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熙熙攘攘的碼頭,因爲南北戰亂,局勢不明,也沒有南面商人敢于上北方冒險,而變得冷冷清清。
在大順軍占領了煙台之後,轉而,太子又派人和平的接管了這裏。三個月來,再沒有經過戰亂,這讓百姓們可以安心的睡個懶覺。
新投降的流寇百戶王小二,被一泡尿憋醒,伸個懶腰,提上了褲子,走出了城門樓子,來到了城牆的女牆邊,就那麽毫不顧忌的,在女牆根來了一泡酣暢淋漓的痛快。
哆嗦了一下,系緊了褲腰帶,然後看了眼城内民房靜悄悄的在晨霧裏沉睡,再看看大海被薄霧裹的如仙境一般,真的發出了感慨。
“多麽好的日子啊,如果再沒有戰亂了,那該多好啊。自己就可以拿着剛開始搶來的一塊金子,到城外買一塊地,重新做個本份的農民了。
自己前兩天問過了,因爲最早的孔有德作亂,再加上這次大順軍的打擊。城外的土地八成都沒了主人了。
官府已經發布布告,将無主的土地再次發買。每畝隻要一兩銀子,便宜的讓人眼紅心熱。
但購買者幾乎沒有。
原因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戰亂再起,也不知道原主回來,自己的銀子打了水漂。
但王小二不怕,他準備賭一下。
自己悄悄藏起的那塊金子,足足有三兩沉,折算銀子,就足足三十兩啊。如果南方的海盜話事人過來兌換,還能多給五兩呢。
三十五兩,自己可以買二十畝地。
然後先買上一頭毛驢,一些農具種子。等秋收了,就可以蓋一個茅草的房子;等第二年春糧下來,在人市上,就可以買一個小姑娘了。
人市上,賣的女孩便宜的隻要兩三鬥就能領回去一個。
不行。王小二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打算:買小丫頭,還得養活她長大。不如買一個粗手大腳的婆娘,回家就能幫着自己下地幹活。
那樣一來,兩個人賣力氣,不出三五年,自己的小日子就會紅火起來。到時候,自己就可以有路費回山西老家給祖宗上墳掃墓了。
帶着這樣的憧憬,王小二伸出腦袋向大海上看:“怎麽還沒有南方的海船來啊,隻要他們來了,自己的金子就可以多兌換五兩銀子,自己就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了。”
而就在紅日初升的時候,一支艦隊,猶如幽靈一般,從海上的薄霧裏悄悄的鑽了出來,然後靠近了碼頭城牆,順流展開橫隊,就在站在城牆上的一群所謂的将士初醒,看到這一幕而指指點點的時候。
王小二的心也歡喜起來,看來,自己的好日子來啦。
可就在他等待那些船靠上碼頭的時候,他突然看到在薄霧裏的那些船的半腰船身處,冒出來一排排火光,接着一連串悶雷一樣的轟鳴傳來。
久經戰陣的王小二大吼一聲:“不好,是炮擊。”
然後帶着自己的大刀往城下就跑。
現在站在城頭,就是找死。
一個親兵一把拉住他:“将軍哥哥,賊來打了,我們該守城啊。”
這時候一排炮打飛來,将城頭炸成一片火海。
縮了下身子,王小二對親兵大聲的吼道:“我們本來就是賊,哪有賊打同夥的道理?再說了,我們反的就是大明,怎麽能保護大明?”
看看這個親兵沒懂,于是一把拽起他:“平時沒機會,現在正好,我們趁亂跑了個奶奶的,不給任何人再賣命了。”
他的話,立刻得到了身邊兄弟們的贊同:“對,我們幹嘛給那幫當官的賣命?走,到城外,去搶一片土地,我們種地去。”
轉眼間,王小二帶着他的幾十兄弟,就消失在了城内街道,穿城而過,消失在了荒野之中。
爲了震懾敵膽,爲了盡快結束戰鬥,俞敏忠算是花了血本了,用的全部是開花彈。
艦隊五艏戰艦,合計一面上百門佛郎機炮的射擊,轉眼就将煙台碼頭城牆,炸成了一片火海。
就在他準備調轉艦身,用另一面再射擊的時候,李越指着煙火飛騰的城門大喊:“快看,城門開啦,有人打起來白旗。”
煙台,沒費一兵一卒,拿下了。
走出來的這個舉着白旗的家夥,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大明官服,有些破舊,估計是從當鋪裏買的。
再看臉色,是正宗的地地道道的農民的臉。見到張之及,表現出小民見到官的,那種從骨子裏的誠惶誠恐。口稱草民見過大老爺。
張之及就疑惑的詢問:“你不是官嗎?怎麽口稱草民?”
這個官就更加惶恐了,連連磕頭:“草民哪裏是官啊,草民原先就是保國鎮孫家族裏的一個種地的,這不沒有人手嗎,族長就讓我當了這個官了。
看看他的身後,竟然沒有一兵一卒,張之及就詢問:“就你來投降?煙台的那些兵呢?”
這個農民就苦笑:“大人的大炮一響,那些流寇就一哄而散了,我還哪有兵啊。”
但在這個時候,從城内走出來一大群人,一個個富态的,猥瑣的,故作高貴的,擡着酒肉,拉着牛羊出來,當先的一個富态的,帶着小心點谄媚的笑向張之及施禮:“不知道大人是南面南明的,還是北面大清的,是哪個山頭的大王,亦或是海上的豪傑?”
結果還不等張之及回答,這個富态的就接着道:“不過,不管您是哪面的,占據煙台,還請大人高擡貴手。我們一些鄉紳,置辦了一批酒肉牛羊,還有白銀兩千兩勞軍,還請大人笑納。”
一聽這樣的話,張之及當時愣住,看來,這群士紳是早有準備啊,不管是城頭換上哪家大王旗,他們都會這麽做的啊。
這倒是輕車熟路。
想到這裏,張之及不由得哈哈大笑:“就這樣的官,就這樣的軍隊,就這樣的百姓,那孫建立還想成就大事?他做夢去吧。”
聽到張之及這樣的豪言,那個農民官員連連稱是。
張之及對着他道:“我給你一條毛驢,你給我回去,告訴你的族長。是的,是族長孫建立。告訴他,他的能力,在太平時候,可能任一個知府;但在亂世,隻能做個族長。别的野心,就放棄吧,省得把你這樣的老實農民,都搭進去。”
這個農民連連點頭稱是:“可不是嗎,要不是他是長房長孫,連族長都輪不到他。”
“告訴他,他眼裏的所謂十幾萬大軍,就是土雞瓦狗;他所憑借的登萊青州三府,隻要任何一個敵人,都是想來就來,想去就去的。根本不是他能守得住,更不是他想憑借的帝王基礎。”
“是是是。”但轉眼爲難的道:“可是我不知道您是誰,更不能把大王的話說利索啊。”
張之及就驕傲的表明身份:“我就是英國公張之及。你說不利索不要緊,我寫信給他,你隻要把你的經曆告訴他就成。”
英國公張之及?
所有的人都蒙圈了,這不是保着太子,和孫建立一起的嗎?這怎麽轉眼就不是一夥的啦?
張之及對那些迷惑的士紳道:“我和孫建立大人有些小誤會,大家不要多心。我也不要你們的豬羊銀子,隻要賣給我們蔬菜糧食和淡水,我就不進城。”
一聽這樣的要求,所有的士紳無不感激涕零,高呼,這才是王師,這才是太子和攝政王的做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