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濤、老胡和趙喆依車而立,一邊用眼角餘光戒備四周,一邊擔憂的望向幾十米外的高聳院牆。
院牆阻擋了衆人的視線,使他們看不到警備局裏的情況。
葛洪濤将步槍槍托抵住右肩,左手輕叩車頂。
院落中,悶響一聲接一聲的響起,宛如雷鳴。
感受到腳下傳來的震波,衆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瞅着在車頂跳躍的細小沙礫,葛洪濤指尖叩擊的頻率越來越快。
“裏面咋樣了?”老胡揪着下巴的胡須,目光焦灼。
“所長在跟進化植物戰鬥。”趙喆輕聲說,就像生怕驚擾到什麽。
葛洪濤看了趙喆一眼。
提起趙喆時,鄭浩隻說他是個可靠的助力,别的一概不談。
以葛洪濤的眼力,很快就看出趙喆是個涉世未深的年輕人,時而眉宇間浮現冷峻之色,時而又将心事挂在臉上。
趙喆看鄭浩的眼神,就像在看老師和長輩。包括此時,他也是在以學生姿态觀摩鄭浩的舉動。
葛洪濤神情肅然。
他理解趙喆這種恭謙的心态。
鄭浩強的簡直不像話,隻要有他在,一切困難仿佛都會迎刃而解。
跟鄭浩相處時,葛洪濤常常也會責備自己的無能。
相處久了,就漸漸放低了姿态,從并肩作戰的戰友,變成了跟在鄭浩身後打雜助威的小弟。
總是躲在鄭浩身後,仰仗他的實力,依賴他的決策,未必是好事。
葛洪濤握槍的手心出了汗。
他既想助鄭浩一臂之力,又擔心實力不濟,不但幫不上忙,還得讓鄭浩分心救他。
這時,院落中忽然沉寂下來。
衆人面面相觑。
又過了一會,院落中爆發出一陣劇烈的躁動,然後徹底變得寂靜無聲。
微風拂過葉稍,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
究竟是鄭浩披荊斬棘,站到了最後,還是進化植物占據上風,擊垮了鄭浩?
“不能再等了!”葛洪濤當機立斷,端起步槍,擺出瞄準的姿勢,對老胡和趙喆招了招手,邁步朝警備局走去。
三人呈“品”字形前進,一路繞到院落正前方。
伸縮門纏滿了藤蔓。
葛洪濤伸長脖子踮着腳,試圖看清院子裏的情況。
不等他看清,就聽見院子裏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聲。
轟鳴聲越來越大,離門口也越來越近!
葛洪濤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側身往旁邊一躲!
草葉滿天飛舞。
伴随着金屬變形的吱呀聲,伸縮門連同門上的藤蔓,一起迸裂開來!
兩盞汽燈投出光柱,即便在白天,都顯得耀眼奪目。
棱角分明的車頭映入衆人的眼簾,接着是印有“特警”和“POLICE”字樣的威武車身。
一輛勢如猛虎的特大号吉普車,沖破伸縮門和藤蔓的雙重封鎖,竄到了大街上!
車子歪歪扭扭的駛出老遠,就像喝醉了酒。
葛洪濤跟老胡對視一眼,又驚又喜。
刺耳的急刹響徹街道。
橫沖直撞的輛劍齒虎裝甲車,總算停了下來。
車門開了。鄭浩跳下車,朝衆人揮了揮手。
“老葛,你來開車。我屬實是玩不轉這個大家夥。”他搖了搖頭。
“交給我吧。”葛洪濤笑着上前,跨上駕駛座,首先查看了一下儀表闆。
“嗯,油量還很充足。”
離開駕駛座,他走進寬敞的内部,左看右摸,贊不絕口。
打開尾門,招呼幾人上車。
等所有人上車之後,把尾門一關,整輛車就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鐵罐頭。
“劍齒虎”的防護等級堪稱頂級,足以硬抗AK-74和M16的掃射。對這倆車來說,低階喪屍的爪牙,根本就是撓癢癢。
隻要不碰上Tank這樣的重量級怪物,即可高枕無憂!
車裏很寬敞,再坐五個人都不會顯得擁擠。皮革座椅柔軟而舒适,且沒有半點異味。
車身設有射擊孔,把翻蓋一開,就可以從各個角度向車外射擊。
鄭浩往座椅上一靠,活動着手腕,“出發吧,去汽配城!”
……
黃昏時分。
夕陽的餘晖給半邊天空鍍上金色。城市的斷壁殘垣之上,同樣映照着金紅的色澤。街道上,喪屍踉踉跄跄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工業園區,大門處。
通體漆黑的劍齒虎裝甲車呼嘯而入,一輛明黃色的校車緊随其後。
再後面,跟着一輛載滿汽車零件的輕型卡車。
斷後的則是那輛皮卡。
至于那輛随處可見的SUV,已經被他們抛棄了。
四輛車依次停在宿舍樓下。
衆人一一下車,臉上都帶着疲憊而滿足的神情。
與喪屍激戰過後,車和零件終于都到手了。
17座的校車,足以容納寫字樓的那幫幸存者。而且堅固程度也值得肯定。
接下來,隻需前往金屬加工廠,用鋼闆和鐵絲網給車身加固,就算大功告成!
但天色已晚,改裝的事隻能等到明天再說。
鄭浩倒是精力充沛,但改裝的重任主要落在老胡身上。身爲普通人的老胡還是需要休息的。
四人談笑着回房,安排好值夜順序後,便各自入睡。
……
睡了不到兩個小時,鄭浩就醒了。
他蹑手蹑腳的踩鞋下地,走到守在門邊的趙喆身旁,拍了拍他的肩頭,輕聲道:“該換班了。”
趙喆一激靈,扭過頭,完全沒有察覺到,鄭浩是什麽時候來到他身旁的。
“您再睡一會吧,我還不困。”他悄聲說。
“随你。”鄭浩不置可否,轉身走進陽台。
雙手撐着陽台邊緣,吹着微涼的夜風,仰望滿天繁星。
晨曦生命始終是懸在自己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無論自己将“光系星語者”這一身份隐藏得多麽完美,都存在暴露的可能。
必須變得更強,以應對即将到來的危機!
……
湛藍的廠房邊,有一間簡陋的活動闆房。
活動闆房内,蓬頭垢面的男人站在床邊,拉起窗簾一角,戰戰兢兢的朝外窺視。
月光黯淡,窗外的景物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遠處的樹影随風飄拂,如同鬼影。
男人放下窗簾,背靠牆面,緩緩坐下。
他哆哆嗦嗦的摸出一個布包,将其打開。
包裏有一個幹硬的馍馍。這是男人最後的存糧。
他露出絕望的神情。
看着一旁地上的死老鼠,他咬咬牙,伸手,縮手,重複了好幾次。
最後,他還是捏着鼻子,揪着鼠尾,将喪屍鼠的屍體從地上拎起來。
松開捏着鼻子的手,試探着聞了一下死老鼠的味道,整張臉頓時皺成了一團。
他強忍着丢掉死老鼠的沖動,雙手齊上,用指甲摳入它的皮毛,一點點将它的皮剝了下來。
丢掉皮毛,掌中隻剩一團血糊糊的肉塊。
他喘着氣,望着那團肉塊,眼神呆滞。
下一秒,他忽然崩潰了,擡手一抛,把肉塊丢得遠遠的。
“就算餓死,我也不會吃那種東西!”男人咬牙切齒道。
話音未落,他隐約聽到,遠處傳來嘶啞的咳嗽聲。
他猛然回頭,看向傳來咳嗽聲的方向。
視線被活動闆房的牆壁阻隔。
薄薄的牆壁不能給他帶來絲毫安全感,隻能讓他感覺自己要大難臨頭!
咳嗽聲再次響起,這次離得更近,仿佛就在屋外!
男人連滾帶爬的撲向那塊幹硬的馍馍,将其撿起來塞入懷中。
接着,他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窗前,背對窗口,緊張的盯着牆壁。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牆的另一邊。
砰!
脆響過後,薄薄的鐵皮牆壁被破開一個缺口,一隻長滿膿包的拳頭穿牆而入!
男人神色一緊,撩開窗簾,打開窗戶,翻窗而出!
在他來到屋外的同時,那咳嗽不斷的怪物剛好撞破牆壁,進入屋内。
男人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回頭往身後看。
黑乎乎的窗口處,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
看見怪物出現在窗前,他心髒狂跳,往前一撲,做了個前滾翻。
隻聽頭上傳來風聲,他險些被一條滑溜溜的長舌纏住!
他在堅硬的水泥地上滾了一圈,不顧渾身抽痛,爬起來繼續跑。
他似乎對這一帶的地形很熟悉,即使看不清路,速度也沒有絲毫減慢。
心髒跳的快要沖出嗓子眼,呼吸也變得火辣辣的,但男人仍在死命的跑!
他不敢再回頭,生怕一回頭就看到怪物的臉!
一直跑到筋疲力盡,擡不起腿,男人才緩緩停下,彎着腰,扶着膝蓋喘氣。
甩掉那怪物了?還是沒有?
男人雙腿一軟,栽倒在地。
在極度饑餓的情況下跑了這麽遠,他再也無力站立。
遠處響起嘶啞的咳嗽聲,宛如催命符!
男人撐了撐身子,蹬了蹬腳,卻根本無法動彈。
他翻了個身,仰面朝天,望向璀璨的星空。
“咳咳……”男人也咳嗽了兩聲。
他伸手探入懷中,取出包着硬馍馍的布包,一點點将其打開,拿出馍馍,塞進嘴裏,然後閉上了眼。
怪物的咳嗽聲越來越近。
腳步聲停在他身邊。月光被擋住了,令他眼前一暗。
結束了。男人想。
然而,他沒有等到怪物的撲咬,卻聽到了鞭炮般的槍響!
幾滴溫熱的液體濺在臉上,他猛的睜開眼睛。
那怪物是一頭拖着長舌,臉上長滿膿包的喪屍。
此時,它身體抽搐,打着擺子,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擊中。
槍聲消弭,怪物發出痛苦的哀嚎,轉身朝路邊的灌木叢遁逃!
一道持刀的身影後發先至,追上了它。
月光映在刀身,折射出刺眼的寒芒。
怪物逃跑的動作僵住了。
因爲刀鋒貫穿了它的頭顱!
持刀者抽出刀鋒,怪物立刻軟綿綿的栽倒。
持刀者甩了甩刀上的血迹,蹲下來端詳怪物的屍體,又在屍體身上鼓搗了幾下。
過了一會,他才收刀入鞘,走向慢慢爬起來的男人。
“你是什麽人,爲什麽會在這裏?”持刀者冷峻出聲。
男人望着輕描淡寫就斬殺了怪物的持刀者,張了張嘴,“我……你……”
“慢慢說。”鄭浩放緩了語速。
從一階到四階,進化者每晉升一階,皮膚都會出現細微的變化。這種變化,在宏觀上,使得進化者都是俊男美女。
鄭浩借助顯微視覺,觀察過不同等階進化者的皮膚,并記下了各個等階的微觀特征。
這樣一來,他隻需用顯微視覺看别人一眼,就能知道這人是不是進化者,是幾階進化者。
見陌生人先看等階,已經成了鄭浩的習慣。
因此,他一看就知道,面前這個蓬頭垢面的男人,是一階進化者!
這讓鄭浩有些意外。
雖然進化者正在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但縱觀其在所有幸存者中占的比例,可知,進化者仍是極爲稀有的存在,大概平均幾十個人裏面,才會出一個進化者。
比起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更令鄭浩感到驚喜的,是順手解決了一頭三階喪屍,并采集了它的組織樣本。
之前收集到的,三階喪屍身上的提取物,已經喪失活性,無法用來使人進階了。
有了這些新鮮的組織樣本,就可以給郭磊和趙喆使用,促使他們進階!
上次助郭磊沖擊三階時,莫名其妙的失敗了。也不知這次能否成功。
半晌,男人終于緩過神來,啞着嗓子說話了:“我叫耿秋生,是煜陽鋼鐵廠的技工。在工廠旁邊的一間破闆房裏躲了……躲了多少天來着,記不清了。”
“總之,我一直在屋子裏躲着,從沒挪過窩。”
“從災變爆發躲到現在?你沒考慮過逃走嗎?”鄭浩抱臂問道。
“我當然想過逃跑,還不止一次。”耿秋生苦笑,“隻是每次都被各種各樣的怪物堵了回來,還差點沒命。”
“哦。你說你一直躲在工廠旁邊。是哪間工廠,那間藍色的廠房嗎?”
“是的,那是加工廠的主廠房,主要加工流程,全在裏面進行。”
“藏身期間,你有沒有注意過周圍的動靜?”
“呃,注意過。期間,有兩波人來過加工廠。有一波人被怪物襲擊,死了幾個人,活下來的逃掉了。還有一波人比較幸運,沒遭到攻擊。
我怕引來怪物注意,一直沒敢向他們求救。”耿秋生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的說。
“嗯。”鄭浩點着頭,忽然語氣一轉,“對了,你是不是好久沒吃過東西了?”
“是啊。”耿秋生摸了摸肚子,看着一直攥在手中的硬馍,喉結滾動。
“接着。”鄭浩從兜裏掏出一條巧克力威化餅,丢給耿秋生。
手忙腳亂的接過威化,耿秋生愣住了,盯着手中的巧克力威化,顫聲道:“這是……脆脆鲨?給我的?”
“吃吧,不用客氣。”鄭浩颔首。
耿秋生看着威化餅,發出響亮的咽口水聲音,半晌都沒有動作。
“以後,你就跟着我們吧。适當的出點力就好。我們會解決你的吃飯問題和安全問題。”
“别說出一點力,讓我給你造高達都行!”握着威化餅,耿秋生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