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曙光大廈門前走一趟。”他頭也不回道。
衆人皆是一怔。
早在出發之前，他們就聽鄭浩說過，這次任務的最終目的，是提升所有人的實力。具體來說，就是讓進化者進階。
出于對鄭浩的信任，他們一直對此堅信不移，不深究其中原理，隻是依照鄭浩制訂的計劃行事。
此時，他們同樣沒有提出質疑，而是默默看着鄭浩的背影，神色嚴肅。
一直以來，他們都将鄭浩對待自己人的态度看在眼裏。這也是他們無條件信任鄭浩的原因。
“黃曉曉，升高無人機，觀察曙光大廈周邊，看看是否有其它怪物靠近。”周嘉華沉聲道。
先前引爆的兩枚誘餌機關，是否會引來其它怪物，誰也說不準。
爲了以防萬一，周嘉華讓黃曉曉将無人機升至高空，總覽全局。假如發現險情，他們會立即通過對講機聯絡鄭浩。
地面的景物越變越小，周圍幾條街的街景，盡數被攝像頭所捕捉。
遠處是洶湧的屍潮，但都止步于數百米開外，沒有哪頭喪屍膽敢闖入暴君的地界。
很快，鄭浩的身影就出現在航拍畫面中。
由于視角拉的很遠，他的身影在畫面中隻是火柴棒大小的一隅。
衆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暴君突然殺個回馬槍。
鄭浩本人卻沒有這方面的憂慮。
隻需發動強效透視，往大廈正門瞧一眼，他便确定暴君已經回到大廈深處，短時間内不會再出現。
他提高警惕，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快步走向暴君與Tank厮殺後的戰場。
親眼目睹大戰後的餘威，比在航拍畫面中看到的，更具視覺沖擊。
地面寸寸龜裂，如同被迫擊炮犁過一遍。厚實的柏油路面起起伏伏，露出瀝青之下的混凝土。
本以爲自己四階進化的身體素質已經很強大了，可跟這兩頭五階怪物相比，無異于嬰孩與成年人。
這種威能，這種破壞力，簡直堪比主戰坦克！
腳下啪叽一聲。低頭一看，原來是踩在了由Tank流失的血液，彙聚而成的小窪裏。
汩汩流淌的血液順着結實的鞋幫分流，将鞋底一點點包圍進血泊中。
鄭浩目光沉靜，拿出一支注射器，俯身抽了滿滿一管屍血。
接着，他漫步于慘烈的戰場之中，時而低頭，時而彎腰，用鑷子和密封袋，采集附着在斷壁殘垣上的血肉組織，肌肉纖維。
通過高懸于空中的無人機，衆人默默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替他保駕護航。
至于他具體在做什麽，衆人看不太清，但也不難猜到，他正在做的事，就是收集暴君和Tank的血肉。
收集血肉的過程中，鄭浩也在觀察曙光大廈。
幕牆破碎殆盡，将大廈一樓暴露在外。一樓深處幽邃而黑暗，但這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憑借遠視能力和常駐的夜視能力，他一眼便看清了位于一樓右側的步道。
那條步道損毀極爲嚴重，看來暴君經常從那裏進進出出。
步道通往地下。結合之前，從引爆誘餌機關，再到暴君出現的這段時長，不難推斷，暴君平時就盤踞在地下一樓。
“暴君爲什麽不肯離開曙光大廈呢？”鄭浩心想。
本來，他認爲，大廈的地下三層，會有人員幸存。可通過近距離觀察，他又不确定了。
因爲，他視線所及之處，都沒看到有攝像頭、監視器一類的東西存在。
可能以前有一些，但都被暴君粗暴的行徑破壞了。
如果大廈中真藏着知曉災變内情的生還者，他們難道會任由自己耳目一黑？那就不是避難了，而是坐牢。
事情的真相，再次變得撲朔迷離。
他搖搖頭，不再亂想。
暴君盤踞的曙光大廈，如同龍潭虎穴。
即便其中存在再多秘密，也不能貿然窺探。
正當他收集完畢，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卻忽然耳廓一顫，停下了腳步。
身後，大廈内。挂在一樓天花闆上的揚聲器，忽然傳出刺啦刺啦的電流聲，似乎剛剛接通供電。
那個揚聲器，本是用于播報緊急通知、尋人啓事的。
電流聲趨于平穩，随後，從中傳出一道冷漠的電子女聲：
“編外員工，普通研究員鄭浩，代号AW4371，聽到請回答。”
鄭浩猛的回頭，擡手按住負于背後的儀刀刀柄，眉頭緊鎖。
他目光如電，四下打量，這才發現，大廈一樓天花闆上的某處，不知何時伸出了一隻泛着紅光的攝像頭，正牢牢鎖定着自己！
冷漠女聲繼續用平直的聲線播報：
“請履行員工手冊第三條。當星宿負責人死亡，且無法與其它星宿聯絡時，包括編外員工在内，任何有能力的員工，都有義務接替負責人的職務，成爲代理負責人，并做好善後工作。”
“經生命檢測系統測試，您已具備成爲代理負責人的資格。”
“請即刻遵照指引，辦理交接手續。”
鄭浩眼神一凝。
這是在說什麽？負責人？星宿？負責人還好，星宿該怎麽理解？而且，這道與研究所裏的AI音源相同的女聲，竟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和工号，還讓自己接替某個職務？
況且，員工手冊上的第三條，根本不是它說的這樣！
仿佛看穿了鄭浩的疑問，電子聲不緊不慢的解答道：“星宿即基地，是晨曦生命的基本組成單元。”
“若您有更多疑問，可在稍後辦理交接手續時提出。”
鄭浩眼神閃爍。
冷漠女聲所說的話，可信程度有幾分？自己該不該遵照它的指示，辦理那所謂的交接手續？
往壞處想，這可能是某個藏在角落裏的陰謀家所構築的騙局，目的就是勾引自己上當！
往好處想，這可能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一次獲知世界真相的機會！
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冷漠女聲的下一句話，直接打消了他的雜念。
“請即刻前往曙光大廈B3，辦理交接手續。”
進曙光大廈，找暴君送死？開什麽玩笑！
鄭浩當場就沒了興趣，但也并未扭頭就走。
他還想試試這個AI的口風，再多打探一些信息。
“地下三層究竟有什麽？負責人又是怎樣一種職務？”他仰頭道。
“在您成爲代理負責人之前，無可奉告。”女聲仍舊冰冷無情，但鄭浩卻從那一成不變的語調中聽出了一絲不屑。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曙光大廈的AI，要比研究所裏那個更智能一點。
看樣子，若是不去辦理那所謂的交接手續，AI就不會透露更多信息了。
既然這樣，鄭浩不打算再拖延下去了。拖得久了，就有驚動暴君的可能。
他用餘光瞥了一眼收集到的血肉。當前的第一要務，還是提升等階，增強實力！
剛轉身走出幾步，背後的冷漠女聲又說話了。
“你所做的一切，都徒勞無用。”
“五階進化喪屍的血細胞，并不足以促使四階進化者進階。”
“隻有腦細胞，才能做到這一點。”
鄭浩再次回頭，驚疑不定的看向挂在天花闆上的攝像頭和揚聲器。
自己心中所想的東西，竟然被它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它是怎麽做到的？就因爲自己瞥了那一眼？
“辦理交接手續，就任代理負責人，您将知道更多。”女聲冷漠道。
鄭浩皺眉。
這是什麽意思？利誘嗎？
“負責人死亡，實驗體暴君失控。請您立即肩負起晨曦生命員工的責任，就任代理負責人。事成之後，您能獲得的好處，遠遠不止這些。”
鄭浩伫立在原地，靜待它接下來的話。
這AI的智能化程度絕對不低。
那麽，如果它真心想讓自己做代理負責人，就必然會指明一個具有可行性的方案。
果不其然，AI又說話了。
“我将給您指明一條通往B3的隐匿路線。隻要您行動得當，即可安全繞過暴君，進入B3。”
鄭浩心思電轉。
就在這時，他目光一沉。
沉重的腳步聲從大廈深處響起。
大概是暴君察覺到了外面的動靜，開始活動了！
他毫不猶豫，轉身就跑！
與此同時，天花闆上的攝像頭縮回暗格之中，AI也銷聲匿迹。
趕在暴君發現自己之前，鄭浩就一陣風般跑回了帝景小區。
閃進寂靜的樓道，他背靠牆壁，仰着頭，使後腦勺與牆壁接觸，感受着牆壁的涼意。
唯有這一絲涼意，才能讓他冷靜下來。
曙光大廈裏有AI，這并不出他所料。
連自己所在的，那間小小的研究所，都暗中配備了AI，以曙光大廈的規模，更不可能沒有。
真正令他震驚的，是AI說的那些話。那一席話邏輯通順，不像作僞。
曙光大廈隻是一處基地。AI将這種基地稱爲“星宿”，并表示這是晨曦生命的基本組成單元。這豈不是說明，被稱爲“星宿”的基地，數量絕對不少？
另外，按照AI所說，曙光大廈裏似乎出了一些狀況。
首先是負責人死亡。所謂負責人，大概就是負責管理基地的人。也就是說，此時的曙光大廈，多半處于空無一人的狀态。
正因這樣，AI才會饑不擇食，找上自己這個“編外員工”。當然，它也說過，自己通過了生命檢測系統的測試，具備成爲代理人的資格。
大概正是因爲自己四階進化的實力，它才破格允許自己做代理負責人的吧？
其次，是實驗體暴君失控。
暴君的誕生，果然與曙光大廈脫不了幹系。但是，他們的實驗出了意外，令暴君失控了。
而失控的暴君，無疑對曙光大廈造成了不小的破壞。所以，AI才迫切需要解決這個麻煩。
爲了拉攏自己加入，AI還透露了一條很重要的信息。
鄭浩掏出吸滿了屍血的注射器，将其握在手上，默默打量着。
按照AI說的，自己收集到的血液和肌肉組織，并不能促使自己進階。
一定要用腦細胞才行？
這一點是真是假，恐怕隻能親身來驗證了。
他摸出一根注射針，插進注射器前段，然後挽起袖子，露出肌肉緊緻的小臂。
他忍着疼痛，注射了一些屍血到肌肉裏。
肌肉立刻變得腫脹起來。
收起注射器，輕輕撫摸着腫脹的肌肉，他展平袖口，邁步上樓，走向黃曉曉的家。
房門開着，周嘉華和江甯焦急的探頭張望。見鄭浩面色平靜的出現在樓梯口，他們才如釋重負。
衆人早就等急了。
鄭浩一進門，周嘉華就沉聲問：“成功了？”
“還不确定。”鄭浩丢下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來到桌前，拎起一大包食物，走向卧室，然後重重關上門并反鎖。
“喂，那是我的房間！”黃曉曉不滿的嘟囔道。
“抱歉，借用一下。”隔着門傳來鄭浩的聲音。
黃曉曉沒料到小聲嘟囔也會被聽見，不好意思的捂了捂嘴。
其他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但憂慮之色溢于言表。
通過航拍視角，他們都看到了鄭浩在曙光大廈門前走走停停的樣子。
那時，鄭浩似乎在跟某個人對話。但他回來之後，就把自己關進房間，絕口不提對話的事，這讓衆人有些擔憂。
“有什麽事，講出來，大家一起出謀劃策不好嗎？總是什麽事都一個人承擔……”江甯神情落寞，輕聲呢喃。
周嘉華沉默着，從兜裏掏出一個煙盒，晃了晃，抖出一根香煙。把香煙夾在指間，猶豫了一下，又将香煙放回煙盒中。
郭磊坐在沙發上，瞅着大理石地磚的紋路發呆。
黃曉曉受不了這股沉悶的氣氛，揪了揪睡衣的衣角，啪塔啪塔跑去鼓搗無人機了。
周嘉華三人有心詢問鄭浩來龍去脈，又擔心惹他不快。
在三人看來，鄭浩這種有事自己抗的風格，就像一把雙刃劍。好處是不用其他人多操心，壞處是自己壓力過大的時候，其他人也會感到壓抑。
過了許久，周嘉華低聲道：“他可能又要進化了。”
江甯和郭磊這才反應過來，鄭浩進入房間之時，拿了一大包食物進去。
難道說，他要晉升五階？
江甯和郭磊臉上，都有了喜色。
若鄭浩成功晉升五階，當前的困難很可能就會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