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他對舞蹈這種東西一竅不通,僅僅還停留在能夠分清街舞、探戈和華爾茲的程度。可眼前這個女子的舞藝實在出色,尤其是那身體的柔韌度更是超越的常人的想象,可見世人所說的此女能夠在一個盤子上跳舞的傳言非虛。
光舞藝着一項,燕娘已經先聲奪人,雲卿要想在這上面出彩已經沒有可能,提前就敗了一陣。
再聽到她幹淨的嗓音,蘇木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也不知道雲卿的聲線如何,可就算再好,也不過同燕娘打成平手的地步。
京劇講究的是念打做唱,這四項是一個藝人的基本功。如今天這種表演,念白是不需要的,打是身段,這一項燕娘完勝。做是舞台表演,這不好說。唱功,燕娘确實不錯。
雲卿要想勝出,的确有些難度了。
等到燕娘唱出龍在所寫的《采桑子》之後,蘇木更是大吃了一驚。
這首詞的上半片倒還尋常,可等到“山川好處憑誰說,盡在心頭。試問知否?萬裏無言一醉休時。”卻将整首詞的意境烘托出來,将那羁絆旅清愁,少年心事點得透了,當真是欲說還休,隻一醉解憂。
“這個龍在的詞句文字功夫真是好生了得,所寫的每個句子都帶着一股強烈的美感,格調也高。”蘇木不得不在心中承認這一點。
在曲子詞的優劣這一場,難道又要敗了?
不可能,不可能,龍在這首詞雖然好,表面上看來,在明詞中也算不錯。可爲什麽沒能傳諸後世,被後人所傳唱呢,這裏面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對?
蘇木忍不住回頭看了雲卿一眼,卻見得雲卿的神色明顯地顯得緊張起來,小手緊緊地攥着手帕,額頭微微出汗。
正在這個時候,台子上的燕娘又開始第二遍演唱。
蘇木在心中又将那首詞過了一遍,突然笑起來:原來如此,險要些被龍在這小子給唬住了!
說句實在話,龍在這詞在技巧上是非常高妙,甚至還帶着略微的宋風餘韻,給人一種強烈的即視感,總覺得以前在什麽地方讀過聽過。
也就是說,一般人在第一次聽到這首詞的時候,首先就被這辭藻之美給吓住了。
但隻要你再聽一遍,就會覺得這東西實在沒什麽了不起。詞是美,可沒有靈魂,缺乏真正觸及靈魂的東西。恰如一個繡花枕頭,隻要撥開表明的錦繡,裏面卻是醜陋的敗絮。
在以前,蘇木覺得這個龍在才華出衆,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對手。
可今日突然有些意興闌珊,這就是一個貌似才子的普通書生,特别是詩詞這一項而嚴更是如此。打敗這麽一個紙老虎,實在是沒什麽挑戰啊!
“這種詞,非不能爲,是爲不屑。别說是這個年代的大家,就算是一個現代人,隻要沉下心研究一段時間,掌握了古詩詞的寫作規律,也能寫得像模像樣。龍在,今日就讓我将你才子的假象戳破吧!”
想到這裏,蘇木的心緒安甯下來,朝有些恍惑的雲卿平靜地一笑:“雲卿姑娘,該你上場了,今天,我們赢定了!”
雲卿先前被蘇木的冷笑話弄得笑起來,心頭的緊張好了許多。可現在一看到燕娘超水平發揮,又有些擔心。可一見到蘇木平靜的神情,她心中最後一絲忐忑也消失不見。
回頭也是一笑:“定不負公子那首絕妙好詞。”
這個時候,燕娘的表演總算結束。
同蘇木當時的反應一樣,在座衆人都被龍在這首曲子詞的辭藻之美給震住了,再加上燕娘的表示實在出色,頓時彩聲連連,不少人都搖頭晃腦地回味着這首詞的妙處。
見自己的詞博得滿堂彩,龍在臉上的傲态被得意所代替。
身邊幾人也同時道:“佳作啊,佳作啊,雖然前一陣子已經聽人唱過明卿這詞。可今天卻是第一次聽到燕娘的唱腔,也隻有燕娘的嗓子和舞姿才配得你的傑作,才能相映成輝!”
這話一說出口,滿座衆人都紛紛稱是。
無論怎麽看,燕娘的表演都是今日晚宴的壓軸戲,最**。至于花魁之争,大家也不在意,都這樣了,還用比試嗎?
至于雲卿,已經被所有人自動過濾掉了。
她唱也罷,不唱也罷,也不打緊。
就算在表演,難不成她的嗓子和舞姿還能好過燕娘。
她要唱什麽詞,所唱的詞系何人所作也是無所謂。龍在的作品如此優秀,要想勝過他除非七子、唐伯虎和楊慎出手。
也罷,今天的場景如此熱烈,自少不了背景音樂,就讓她唱下去好了,隻要不是太鬧的話。
在張鶴齡和張老夫人那一桌。
張老夫人也忍不住叫了一聲好:“好詞,好詞,這個龍明卿果然是年輕一代最好的詩詞聖手。”
張侯見母親開心,也是極爲高興:“隻要母親你喜歡就好。”
張老夫人病體初愈,用手錘了錘腰,笑道:“年紀大了,坐了這半天,腰肋飽漲,卻有些經受不住。”
張鶴齡慌忙扶起母親:“娘,你也累了,兒子這就扶你回屋休息。”
“好。”
畢竟是當今皇後的母親,張老夫人這一站起來,又是丫鬟又是小子一大群簇擁着,動靜不可謂不大。
衆人今天來這裏湊熱鬧主要是爲了投張皇後之好,既然正主兒要走,這一場宴會也到了要曲終人散的時候,大家都站起來,紛紛拱手施禮。
張鶴齡哈哈笑道:“多謝各位今天買我有個面子,今天就到此爲止吧。日後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說話。”
話說得很粗,大家都是面帶微笑,人說張侯不讀書,果然如此,身上的草莽之氣卻是重了些,有失體統。不過,外戚嘛,都不如此?
這個時候,雲卿已經登台,絲竹這聲輕輕柔柔地響了起來。
《采桑子》本是小令,用的樂器也多是弦樂和管樂,又婉轉輕約,聲音也低,頓時被這一片噪音給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