒沒擋住你吧?”
那人乃是一個千戶軍官,被牟斌笑眯眯地問了這麽一句,立即如受驚的兔子一樣跳起來,忙伸手将他扶着坐在椅子上:“指揮使快請坐,大人你若這麽說,小人立即就撞死在這裏。”
牟斌呵呵一笑,悠悠地翹起了二郎腿:“好了,可以繼續了。”
但是,卻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隻要被牟斌的目光掃過,都無一例外地低下頭去,就如同做了什麽錯事一般。
大堂裏靜可聞針,氣氛頓時詭異起來。
蘇木剛安撫完胡順,見到這一幕,心中一喜,又是一驚。
在真實的曆史上,牟斌一向以老好人著稱,很多人也不拿他當一回事,可以說,這個牟指揮是明朝曆史上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錦衣衛特務頭子。
可從眼前的情形看來,牟指揮的威望卻大成這樣他,談笑間就控制了整個局勢。
如此也好,說起來,蘇木還真有些怕别人不賣牟斌的帳呢!
事情緊急,蘇木也不敢耽擱,就将手身進懷裏,正要去摸金箭令牌,恢複牟斌的職務,然後帶兵進共,卻聽到前面傳來龍在的一聲冷笑:“堂下衆人跪下,錦衣衛大堂乃是軍機重地,無故私闖,已經是死罪!”
蘇木一擡頭,就看到龍在那雙燃燒的眸子。
龍在見牟斌一到就盡收人心,就暗叫一聲不好。看情形,就連高原也被他的威嚴給壓住了,有了退縮之心。
關鍵時刻,容不得他猶豫,立即一聲大喝。
牟斌顯然沒想到龍在會如此狂悖,有些估計不足,不覺一呆。
蘇木倒是笑起來,眯縫着眼睛問:“你是誰,以前也沒見過。很遺憾,牟斌乃是天子親軍,除了陛下,可沒跪别人的習慣。高原,你要牟指揮跪你嗎?”
高原:“不不不,這個……”不住擺手。
龍在見高原吓成這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也是頹然:看樣子,高原是徹底沒有心氣了。如果再不使用雷霆手段,局勢将不可收拾。蘇木這畜生,竟然裝着不認識我,好,今天就拿你開刀。
龍在咯咯一笑:“什麽指揮,朝廷可是有了旨意的,免去牟斌一切職務,可現在可不是什麽天子親軍,難不成見了官還不跪?嘿嘿,蘇木,咱們可是老交道了,怎麽,今日故人相見,卻裝着不認識了。實話告訴你,我龍在現在是高同知的幕僚,今日就替同知教訓教訓你,來人啦,給我打!”
“誰敢動手!”胡進學一聲大吼。
被龍在瞪了一眼,高原突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也是一聲大喝:“來人了,請牟斌回去休息,至于另外三人,咆哮公堂,擅闖軍機要地,殺了!”
“是!”一群錦衣力士沖進來,就要動手。
蘇木一聲大喝:“誰敢?牟斌,将高原拿下!”
然後從懷裏掏出金箭上前一步,“啪!”一聲拍在龍在臉上。
可憐那龍在做夢也沒想到蘇木竟然在錦衣衛大堂反抗,吃了這一記,隻覺得滿眼都是金星,耳朵裏全是雀鳥在叫。
“哎喲!”一聲就倒了下去。
“造反了,造反了,來人,拿下!”高原呼一聲站起來,正在這個時候,眼前黑影一閃,脖子上卻是一疼。定睛看去,卻是手執短刀的牟斌。
然後是一股熱血噗嗤一聲标了出來。
原來,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牟斌暴起發難,一刀切斷了他的頸動脈。
“你……殺我!”高原捂着脖子吃驚地看着已經雲淡風輕般退後原位的牟斌,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姓牟的動作好快!
然後,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啊!”
“啊!”
幾十個人都同時大叫起來,起身的起身,抽刀子的抽刀子,叫衛兵的叫衛兵,亂成一團。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霹靂:“上喻!”
所有人都不動了,轉頭看去,就見到蘇木一隻手握着金箭,一隻手舉起刻着“如朕親臨”四個大字的金牌:“上喻:高原謀反,當誅。着即,牟斌複錦衣親軍指揮使一職,帶兵進駐西苑,欽此!”
“臣,牟斌,遵旨,聖上萬全金安!”牟斌猛地跪了下去。
見牟斌下跪,其他人也跟着伏在地上。即便是高原的心腹,見了蘇木手中的金牌,知道大勢已去,也不敢反抗。
這個時候,龍在才從地上跳起來。
他腦袋還在一陣陣發暈,根本不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依舊大喊:“蘇木賊子,來人啦,把他拿下,直接打死!”
牟斌目光一閃看着蘇木。
蘇木搖頭:“一個小醜而已,别理他,辦差要緊!”
兩個錦衣衛力士立即将龍在按倒在地,又抽出一張布塞住他的嘴。這個時候,龍在才清醒過來,看到蘇木手中的金箭、令牌才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眼神中全是恐懼。整個人如一灘爛泥般軟倒在地。
蘇木以前也曾無數次想像過今日這般情形,想象過自己一但出人頭地,定要好好報複一下龍在這個小人。可不知道怎麽的,今日卻沒有這個心思,時間緊迫,相比起千萬人的身家姓名,小小一個龍在的死活又算得了什麽呢?
就一聲大喝:“聖躬安,都起來吧!”
牟斌站起來,走到大案之前,将一支令箭扔到地上:“胡順。”
“屬下在!”胡順一顫,拖着鐐铐走上前去。
“命你率一百精銳,在前面開道,若遇抵抗,格殺勿倫。”
“屬下遵命!”
“黃克傑。”
“屬下在!”
“命你率屬下士卒把住西苑大門,不可放任何一人進來。”
“遵命!”
牟斌的命令如流水一樣傳了下去。
……
正在這個時候,又人突然進來:“指揮,西苑起火!”
蘇木吃了一驚,沖到院子裏朝那邊看去,西方的天空已是豔騰騰一片。
“看來,東廠徐燦已經動手了,也不知道太子能不能抵擋住。現在已是申時,最多一個時辰,一切都将塵埃落定!”
寒風還在呼嘯,雪花在火光中四下飛舞,已被映成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