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上的白色琉璃磚上有缺失,看得出來它曾經被歲月和時間勾勒出的滄桑痕迹!
偶爾走過稀稀落落的腳步聲傳來,蘇打水的味道彌散在感官裏!
南溪在陸寅初的陪同下,一步步的朝着走廊深處走去,腳步很僵……
一隻手緊緊的扯着身邊男人的衣袖,似乎想從他身上汲取能量!
近了!
每近一步都覺得自己的全身上下,包括骨骼,都在顫抖!
……
病房1005号房,多人間,他們走近的時候,剛好有人從裏面出來!
南溪睫毛一顫,因爲她好似看到了病房裏面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男人的背影,一個女人的側臉,很熟悉的背影,以及很熟悉的側臉!
南溪的腳步頓住了,一顆心,再次繃得緊緊的,仿佛有一塊石頭壓在心口的地方,讓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靠近門口的人看兩個人一直在門口站着卻不進門,用泰語說了句什麽,然後就勢就要關門,陸寅初伸手去擋,“等等,我們要進去……”
那個人愣了一下,大概是奇怪這個人說的不是泰語,外國人?
而此時此刻病床前的那個中年男人的背影,聽到來人說的話,瞬間僵了僵!
不是因爲是熟悉的人,隻是因爲是熟悉的話語!
多久,沒有聽到人說中國話了?他有些,記不太清了!
這邊,那個泰國人不再阻攔,陸寅初擰着眉頭,摟着南溪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輕的開口,“别怕!說了,有我呢!”
南溪咬着唇,單薄的身子被陸寅初蜷縮在陸寅初的懷裏,帶着她,進了房間!
谷曦等人并沒有跟來,某些相逢的時刻,不适合太多的人去打擾!
他們一步步的走近那個病床,男人坐在那裏,手裏似乎在忙活着什麽,不出意外,是在削蘋果!
而此時此刻,他大概是感覺到了身後人的氣勢,削蘋果的動作停住了,但是他沒有回頭!
“請問,是巴頌先生嗎?”
背影再次僵了一下,但是,卻沒有回應!
“不好意思,我說錯了!請問,是顧學宏顧先生嗎?”
“砰——”的一聲,水果刀掉在了地上!
不知道爲什麽,那一刻周圍的人都跟着止住了說話的聲音,世界突然之間變得那麽安靜!
男人轉過了頭……
南溪擡起了頭……
瞬間,四目相對!
……
……
南溪想起小時候曾經有一次,父親帶着自己去上街的時候,她看到一個穿着小醜衣服的人在給小朋友發氣球,她好奇之餘松開扯着父親衣角的那隻手就跑了過去!
人潮太多,她被推推嚷嚷間,很快就消失了蹤影,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完全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她哭了,哭着喊“爸爸”,一遍遍,撕心裂肺的喊!
後來是怎麽找到的,她已經忘記了,她隻記得當時父親将她瘦弱的小身子摟進了懷裏,抱得很緊很緊!
父親跟她道歉說,“南溪乖,别哭,怪爸爸,爸爸答應你,以後再也不會将你弄丢了!爸爸向你保證,好不好,别哭了!”
“那如果在弄丢了呢?”她吸着小鼻子開口問!
“那爸爸一定會回頭找你,無論你在哪裏,爸爸都會找到你!”
……
……
爸爸騙了人!
她相信爸爸想要找到外婆和舅舅一定不難的,所以他若想找到自己,真的不難!
可是,他沒有!
沒有!
将近七年時間,他沒有找她!
沒有!
……
……
南溪咬着唇,整個身體都靠在陸寅初的身上,周圍的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偶爾有人竊竊私語!
畢竟這突然進來的語言不通的兩個人,長相的确太過優秀!
毫無意外的吸引着異性或者同性的目光!
“南溪……”
終于,男人喊了一聲,聲音敢啞的摩擦在嗓子裏,成爲一柄利器!
那一瞬間,南溪感覺撕裂人心的疼痛壓過過往近七年的歲月,胸口中像是突然綿生出一隻惡魔,毫不留情的吞噬着她的所有回憶與希冀!
爸爸,你還認得我,可是你卻不去找我!爲什麽?你爲什麽不去找我?爲什麽?
南溪轉身摟住陸寅初,哭聲壓抑在陸寅初的胸口處,雙手死死的扯着男人的衣衫,像是要将近七年來的疼痛和眼淚一并釋放!
陸寅初伸手将她摟緊,随即擡頭,目光陰郁的掃過眼前這個表情呆滞而凄楚的男人!
男人看着約莫五十歲上下,鬓角斑白,膚色略顯黝黑,眉眼之中滄桑掩盡,有着歲月沉澱下的悲喜落定,憂歡沉默。
他的眼眸顫抖着,眼眶中已經彙聚出炙熱的水光,他的指尖也在顫抖,嘴唇張着想說什麽,可是卻什麽都沒說!
“我想不用我自我介紹,您應該知道我的身份!”
顧學宏的眼眸顫了顫,随即點頭,“你是陸先生,也是,我女兒的丈夫!”
……
陸寅初曾經正面見過一次顧學宏!
那是陸寅初剛去香港的時候,不過因爲當時南溪還沒放學,所以陸寅初并未見到她!
顧學宏聽說隔壁搬來了新鄰居,禮貌之餘,前來拜訪!
陸寅初當時坐在沙發上,張嫂給兩個人奉上茶水,說了幾句客套話便離開了!
陸寅初和顧學宏淺聊了幾句,得知陸寅初來自H市時,他的表情僵了一僵,陸寅初問,“顧先生在H市,有認識的人?”
顧學宏抿唇道,“算是吧!”
看着顧學宏不願意多說,陸寅初也不多問,最後目光便落在顧學宏帶來的那盆向日葵上!
顧學宏說,“抱歉,第一次拜訪,我也不知道送些什麽好,最後便挑選了這隻向日葵,這是我女兒親自栽的,長得很好,是她最愛的花!”
陸寅初詫異,“你女兒?”
顧學宏笑,“可不是麽?我女兒今年十四歲了,讀初三,很可愛,以後有機會,我帶她來拜訪陸先生!”
陸寅初伸手拿過那盆向日葵,看着那漂亮的花瓣,他的心情莫名很好,他問顧學宏,“顧先生,你女兒叫什麽名字?”
“南溪!”顧學宏滿臉笑意掩不住,“我女兒叫南溪,顧南溪!”
……
後來的後來,他便見到了這個叫做顧南溪的女孩,一眼明媚,由此漾開!
不過顧學宏那段時間大概是很忙,并沒有時間帶着南溪去拜訪他!
他并不着急,事實上,他很享受這樣靜默的觀察南溪!
真的,很享受!
再後來,顧學宏再來拜訪,但陸寅初都找借口回拒了,顧學宏也隻見過那唯一的一次,對他的相貌記得多少,陸寅初并不知道。
不過他相信,他在之後一定見過他,尤其是,在南溪去了H市之後!
是的。顧學宏一直在關注着陸寅初,确切的說,是在關注着南溪!
所以,這麽将近七年的時間,他其實沒有抛棄南溪,隻是從未出現在她的面前!
是不敢?還是不能?
爲什麽?
他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他得承認,在進入這個病房,乃至來泰國前,他心裏是有一點報複心理的!
也許,曆經八年滄桑,苦難受盡,南溪還保持着曾經的那份單純和善良,從未改變,很難得!
但是,總有一些東西變了,總有一些東西,不複當初了!
現在的顧學宏,即使窮苦,但他依舊是南溪的父親,沒有任何的改變,所以,爲什麽?
爲什麽甯願女兒一個人在外流浪,獨自傷心,也不找她!
隻要他找了,無論是找到大陸的梁家,還是找到他,都一定不會和南溪分别将近七年那麽久的時間!
而且,他明明找到了,卻不出面相認?
有些……太可笑了!
陸寅初帶着南溪,好好的南溪,已經有他陸寅初保護着的生活的很好的南溪,來到他的面前!
宣布占有一般,告訴他,“你的女兒,你不要了,還有我要她!至少還有我!”
……
……
可是,就在此時此刻,陸寅初看着這個中年男人眼中渾濁的眼淚,顫抖的雙手,無措的表情……
他突然有些後悔了!
事實上,是已經後悔了!
他本可以用更加舒緩的方式來對待這件事情!
比如,提前通知了顧學宏,他會帶着南溪來。
讓他心理有個準備,而不是如今的措不及防,潰不成軍!
……
他想,顧學宏那麽做,是不是有原因,有他所不知道的苦衷?
他太沖動了,因爲心疼南溪,沖動了!
……
醫院的木椅上,南溪被陸寅初扶着坐了下來,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然後轉身看向顧學宏!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了兩秒,陸寅初起身離開!
顧學宏薄唇動了動,然後在南溪的邊上坐了下來!
南溪低着頭,臉上沒有眼淚了,但是目光卻略顯呆滞,眼眶很紅!
“爲什麽……”
“……”
“爲什麽?爸爸!”南溪咬唇,雙手死死的扯着自己的衣角,眼淚止不住的再次一顆顆的砸落下來,她說,“爲什麽不去找我?你不是說,不是說……無論我在哪裏,你都一定會找到我的嗎?可是爲什麽,你不去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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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有個時間寫錯,是七年,不是九年,南溪父母是陸男神在香港的兩年後失蹤的~寫混了~
另通知,二更稍晚點,大家明早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