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臉上僵硬的肌膚被踹得蜷縮成一團,嘴角濺出幾滴口水,身體重重向後倒去。
倒地的過程中,它的雙臂還在胡亂揮舞,似乎想撈到什麽。
可它終究沒能碰到鄭浩,而是結結實實砸進了身下由液氮彙聚的水窪中。
喪屍後腦勺被液氮包裹,身體痙攣着、抽搐着,很快變得一動不動。
它仰躺在地,面目凝固,如同雕塑,仿佛一碰就會粉身碎骨。
鄭浩見喪屍不動了,立馬從墊腳的箱子上跳下來,小心翼翼繞過地上的水窪,來到倉庫外的走廊上。
再在倉庫逗留,就會有窒息的風險。液氮蒸發産生大量氮氣,要不是他提前打開換氣扇,此時可能已經因缺氧而倒下。
他靠在牆上,微微喘息。走廊裏回響着換氣扇枯燥的嗡嗡聲,再無其它動靜。
鄭浩陷入沉思。
小白鼠,丁叔。
一邊是齧齒類,一邊是靈長類。
小白鼠在三樓,丁叔在一樓。
這種“喪屍化”跨越種族和空間,且沒有發病前的預兆。
自己怎麽沒受影響,難道是個體差異?不對,嚴格來說不算沒影響,視力恢複以及突如其來的饑餓感,就是明證。
假設存在某種病原體,那麽自己很可能已被感染,隻是沒表現爲“喪屍化”。
自己昏迷的時間并不算久,可就在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一場劇變。
斷網、全城停電、火災。
種種信息串連在一起,鄭浩産生一個恐怖的設想:“喪屍化”不僅發生在研究所内,而是波及全城,甚至更廣。
不是少數個例,而是大範圍的災變!
研究所地處市郊,周邊人煙稀少,最近的人工建築是一公裏外的别墅區。
在研究所封閉的當下,鄭浩無異于與世隔絕,對外界的揣測也隻能停留在猜想。
鄭浩要做的事很簡單。一個字,等。
等到天亮,如果外界無事發生,那麽來上班的同事就會發現異狀,自己也就不愁脫困。
思索間,鄭浩來到通往地下室的樓梯處。
通往地下室的貨運電梯停運檢修,隻剩這條古舊的樓道還連通着地下室。
如今,研究所裏隻剩自己一人,到是不用擔心再被喪屍襲擊。
但仍得防備不知會從何處冒出來的“喪屍鼠”,以及關在地下室的實驗動物。
它們平時都被統一安置在地下室,不僅有小白鼠、實驗兔,還有兩籠恒河猴。
通往地下室的樓道漆黑一片。
有小白鼠咬斷鐵絲的前例,鄭浩不确定用拇指粗鐵條焊起來的籠子,還能不能關得住恒河猴。
幽黑深邃的樓道裏,傳來嗚嗚的風聲,風中裹挾着幾道凄涼的啼叫。
鄭浩絕不想進入這間潛藏着危險的地下室。盡管研究所五分之四的物資都儲存在裏面。
他來樓梯口,是爲了關閉通往地下室的門。那是一扇厚重的實心鐵門,關上它,起碼能隔絕來自恒河猴的威脅。
鐵門吱吱呀呀關上那一刻,鄭浩松了口氣。
要擔心的事又少了一件。
他拖着饑餓且疲憊的身子,前往位于二樓的員工食堂。
食堂裏一片黑燈瞎火,受雇的廚師早就下班回家,廚房裏隻有冰冷的竈台。
鄭浩扯過一口小鍋,接水——研究所的供水來自樓頂的蓄水罐。
他翻箱倒櫃,找到一箱泡面,随手撈起幾包。
廚房裏有新鮮食材,但他沒力氣做一頓好飯,隻想着填飽肚子就行。
研究所不通燃氣,燒火炒菜,全靠煤氣。
起鍋,燒水。水開後,他先是一股腦倒了三包泡面進去,再敲下兩枚雞蛋,放上幾片青菜,調料包一撒,攪拌兩下又煮了一會,就算大功告成。
煮好了面,鄭浩端着鍋,在空蕩蕩的食堂裏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直接就着鍋吃起來。
一鍋面,不到兩三分鍾就被吞下肚。
吃完飯,鄭浩回到員工宿舍,驗指紋開門進屋後首先打開手電,仔細搜查床下、櫃子後。
發生喪屍鼠逃脫的辦公室位于三樓,宿舍則在一樓,但他絲毫不敢疏忽大意。
确定房間内隻有自己一個活物後,鄭浩鎖了門,直挺挺倒在床上,望着上鋪的床闆。
宿舍是六人間,上下鋪。平日裏,隻有鄭浩會在加班時留宿。
周圍一片寂靜,他竟産生了一絲微妙的滿足感。
偌大一座研究所,與世隔絕,研究所裏隻有自己。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仿佛成了研究所的主人。
令人頭疼的論文、薪資,不願面對的社交問題……通通可以抛諸腦後。
盡管喪屍鼠的隐患尚未解除,但至少此刻自己是安全的。
整晚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濃郁的困意襲來,鄭浩沉沉睡去。
……
沒人。
沒人來。
不會有人來了。
上午9時許,鄭浩在三樓B組辦公室的窗前久久伫立,眼神直勾勾的望向市區方向。
由于一樓二樓的所有窗口都被卷簾門封閉,中控室的監控裏也看不到任何路人,所以鄭浩不得不冒險進入三樓辦公室,隻爲遠眺一眼市區。
放眼望去,城中的高樓大廈仿佛一位位矗立默哀的巨人,染上肅穆且悲哀的氛圍。
玻璃幕牆碎開數不清的破洞,就像附在樓宇身上的瘡疤。
樓宇交錯間,幾股黑煙沖天而起,如同向蔚藍天空伸出的魔爪,漸漸蠶食着蔚藍,将其染成深灰。
僅僅過去一夜,昔日繁華的都市就變成了這般破敗模樣!
鄭浩心中再無半點僥幸。
小白鼠與丁叔的變化果真不是個例,“喪屍危機”已然大規模爆發。
鄭浩退出辦公室,同時不忘關門。
如今網絡中斷,幾乎無從獲取外界的信息。
晨銘市常住民超過三百萬,這其中有多少人變成喪屍,又有多少人幸存?
雖然希望幸存下來的人能盡快穩定局勢,但鄭浩不得不承認,晨銘市在災害處理方面的能力不容樂觀。
晨銘市隸屬東南行省,明明地處東南,卻是個内陸城市。
作爲老牌大都市,卻與沿海的發展福利無緣,甚至繼承了傳統城市的一些弊病。
在基礎設施完備程度、警備員力量上,完全無法與數百公裏外沿海的省城臨淵市相比。
最重要的是沒有駐軍。
東南行省的駐軍地點緊挨着臨淵市。
若災變僅在晨銘市爆發還好。要是臨淵市也無法幸免的話,軍隊很可能優先就近穩定臨淵市,對晨銘市的救援則會被迫延後。
穩定災害的最快最有力手段一定是軍隊。
光憑警備員,很難應對這種程度的災變。
且不論警備員力量保存是否完好,就算能出動全部警力,也最多覆蓋部分城區。
城中火災至今未滅,說明消防隊大概率癱瘓,那麽警備員那邊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城市毀壞到這種程度,絕對不是幾十、幾百個喪屍就能造成的。究竟有多少喪屍,可能隻有城裏的人知道。
可以肯定,這将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大災變!
鄭浩在走廊上來回踱步。
最壞的情況,自己可能需要在研究所待上很長一段時日,才能等到救援。
“那就想辦法熬過這段時日!”鄭浩下定決心。
所幸,研究所設有員工食堂,食物儲量比較充足。
不算地下室的庫存,光是廚房裏堆放的大米、白面、蔬菜、凍肉,鄭浩一個人吃的話,吃到食物變質那天都吃不完。
起碼幾個月,他都不必爲食物發愁。
用水方面,蓄水罐裏的水,足夠他喝的。就算時間長了變質,也可以煮沸消毒。
用電這塊比較麻煩。發電機運轉全靠燒柴油,而大部分柴油都儲存在地下室。
地下室有猴籠,風險未知,絕不能輕易踏入。
存放在配電室的柴油還是少了點,必須關閉發電機組的其中幾台,節約用電了。
這麽一想,情況也不算很糟。
相比城裏,研究所無疑是一個絕佳的安全場所。隻要解決内部的不穩定因素,大可以安穩待在這裏直到災難結束。
目前最大的不穩定因素,就是行蹤不明的喪屍鼠。
它們應該跑不出A組辦公室的範圍,可終究不能放着不管。
“對付幾隻變異的老鼠而已,不是什麽難事。”
鄭浩打定主意,走向一旁的雜物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