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不足一萬的将士,帶着揚州八十萬百姓,堅持了二十天了。
面對如海的敵人, 面對各處告急的禀報,史可法心中這時候,倒是一片平靜。
揚州戰剛起,自己血書求援。
但朝廷卻沒一兵一卒派來。
他已經絕望了。
督糧道應廷吉渾身硝煙血迹,踉踉跄跄的走了過來,對着史可法拱手道:“閣部, 軍中火藥幾乎告罄,而清軍進攻更猛。揚州即将告破, 還請閣部随屬下突圍吧。”
史可法望着城外一眼望不到頭的敵人, 堅定的搖頭:“我身爲大明閣臣,守土報國是本份,我絕不抛棄揚州幾十萬百姓而獨去,将軍不要再勸了。”
“閣老,揚州,内無糧草,外無救兵,已經是座死城。閣部是大明唯一棟梁直臣。
若您遇難于此,朝堂宵小更沒人制衡,大明就完啦。
還請閣老爲大明,跟着末将沖出去,給天下留一份希望吧。”
史可法默默無語,但堅定的再次搖頭。
二十日死戰,死傷揚州青壯百姓無數,但史可法仍舊抱定愛國之心堅持。因爲他知道,他的堅持是有回報的。
隻要自己在這裏多拖一天,南京才能安穩一天, 希望他們能盡快解決左良玉,抓緊安排守城。
如果揚州陷落,多擇的十萬滿漢大軍沖到南京城下,南明朝廷轉眼就會覆滅。
這是他最後爲大明的堅持。
對面的敵人又開始集結攻城了,進攻的是降将李成棟的人馬。
他們現在連服裝盔甲都沒有更換,依舊穿着大明的鴛鴦襖,卻成了滅亡大明的急先鋒。真的是可悲可歎。
一批骨瘦如柴,餓的搖搖晃晃的百姓走上了城頭。默默的站在了城牆上,準備接替死難的同胞,繼續阻擋敵人的進攻。
喊殺聲再次響起了,慘烈的攻防戰再次打響了。同是漢人,再次互相厮殺在了一起。
一群百姓在爲信念死戰,那麽,那群漢奸在爲什麽而戰呢?
李成棟嘶吼着:“兄弟們加把勁啊,隻要攻下揚州,十日不封刀。金山銀山就在眼前啦。”
所有的綠營,原先的大明軍隊,就爆發出一陣鬼哭狼嚎:“爲了城中的金銀, 殺啊。”
李成棟拼了, 他明白, 自己不拼, 也沒有後路。
他先反了老主公李自成,再反了大明,這次山東軍南下救援,面對漢奸絕不留情的王學軍,他即便再反過去也不可能被接受了。
王學軍對漢奸,是絕對不給他反正的機會的。
現在,隻有跟着滿清主子,一條道走到黑了。
于是,他按照主子的軍令,出動了自己所有的二萬五千将士,做孤注一擲,一定要打下揚州。
拿下揚州之後呢。
自己不封刀十日,搶光所有。
然後自己有了大把的銀子,就可以立刻招兵買馬,跟着主子繼續征戰,繼續搶劫沿途江南富庶之地,就有更多的銀子。
如此,用銀子招兵買馬,在用兵馬搶銀子。就向當初當流寇那樣,搶一地,裹挾一地,像滾雪球一般的不斷壯大。
這個套路,自己熟。
當自己手握無數金銀,有着百萬大軍,那時候,誰是主子誰是奴才?再說吧。
正在李成棟滿嘴哈喇子的時候,突然,自己身後的大營傳來一片慘叫聲。
猛回頭,自己的大營裏,正有一股滾滾的洪流碾壓而來。
之所以他隻聽到自己部下的慘叫聲,而沒有聽到敵人的喊殺聲,是因爲敵人每個人的口中,都叼着一根木棍,要的就是盡可能的避免惹起注意。
當李成棟看到那沖在最前面,那黑漆漆一片昆侖奴的時候,他的心就一涼:“山東軍昆侖奴。”
這是這個世界上,王學軍的招牌。
而後更讓他心驚到是:“昆侖奴到了,那麽攝政王王學軍還遠嗎?”
當王學軍躍馬挺槍,殺向敵營的時候。
因爲李成棟的全軍,都壓向了揚州,整個軍營留下的,也不足幾百人。
而這些被留下的老弱正在慶幸自己能得到這樣待遇的時候,猛的聽到了一陣馬蹄聲,雖然單調,但卻那麽的急促和震撼。
猛擡頭,就看到一匹渾身泥濘的戰馬上,一個幾乎被全部包裹在铠甲裏的猛士,平端着櫻槍殺了過來。
而在他身後的山坡後面,有源源不斷的,鐵塔一般的昆侖奴,正在舉着大盾,高舉着那種怪模怪樣的棒球棒,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冒了出來。
把守後營的老兵一見,立刻,毫不猶豫的——丢下手中的武器,直接滾到壕溝裏,任憑那匹戰馬,從壕溝上一躍而過,任憑那黑鐵塔一般的黑人從他們的頭頂越過。
讓他們都看到那群黑人,簡單的圍在腰上根本不能遮羞的地方,那巨大的,比漢人大的多的一坨,丁玲咣當的在他們的頭頂上跨過。
這時候,留給他們的,就是将腦袋死死的紮在泥土裏,恨不得直接穿透地球才感覺安全。
一馬當先沖進了敵營。
敵營靜悄悄的,幾乎全部的士兵都上了前線,等待城破大發國難财呢。
留在營地裏的,隻有一些老弱。當時他們還咒罵将軍偏心,讓他們沒有發财的機會。
一陣急促的馬蹄,他們看到一個将全部身體包裹在一片閃亮铠甲裏的天神,騎着神俊的白馬,手中揮舞着紮槍,如飛而來。
“敵襲——”他們剛剛發一聲喊,就被無數的黑人的腳步聲掩蓋。
“山東軍來啦。”
特有的山東軍昆侖奴的到來,讓他們吓破了膽。
他們再也不顧一切,丢下手中的刀槍,亡命的逃跑,亡命的鑽進遇到的帳篷。
他們是幸運的,因爲王學軍和他的将士,沒有閑心管他們。他們的目的,就是沖透敵營。
大軍呼嘯而過,穿出敵營,就是如海的敵人。
這時候,敵人還沒有發覺身後有變,所有的人都死死的盯着城頭,忘情的大喊歡呼:“上去啦,看,看,又一個勇士上去啦。”
王學軍一見揚州城頭已經有螞蟻一般的敵人蹬城了,城頭已經殺成一團,不斷的有敵人的,揚州百姓的屍體墜落城下。
必須将敵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必須打亂敵人的軍心。
但這一小股的兄弟,在這幾十萬人的厮殺戰場,就像一塊石子,丢到大海裏去,根本就起不到任何漣漪。
“放火,火燒聯營。”
王學軍果斷下令,轉回身,再入敵營,一面大聲嘶吼,一面用長槍,挑起敵人的一個鍋竈,丢向了旁邊幹草垛。
轟,烈焰飛騰起來,又點燃了這個夥房的帳篷,桐油塗抹的帳篷,轉眼燒成了火炬。
跟在左右的将士們也有樣學樣,在敵人的軍營裏四處放火。
春天,天幹物燥,轉眼百裏大營就燒成了一片火海。
沖天的大火,終于讓敵人轉了身。
趁着這個機會,王學軍一馬當先,再次沖向了如海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