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
“哦……冒昧問一下,您是來尋找食物的嗎?”
“不是。我們不缺食物。”
“那……”
“金屬加工廠。我們是來改裝載具的。”
幽靜的樓道中,兩人的對話顯得悠遠而空靈。
手電光晃來晃去。這是鄭浩在幫耿秋生照明,以免他看不清樓梯而摔倒。
周圍響起砰咚的撞門聲,吓得耿秋生一激靈。
“這是屋内的喪屍發現了我們,在撞門呢。不用擔心,它們不會拉門,一時半會是出不來的。”鄭浩漫不經心道。
“噢。”耿秋生瞧着鄭浩的背影,啧啧稱奇。
對于殺一隻喪屍鼠都得拼盡全力的他來說,這種泰然自若的姿态,簡直不可思議。
“到了。”鄭浩在一扇破舊的房門前止步,擡手敲了敲門。
門開了。刺目的手電光晃了一下,便移到一邊。
屋内,葛洪濤、老胡和趙喆全副武裝。
他們看了看蓬頭垢面的男人,然後朝鄭浩投來探詢的目光。
“殺了一頭進化喪屍,救了一個幸存者。”鄭浩簡短道:“哦,他是工廠的技工,還是一名一階進化者。”
葛洪濤跟鄭浩對視了一眼,明白了他的用意。
末世裏,最缺的就是兩類人。一是有一技之長的人,二是進化者。
無論哪個組織,都樂于接納這兩類人。當然是在保證其不會反叛的前提之下。
葛洪濤挂起充滿親和力的微笑,走到耿秋生身前,無視他滿身的髒污,關切的詢問起他的身體狀況,并遞給他一些食物。
耿秋生手中,還握着鄭浩給他的巧克力威化,此時又受到葛洪濤的真誠關切,心中百感交集,眼睛再次濕潤。
若是災變前有人這樣對他獻殷勤,他隻會直接了當的詢問對方的訴求。畢竟,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可災變後則不一樣。沒了律法的約束,能摒棄“威逼”,選擇“利誘”的人,已經算是半個大善人了。
把跟耿秋生交涉的事,交給葛洪濤來處理,鄭浩看向趙喆,想着該不該給他注射三階喪屍的提取物。
進階要消耗十小時左右的時間,這無疑會拖慢任務的進度。
還是等回到研究所再說吧。
看看時間,已經是後半夜了。
被這檔事一折騰,衆人都沒了睡意。
鄭浩也開始考慮,是否要連夜動身前往加工廠。
就在這時,他隐約聽到一陣刺耳的嗡鳴。
嗡鳴聲從無到有,越來越大。很快,不隻是鄭浩,所有人都聽到了。
衆人浮現出疑惑的神色,下意識觸碰各自的武器。
“這聲音……是水龍頭在響?”鄭浩猜測道。
這刺耳的嗡嗡聲,确實很像壞掉的水龍頭,而且就是從陽台洗臉池的位置傳來的。
他皺了皺眉,邁步走向陽台。
其他人趕忙跟上。
來到陽台,隻見與長方形洗臉池配套的三個水龍頭,如同裝了電動小馬達,正在持續不斷的震顫。
水龍頭爲何會自己震動?鬧鬼了?
衆人露出不解的神色。
震顫并未停止,相反還愈演愈烈。水龍頭和與之相連的水管,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握住,并猛烈搖晃!
“水管裏有東西。”鄭浩低聲說,對身後幾人擺了擺手,“後退,離開這裏!”
話音未落,其中一個水龍頭似乎是漏了水,在出水口下方積聚出圓滾滾的水滴。
水滴是如墨的黑色。
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出,黑色并非水滴本身的顔色,而是遊離在水滴之中的,形似水藻的東西。
啪嗒一聲,水滴墜向洗臉池。
墜落到洗臉池之後,那滴水仍然凝聚不散,而且仿佛擁有生命般,繞着圈滾動!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鄭浩猛然想起在園區入口處看到的留言——不要喝自來水管裏的水。
這豈止是要不要喝水的問題。水都從水管裏跑出來找你了!
望着震顫不止的水管,鄭浩默默退出陽台,并關上了陽台門。
他可不想跟這些詭異的東西糾纏!
離開這間屋子,來到樓下。
月光灑向大地,将衆人臉龐映照得若隐若現。
确定那些詭異的“水”沒有追上來之後,鄭浩對四人說:“咱們直接去加工廠。早開工,早完事。”
葛洪濤贊同的點點頭。自從來到工業園區,就各種怪事不斷,他早就想趕緊辦完事離開了。
“老兄,身體扛得住嗎?”鄭浩又看向耿秋生。
“别擔心,我好得很。”耿秋生拍着胸膛說。
吃過東西,他明顯精神了不少。
“嗯,那就上車吧。”
劍齒虎裝甲車、福特猛禽皮卡、校車、輕型卡車依次啓動,駛向位于園區裏的廠房。
鄭浩駕駛劍齒虎裝甲車,耿秋生與他同乘。
經過葛洪濤的指導,鄭浩初步掌握了這輛車的駕駛方法。
“往這邊開,對,走這條路。”耿秋生一邊指路,一邊驚歎于他們竟能搞到這樣的車輛。
如今,價值千萬的豪車,在這輛裝甲車面前,都得黯然失色!
他回過神,看着出現在視野裏的湛藍廠房,還有廠房旁邊的活動闆房,唏噓不已。
“對了。”他神情嚴肅起來,“按照行駛路線,我們不會途經那裏,但我還是得提醒您一下。”
指着遠處一顆随風搖曳的柳樹,他沉聲說:“那是一顆殺人樹!靠近它的人,會被千刀萬剮!”
鄭浩望了一眼那顆看似人畜無害的柳樹,輕輕點頭。
又是一株進化植物。
對幸存者而言,進化植物的出現,無疑是個噩耗。這意味着,他們的生存壓力又增加了一分。
可以預見,随着時間推移,外界将會變得越來越危險,越來越不适合人類生存。
對普通人和大部分進化者來說,前往臨淵城那樣,配備了重火力的大型聚集地,或許才是唯一的活路。
思慮之間,頂天立地的工廠大門,已經近在眼前。
門是開着的。廠房内部極爲寬廣,車輛可以直接駛入。
驅車進入廠房,隻見地面上布滿了淩亂的輪胎印,還散落着鋼材切割剩下的邊角料。
根據耿秋生所言,先後有兩波人來到這裏,改裝他們的車輛。
四輛車停在廠房中央。
衆人跳下車,首先排查了廠房内部。确認内部安全後,合力關上了四五米高的工廠大門。
随後,老胡和葛洪濤打起手電,開始在廠房裏尋找材料和設備。
材料倒是一目了然。
鋼闆、鋼管、鋼卷、方鋼、角鋼、工字鋼……各種形狀的鋼材堆積如山。
設備也不缺。
電焊機、切割機、角磨機、沖壓機等,一應俱全。
但是,探查歸來的兩人卻愁眉苦臉。
“發電機開不起來。油桶也都是空的。”葛洪濤攤着滿是油污的手,“肯定是上一波人帶走了剩餘的柴油。”
“發電機開不起來,就什麽都幹不了。”老胡不知何時抽上了煙,叼着煙搖頭道。
這時,耿秋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喂,到這邊來!”
衆人聞言一看,才發現他站在一扇隐蔽的小門前,朝他們招手。
待衆人來到門前,他指着面前的小門說:“這是存放備用柴油的地方。我就知道,那些人肯定沒發現這裏!”
迎上衆人贊許的目光,耿秋生忽然尴尬起來,“我本來帶着這裏的鑰匙,可惜後來弄丢了。得把這扇門撬開才行……”
沒等他說完,鄭浩就上前一步,握住門把手,一擰一拽。門把手連同鎖芯,便一起被扯了下來。
咔哒。
門開了。
“呃……”耿秋生眼珠都瞪圓了,瞅瞅被暴力破壞的門,又看看鄭浩,半晌才說出一句話:“大哥,您莫不是終結者?”
“一般般吧。”鄭浩丢掉手中的廢鐵。
葛洪濤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走進門後的房間,拎出一個接一個的紅色塑料油桶。
給發電機補充燃油,啓動發電機,再接通線路,這座工廠終于恢複了生機。
摁亮電燈開關,廠房内頓時變得燈火通明。
雖然此時還是淩晨三點,但衆人的心情卻如同豔陽高照的正午。
耿秋生搬來一張木桌和四把椅子,又抱來一卷白紙和幾支鉛筆,往桌上一放,語氣嚴肅而認真:“你們之中,應該有懂行的吧?要是沒有的話,我就給出幾套改裝方案,讓你們選了。”
老胡悶聲不吭,拉了把椅子坐下。
葛洪濤也拉着椅子坐下,雙手撐桌,“我懂一點。”
“我倆就不湊熱鬧了。”鄭浩笑了笑,拍着趙喆肩膀說。
耿秋生看着老胡和葛洪濤,點了點頭,然後對老胡說:“方便給支煙嗎。”
老胡爽朗的遞上一支嶄新的煙,又幫耿秋生點燃。
耿秋生夾着煙,深吸了一大口。
火星泛起熾烈的紅光,剛點上的煙,瞬間短了一截。
在桌角磕了磕煙灰,耿秋生壓住紙的一角,擡手将紙卷撫平,拿起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采用哪種改裝方案,主要看你們的需求。首要需求,自然是抵禦喪屍。但還得權衡加裝鋼闆後,對發動機負荷的影響……”
老胡深以爲然的點頭,“鋼闆裝得多了影響車速,裝得少了防禦效果不佳。車上不僅要坐人,還要運載物資,必須把這些因素也考慮進去。”
“‘劍齒虎’和那輛改裝皮卡,已經無需大改了,需要重點改裝的,是校車和輕卡。”葛洪濤補充。
“密封性也很重要。”鄭浩插話,“一階喪屍主要依賴嗅覺捕獵,聞不到人類氣息的話,它們跟無頭蒼蠅沒什麽兩樣。”
三人慎重點頭。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耿秋生、老胡和葛洪濤你一言我一語,聊的熱火朝天。
聊到一半,還離開桌邊,來到車旁,上車下車,摸索觀察。
最後,他們确定了改裝方案。
給校車的每一扇窗戶外面焊上鐵絲網,給車頭加裝清障鏟,再用薄鋼闆加固車身的薄弱部位。
車的内部,則在門縫、窗縫處加裝密封膠條,增強密封性。
對輕型卡車的車窗做同等處理,并用鋼闆加固車身。給車鬥配備防雨布。
之前在汽配城搜刮的一批汽車零件,也可以派上用場。校車和輕卡的輪胎,全部替換爲防爆胎。
另外,他們還準備帶走幾樣器械、一些鋼闆和鐵絲網,以備維修和改裝新車使用。
定好方案,衆人不知疲倦,即刻開工。
在耿秋生的指揮下,他們開動航車,也就是裝在房梁上的起重機,用以吊裝鋼材。
數米見方的鋼闆吊起,落下,然後被切割成大小不同的闆塊,最後焊接到車上對應的位置。
焊光閃耀、切割機轟鳴,廠房内亂成了一鍋粥。
鄭浩和趙喆各自守在一側的窗口,朝外眺望,防備着可能出現的喪屍。
這場轟轟烈烈的大改裝,一直持續到日上三竿,才算告終。
老胡背靠車身,抱着角磨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葛洪濤也累得擡不起胳膊。
反倒是耿秋生尚能打起精神。他半跪在車旁,聚精會神,用角磨機打磨焊接時留下的瑕疵。
再看幾輛車,已然變成了造型各異的鋼鐵怪獸!
改裝的過程中,他們隻考慮實用性,而不考慮美觀。因此改裝後的幾輛車,都變得粗犷無比。
車身各處布滿了突兀的鋼闆、鐵刺、撞角,以及烏黑的焊接痕迹。
見三人都累得不輕,鄭浩也沒閑着,抱起幾塊鋼闆,就往卡車的車鬥裏裝。
裝完鋼闆,又拎起幾台改裝用的器械放進車鬥。最後像抓積木一樣抓起裝滿柴油的油桶,往車鬥裏放。
完成一切之後,他喊了喊葛洪濤,接着叫醒老胡,招呼衆人上車。
車已改裝完畢,自然沒必要久留。
四輛車排成一排。引擎轟鳴,仿佛即将出籠的猛獸。
廠房大門開了。耀眼的陽光照在四輛車的車頭上,泛起烙鐵般的光澤。
鄭浩駕駛的“劍齒虎”一馬當先,沖出廠房!
老胡猛打方向盤,駕駛校車緊随其後。
葛洪濤駕駛的輕卡第三,趙喆開着皮卡斷後。
車隊席卷塵埃,在園區中穿行而過。經過路旁的指示牌和展示欄,穿過工業園大門,駛上大道,直奔研究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