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則上來說,孫強手中的戰船,就不是王學軍的艦隊,而是孫家的艦隊。
所以,也不必通知其他艦船,更不能打草驚蛇。于是,一共七條戰艦,悄悄的拔錨起航,向外海駛離。
他們這裏剛剛一動,立刻驚動了其他的戰艦。
一個身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不是别人,正是回來就被孫建立任命爲登萊水師提督的孫強。
他站在一條船上對着旗艦上的俞敏忠大聲的喊話:“提督大人,怎麽暗夜行動?有什麽緊要事嗎?”
俞敏忠敷衍答複:“我的戰艦吃水太深,我準備帶着他們去外海停泊。”
孫強跺腳:“外海辛苦,請将二王送上岸。”
一個聲音在俞敏忠身後響起:“這是誰的意思?”
孫強嘢了一下,但看看站在船頭的英國公,最後說道:“末将奉太子之令旨,接二王上岸休息的。”
張之及微微一笑:“那你就失望了,我有保護二王之責,太子由你孫家保護,那麽二王必須在我身邊。我走到哪裏,二王必須跟着我到哪裏。”
孫強一見,當時也不裝了,當下大吼:“你若敢将二王擄掠海外,我立刻下令全部水師攔截。”
俞敏忠最後一絲幻想破滅了,當時堅定的站在了船頭:“我的戰艦火炮可不是吃素的。請你在沒有撕破臉的情況下,退開。”
俞敏忠艦隊的火力,孫強是領略過的,絕對不是自己這些爛船能抵抗的。
而最打動他心的,是那句還沒撕破臉的話。
對,現在不是撕破臉,也絕對不能撕破臉的時候。真要自己開炮,那就徹底和王學軍決裂,事情就再難挽回了。
看到孫強沒有輕舉妄動,張之及松了口氣:“還算你聰明,沒有和你老爹一樣糊塗。”
孫強默默無語。
李越站出來,惋惜的道:“雖然亂世群雄并起,逐鹿中原,能成就大事。但孫兄也知道,最終亂世結束,天下笃定的時候,不過是那真正的英雄站在高處,而其他有野心的所謂英雄也好,枭雄也罷,最終都成了成功者的墊腳石。”
孫強依舊不答,但在燈火裏的臉,卻陰晴不定。
“不要以爲掌握太子,行挾天子令諸侯的事就能成。但脅了天子有如何?沒有絕對的實力做依托,沒有真正的雄才大略,脅天子也不能令諸侯。試問,你老爹是雄才大略之人嗎?你孫家有那實力嗎?你倒是想令諸侯,諸侯誰聽你的?”
這一番話,當時讓孫強更加啞口無言了。
自己孫家,隻不過是一地的族群,威望根本不足以号召周邊,孫家的資材,隻不過算做小富,若不是借助王學軍的寶藏,根本就支撐不了三府開銷。現在王學軍的寶藏被王學軍的家臣俞敏忠帶走了,下個月各地官員的俸祿在哪裏都不知道。
爲錢投降你,沒錢,你算個屁啊。
而論起能力,自己知道自己的父親,原先做知府時候,就沒有什麽建樹,就是平庸一個,怎麽和真正的天下英雄比?
越想就越氣餒。
李越繼續苦口婆心道:“别做夢啦,野心需要和實力能力相匹配啊,要不然,就是自欺欺人,就是作死。你擡眼看看周圍,現在,北有天下無敵的滿清,南有先一步的南明,李自成還沒徹底的失敗,哪個是你的孫家這一小撮能抗衡的?太子虎皮必須有能力者才能起到作用,否則就不是成就大業,而是成爲衆矢之的,自取滅亡的禍患。”
然後拱手:“你我兄弟一場,我不願眼睜睜看你和你的家族,拿着太子這個禍亂之源,被更大的勢力滅族,才有這一番忠告。如果你明白其中道理,勸你老爹收斂野心。未來攝政王事成,不失你孫家王侯;如果一味的一條道走到黑,我隻能在以後的清明節,爲孫兄弟燒點黃紙,以全你我兄弟一場情份了。”
這番入情入理,發自肺腑的規勸開導,讓孫強默然良久,最終無言的沖李越拱拱手,神情索然的回到了船艙裏,再也沒有現身。
俞敏忠的艦隊平安駛離登萊,開到了外海,但沒有離開,而是懷着希望,等待太子和孫家回心轉意。
天亮時候,二王懵懵懂懂的來見張之及。
十三歲的定王詢問張之及:“公爺叔叔,我太子哥哥呢?”
看着兩個可憐的孩子,張之及鼻子竟然一酸。
千辛萬苦逃出北京,但因爲各種各樣的事情,最終公主在濟南,太子在登州,而二王卻被自己強帶着飄蕩海外,讓姐弟四人骨肉分離,這是四個還是孩子的最大無奈與悲哀。
真是應了那句話,他們之所以走到今日,都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啊。
帶着一絲内疚細聲安慰:“太子被孫家扣留了,我帶着二王才出來的。”
一聽哥哥被孫家扣留,九歲的永王吓的大哭。
定王卻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弟弟怒吼:“閉嘴,你忘記了父皇臨終交代,從那一刻起,我們隻能流血,不能流淚。”
然後堅定的看向張之及:“叔叔,你還心向大明嗎?”
張之及毫不猶豫的跪倒在甲闆上:“臣英國公一脈,世代忠于大明,臣到死終于皇室,絕無二心。”
定王點頭:“孤就知道國公忠心,好,既然哥哥被孫家扣留,那孤王兄弟,就跟着你,即便天涯海角。”
張之及聞聽,不由得真情的一把抱住了兩個孩子喃喃:“我向我張家列祖列宗保證,誰若傷害二王,那得從我的屍體上過去。”
聽到孫強告訴,張之及已經帶着二王出海了,當時太子呆愣愣的坐着,大腦已經一片麻木。
孫建立聞聽,當時跳腳:“你個混蛋,爲什麽不阻止他們?一旦二王被别有用心者利用,那就天下大亂啦。”
孫強轉回身沖着爹爹施禮:“太子和爹爹什麽樣的安排想法,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如果我攔截張之及帶走二王,那就徹底的和張之及撕破臉了。”
然後頓了一下:“而張之及和俞敏忠的身後是王學軍,其人有大魄力,大勇敢,大格局。一旦徹底翻臉,以我們孫家人才資财,以我們掌握的,都是流寇出身的軍隊,是絕對不能抵抗的。”
“即便攝政王念在先皇托孤,不爲難太子,但北面的滿清,南面的南明能放過我們嗎?以我們這些真正的烏合之衆,能抵抗的了嗎?”
然後跪下:“爹爹,不要以一己之私,壞了太子啊,壞了恢複大明的大事啊。到那時候,即便我們全族陪葬,也難贖其罪。”
聽了兒子這話,孫建立愣愣很久,最終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面色變得有些蒼白了。
王學軍的大魄力,就是他當機立斷,決定搶太子去。
大勇敢,就是說做就做,帶着不多的人馬,就真敢以被李自成攻陷的進京,深入虎狼窩子裏。
大格局,就是他不救皇上,而是直接用語言擠兌死了崇祯,爲恢複大明在天下有識之士的形象打下了基礎。
這樣的人,如何能容忍自己這麽做?這樣的人,即便沒有太子,就有一個公主,就完全可以成就大事的。
兒子,似乎說的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