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以爲天家權再重,也還是要講道理的,她想的太天真了,道理永遠都掌握在上位者的手裏,翻手爲雲覆手爲雨,要你黑就黑,要你白就白。
太後一再被頂撞,威嚴一再被挑釁,再想想琉璃的慘狀,已是怒不可遏,當即大聲道:“來人,給哀家掌嘴,今兒個哀家定要好好治治這個膽大妄爲,出言不遜的賤人。”
侯爺和尤氏齊齊跪下,懇求道:“太後,使不得啊!瑾萱雖然出言不遜,卻是情有可原……”
葉佳瑤冷冷看着太後,道:”父親母親,你們不用爲我求情,今兒個就算我死在這裏,也要一吐爲快,難怪琉璃這麽張揚跋扈,驕縱任性,原來是盡得太後真傳,身爲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被萬衆子民所敬仰,本該是仁慈善良,寬宏明理,是天下女人的楷模,誰知爲了護犢子,竟是這般毫無是非觀念,不分青紅皂白,隻憑自己喜好處事,天家的威嚴何在?天家的威信何在?天家的顔面何在?”
葉佳瑤連聲質問,聽得侯爺和尤氏心驚肉跳,而太後一張老臉陣青陣白,又是震怒又是不可置信,這個賤人怎麽敢?
“是,太後從一個毫不起眼的才人榮升爲今日貴不可言的太後,想必一路走來也是艱辛,見慣了世間人情冷暖,明暗交替,才會覺得琉璃今日所作所爲無關緊要,才會覺得爲了走自己的路讓别人無路可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臣妾雖然命賤,死不足惜,可蝼蟻尚且偷生,臣妾絕不會任人宰割,今日太後要麽打死臣妾,不然,臣妾出了這宮門就去敲鑼打鼓,把琉璃所做的一切宣之于衆,把太後所做的一切宣之于衆,叫天下人都來評評理,要丢臉大家一起丢,皇家的顔面比靖安侯府的顔面可是值錢多了。”葉佳瑤振聲說道,渾身散發着不容侵犯的氣勢。
尼瑪,死就死,甯可站着死,不願躺着生。死老太婆,有種就殺她啊!
“再算上微臣一個。”夏淳于走了進來。
“再算上微臣一個。”赫連景緊随其後也道。
“如果不夠,那就再算上老身。”懿德長公主攙扶着老祖宗進來。老祖宗陰沉着一張臉,擲地有聲。
太後是真的動了殺心,從她登上後位,何曾有人敢這麽指着她的鼻子罵,包括皇上在内,誰見了她不是唯唯諾諾恭敬有加,這個賤人,罪該千刀萬剮。
可是,淳于來了,小景來了,還有老姐姐也來了,他們都堅定不移的站在賤人這一邊。
淳于和小景就算了,老姐姐以前是她的閨中密友,她能登上後位,老姐姐和老王爺功不可沒,所以,她才把最合意的懿德嫁到赫連家,老姐姐的面子不能不給。
太後隻得強忍下這口氣,吩咐宮人給老祖宗看座。
侯爺和尤氏見老祖宗出馬,皆是抹了把汗,剛才真把他們給吓死了,瑾萱這孩子,膽也太大了,皇上敢罵,太後也敢罵。
葉佳瑤并不驚訝淳于和小景會來,之前她還疑惑淳于怎麽沒跟侯爺一起來,原來他是去搬救兵了。
不過,剛才淳于和小景以及老祖宗毫不猶豫的表态,還是讓她很感動的。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一有難,赫連家的人總會站出來,這一次,更是驚動了老祖宗。
太後瞪了眼葉佳瑤,轉而淡淡地問:“老姐姐怎麽來了?”
老祖宗龍頭拐杖輕輕一頓,少有的傲慢神色,淡淡道:“琉璃是太後的孫女兒,瑾萱是老身的幹孫女兒,太後護犢子,老身同樣護犢子,老身的幹孫女兒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卻是瞞着老身,不然,老身早就來找太後理論了。”
老祖宗一來就擺出了來算賬的姿态,剛才瑾萱的話她都聽見了,能把瑾萱逼到出言不遜,可見是氣的沒法好好說話了。
太後心裏咯噔一下,這下可不太好收場了。
老祖宗目光一轉,問:“琉璃那丫頭呢?怎麽沒見人影?沒臉見人了還是怎麽的?”
懿德在一旁聽得眼皮直跳,這裏面最爲難的就是她了,一個母親一個婆母,她幫誰都不是,又不能不來。
太後蹙眉不悅道:“這就要問問尤氏了,罰跪三天三夜,是一個女兒家受得了的嗎?琉璃這會兒站都站不起來。”
老祖宗呵呵冷笑:“才罰跪三天三夜啊,尤氏,你就是這麽處置的?明擺着袒護啊!哦,琉璃是太後的孫女就可以網開一面,我們瑾萱就是賤命一條,可以任人踐踏?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你今兒個可得給我一個說法。”
這話看着是爲難尤氏,其實是在給尤氏解圍,好讓這個護犢子的太後知道知道,什麽叫輕重。
尤氏哪裏不知老祖宗是正話反說,當即恭謙道:“按理是要逐出家門的,可瑾萱和淳于大度,既然琉璃已經認錯,就網開一面了。”
太後差點氣吐血,什麽?居然還想休了琉璃?
“尤氏,你怎麽說話呢?憑什麽就都是琉璃的錯?”太後喝道。
夏淳于上前拱手道:“是不是琉璃的錯,太後何不問問琉璃呢?或者,微臣把人證物證交給府衙,讓府衙來斷一斷?”
“這個主意好,你來斷,我來斷,都免不了被人說成護犢子,交給府衙來辦最妥帖不過,聽說京兆府衙的年大人剛正不阿,隻看證據看事實,斷不會有所偏頗。”老祖宗慢悠悠地說道。
葉佳瑤都忍不住想鼓掌了,淳于的話說的妙,老祖宗的附和更是妙不可言,兩人一唱一和珠聯璧合,看把太後氣的臉都黑了。淳于這是拿住了太後的死穴啊!跟這死老太婆就得這麽幹。
至于老祖宗,今日可真叫她大開眼界,老祖宗平日裏都是溫和慈祥,沒想到也有這麽不溫不火卻直戳人痛處,叫人無言以對的犀利。看來,老祖宗也是個人物啊!
侯爺清了清嗓子,歎道:“家門不幸呐!老臣本想着家醜不外揚,認個錯,受個罰就算了,往後一家人還是一家人,不過,太後既然不信,老太君又不肯罷休,那麽,老臣也隻能豁出這張老臉不要,就交給府衙去辦吧!若是府衙斷下來,覺得老臣處置的有不當之處,老臣願意給琉璃賠禮道歉,自請去祠堂罰跪。”
老祖宗看着太後陰晴不定的臉,慢聲問道:“太後意下如何?”
太後氣的兩肋生疼,他們這是在将她的軍,吃定她不敢這麽做。
“呵呵……”太後冷笑兩聲,神色傲慢道:“府衙什麽時候還管人家的家務事了?”
夏淳于正色道:“雖說是家務事,但涉及下迷藥毀人清白,夠得上觸犯律法了,府衙可以受理。”
太後心頭又是一震,其實她很清楚,尤氏說的是事實,琉璃真的做了這些事,但她決不能承認啊,一承認的話,琉璃的名譽算是毀了個徹底,别的都還好說,下迷藥,那真是下三濫的手段,傳将出去,太難聽了。
隻得忍氣吞聲道:“這件事,哀家可以就這麽算了,但是葉瑾萱和琉璃是斷不能再同住一個屋檐下。”
老祖宗施施然道:“别啊,怎麽能就這麽算了呢?老身的幹孫女兒差點都要上吊,老身可不能就這麽算了,老身認幹孫女兒不是随便認認的。”
太後暗暗咬牙,卻是無計可施,陷入了被動的窘境。
“哈哈哈……”一聲爽朗的笑聲由遠而近。
大家神色肅然,是皇上來了。
懿德暗松了口氣,皇兄總算是來了,不然,這事都沒法收場。
她是一進宮就悄悄派人去請皇上了。
皇上進屋來,大家忙跪下施禮,皇上看出殿内氣氛不對,笑呵呵的讓大家平身,自己給太後施禮,老祖宗起身欠身見禮,她有先皇所賜特權,見了皇上太後可以不用下跪行大禮。
“老太君切勿多禮。”皇上口氣溫和道。
“皇上來的正好,老身有一事要請皇上主持公道。”老祖宗道。
皇上知道今兒個這些人齊聚在這,不是來談天說笑的,看太後臉色難看之極,恐怕理虧的還是太後,便道:“老太君有話盡管說。”
老祖宗看向夏淳于:“你來說。”
夏淳于上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道來,尤氏還補充了太後指責瑾萱的罪名。
這下更是把淳于、小景和老祖宗氣的夠嗆。
老祖宗龍頭拐杖一跺,憤憤道:“太沒天理了,今兒個這事不說清楚,沒完。”
皇上好生爲難,暗地裏責怪太後護犢子也沒個數,這事明擺着是琉璃的錯,就琉璃那脾氣,要不是被人抓住了證據,她能承認?早就鬧翻天了,還能乖乖受罰?
可是,怎麽個決斷法呢?本來侯爺和夫人都已經處置過了,琉璃也認了錯受了罰,這事就算揭過,可太後不依不饒,反倒害了琉璃,更顯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