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真說對了。這個時代,這是個家國時代,國人還沒有國家概念。
這個江山社稷還真就是你老朱家的,興亡交替,和我們何幹?
平時你給我們俸祿極低,我們連體面的生活都沒有。這時候你讓我們,冒着被你殺頭的危險,辛辛苦苦掏弄的一點銀子給你保家,憑什麽啊。
大明亡了,不過是你老朱家完蛋了,趕緊換一個皇帝我們繼續叩拜,說不定比你還好呢。
君不見,李自成一路行來,各地官軍官吏,紛紛開門投降,唯恐人後,百姓擔壺提漿歡呼雀躍。
即便現在本來是把守皇城的,皇室最忠心的太監,都紛紛翹首以盼李自成的到來,好獻了崇祯,以取得新皇的恩寵。
對于幾乎所有的人,都受夠了崇祯的乖張脾氣,都想換一個皇帝。
正這時候,王承恩連滾帶爬的趕了回來,一見崇祯,直接跪倒嚎啕:“萬歲,大批賊兵已經進入彰化門,有太監和官員已經打開北安門,賊軍已經進入内城啦。”
崇祯聞聽,當時就感覺一陣眩暈,大事以去啦。
“紫禁城守衛如何?”
王承恩大哭回答:“城上守衛的大臣們,一個個交頭接耳,就等着李自成到來,開門迎接呢。”
完了,全完了。自己兢兢業業,竟然換來的是衆叛親離。
崇祯徹底的絕望了。
好半天,捂着額頭顫抖着聲音對王承恩道:“傳旨,内宮從皇後以下,所有嫔妃賜死,帶公主過來。”
王承恩哭泣着出去傳旨。
不一會,宮中哭聲震天。
不大一會,王承恩拉着哭哭啼啼的長平公主走了進來,跪地回報:“皇後和嫔妃都已經自盡殉國。”
崇祯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不由得涕淚橫流。
哭了一會,在袖子中拿出來早就寫好的一道聖旨。
“大伴,發出去吧。”
王承恩接過一看,聖旨裏宣布太子監國,皇上親征。
這是要兒子做替罪羊,自己跑路啊。
聖旨寫到:“朕以藐躬,上承祖宗之丕業,下臨億兆于萬方,十有七載于茲。政不加修,禍亂日至。抑聖人在下位欤?至于天怒,積怨民心,赤子淪爲盜賊,良田化爲榛莽;陵寝震驚,親王屠戮。國家之禍,莫大于此。今且圍困京師,突入外城。宗社阽危,間不容發。不有撻伐,何申國威!朕将親率六師出讨,留東官監國,國家重務,悉以付之。告爾臣民,有能奮發忠勇,或助糧草器械,騾馬舟車,悉詣軍前聽用,以殲醜類。分茅胙土之賞,決不食言!”
看完了,王承恩抖動着聖旨哭泣喃喃:“晚了,一切都晚啦。”
崇祯不明白的詢問:“爲什麽?”
王承恩磕頭:“倘若在十天前,敵人尚在居庸關外,陛下決意行此出京‘親征’之計,定可成功。”
崇祯後悔,當初怎麽就不下如此決斷呢?
當初就有小英國公建議,請崇祯率領殘餘的京營,禦駕親征,兵出居庸關。
結果崇祯大怒,杖打了英國公,說他是故意把自己往虎口裏送。
連這個父子兩代,擡着他們父子兄弟搶上皇位的真正忠臣,都落了這樣的下場,至此以後,再沒人敢提親征之事了。
“那現在——”
“現在,眼下逆賊二十萬大軍将北京圍得水洩不通。外城已破,皇城陷落,隻有飛鳥可以出城。陛下縱然是千古英主,無兵無将,如何能夠出城‘親征’?
而事到如今,剛剛有皇上鳴鍾大朝,百官都恐懼皇上讓他們募捐守城而不來,以後皇上号召助饷車馬,更有何人能做?奴婢隻好直言,請恕奴婢死罪!”
這些話一出,崇祯當時暴跳:“混賬東西,這是你做爲奴婢應該說的嗎?你不思保護君父,卻在這裏胡言亂語,該殺,該殺。”
王承恩磕頭:“君王死社稷,本份也。老奴别無他處,願陪君父同死,以表忠心。”
崇祯已經紅了眼,大吼着站起,揮舞起寶劍,走向了長平公主:“朕将突圍,但你絕對不能失陷賊手,讓皇家蒙羞。”
看着面色猙獰的父親,提着寶劍向自己步步逼來,十五歲的長平公主大驚失色,不甘的詢問:“父皇,我有何罪?”
崇祯凄苦一笑:“你罪在生在帝王家。”然後揮劍便砍。
就在寶劍揮起的刹那,大殿裏突然響起一聲驚雷般大吼:“住手。”
這聲大吼從殿角傳來,非常突兀,讓大殿裏的所有人都驚呆當場。
緊接着一聲巨響,大殿角落裏的金磚地幔轟然掀開,從裏面跳出來一個個黑鐵塔一般的巨漢。
正在大家以爲地獄之門洞開的時候,一雙黃皮膚的手,撥開兩個巨漢,一個英俊潇灑的,穿着大明服裝的年輕人,施施然走了出來。
一面走一面淡淡的道:“自己無能,傾覆了社稷,不思悔悟,反倒急于逃避,讓幼女殉難,讓兒子頂缸,崇祯,我極度的,灰常滴鄙視你。”
面對着從天而降。
不,确切的說從地獄裏跳出來的惡鬼,大殿裏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長平公主沒有見過昆侖奴,當場就吓暈了過去。
見過世面的崇祯,當然認識昆侖奴。
但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想盡辦法想要逃跑,卻沒有辦法。
看到從暗道裏跳出來的這群人,這時候他才明白,感情祖宗顯靈,是有道理的,祖宗早就爲自己留出了逃脫的密道。
之所以他當時不知道,是因爲朱元璋不知道有這條秘道。而朱棣修建了這條秘道之後,經曆了幾個不着調的皇帝,再加上太平已久,早已經将這條秘道忘記了。
面對這樣突然間的絕處逢生,崇祯不由得仰天長嘯:“天不亡朕,天不亡朕啊。”
看着突然間變得癫狂的崇祯,王學軍冷冷的回答他:“這一條秘道不是爲你準備的。”
崇祯收住了狂笑:“爲什麽不是?”
王學軍繼續冷冷的回答:“因爲大明亡了,需要有一個人爲這個大明天下的滅亡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