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誓,這是他這輩子最違背本心,最狼狽不堪的一次,但是他别無選擇。
淩厲的殺機,來源于他對天道的憎恨。爲什麽好人沒有好報,而惡人卻可以在這方仙朝爲非作歹,暢所欲爲?究竟是世人錯了,還是這方仙朝錯了?
周娥皇在他心中地位,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經超越了李秋盈。李秋盈是與他風雨同舟的結發之妻,将來他有的是機會去彌補前世的虧欠。而對于周娥皇這位隻可遠觀,而不可造次的絕世尤物,他需要找到一個絕對合适的平衡點,順應本心而爲。
原本以爲,有了聖陽暖玉的護身,足夠改變這位藍顔的命運了,最不濟也能延長對方十幾年的壽命。然而偏偏老天爺在這個時候又給他開了一個諾大的玩笑,對方竟然踏上了一條不歸修途,這讓他是十分的痛惜與自責。如果可以用他的性命,去換取對方一世的安甯,他會毫不猶豫地交出自己的性命。然而天道會允許他這麽做?至少在沒有足夠的把握前,他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對周娥皇亮這位恩人亮出刀鋒,完全不亞于将他的心放在火上烤。這對他來說是一種窒息的煎熬,一種窒息到靈魂深處的煎熬,但是他必須要承受這一切。因爲他是丁勉,一個以儒爲骨,以佛爲神的逆天者。
“我帶你來此地,隻是單純的受人之托,而不是爲了你這個人。所以,你要搞明白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價值,而不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或許在那些凡夫俗子的眼中,你是個令人神魂颠倒的絕世尤物,但在我面前...你還沒有那個資格!”
冰冷的聲音,再次傳入了周娥皇的耳中,丁勉冷漠地掃視了對方一眼,随即沾染一絲鮮血的三陰戮魂刀,便直接消失與了無形。
空中似乎還殘留着方才弑人心魄的寒意,沉重的氣氛将這對藍顔禁锢在了兩個不同的天地。
周娥皇摸了摸有些黏糊糊的玉頸,下意識地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與其說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倒不如說她低估了丁勉的忍受能力。她,還是小瞧天下仙修了。不過,她并不認爲自己追求所謂的幸福有何過錯。隻要她修爲可堪頂天,今日她定要丁勉好看。《哼...終一日,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地跪下,爲我舔腳。》
殊不知正是因爲丁勉今日這般看似冷漠無情,實則内心滴血的無奈之舉,直接催生出了一代絕世骨魔,而其更是憑借煉至巅峰的紅粉玉骷髅道,将地府四大外域之二的浮骨山、混亂之嶺強行煉成了兩件本命骨寶,将地府鬧得近乎崩塌流離,徹底從仙朝除名。當然這是後話...
“放開心神,用你的赤色琴膽,去仔細聆聽這裏的音道。”
眼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丁勉便強行逼自己從無盡的掙紮與痛苦中掙脫了出來。他真怕自己一個沒繃住,直接出手廢掉周娥皇的一身至陰至邪之法,将她更快地推向無盡深淵。此時的他隻想盡快助周娥皇得到此中音寶,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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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之夭夭,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盡情地釋放心中的壓抑與痛苦。
盡管内心再怎麽失落與怨恨,周娥皇畢竟是周娥皇,憑她的聰明才智,若爲男兒身,真個南唐怕是要易主了。短暫的天人交戰,讓她很快便恢複了往日的睿智。她沒有忘記自己來此是爲了什麽。既然丁勉說是受人之托來這裏幫他,那麽隻要她不做出出格之事,對方是不會害的。然而她哪裏知道此時的丁勉,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歇斯底裏的煎熬。
“你是說這裏存在着一座由音律勾布成的法陣?”周娥皇蹙眉緊皺地向四周觀望了一圈,最終将目光定格在了那座斑斑石門之上。雖然她感應不到這裏有什麽陣韻的波動,但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座石門之上似乎隐藏着某種隐晦的氣機。
“不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此地應該便是人族音祖伶倫的埋骨之所了。”丁勉看着若有所思的周娥皇,眼中隐隐閃過一絲愛憐與不忍,不過很快便被他掩蓋了下去。周娥皇這等才女,可不比李秋盈,他好不容易令對方自尊受挫,暫時切斷了她的念想,若是因此而被她察覺出什麽端倪,事情可就不美了啊!
“人族音祖伶倫,乃是荒古人皇座下音律之神,他怎麽可能會被埋葬在這等簡陋之地?而且那個年代的天地靈氣,簡直堪稱濃郁成液,按理說一個精通音律的智者,又豈會不曉得修煉之法。即使他修煉資質再愚鈍,但凡稍稍懂得些粗糙修煉之法,至少也能成就一個仙人果位。我覺得此地并非是他的埋骨之所,而是他曾經逗留過的地方。荒古先民喜歡穴居,将自己的巢穴建造在這荒山之下,也并無不可!”周娥皇有些狐疑地瞥了丁勉一眼,一張美若天仙的臉,隐隐泛出一絲得意之色。
她對曆史的研究,絲毫不亞于丁勉這個翰林院大學士。前世的丁勉,爲完成南唐國主李煜交付給他重新修訂《南國太史記》的任務,沒少找周娥皇探讨正史野史存在的纰漏。可以說,他能坐上那翰林院大學士之位,除了這位才女對他在官途的照拂之外,這其中還有一半周娥皇以自身才能助他修訂《南國太史記》的成分在裏面。
原因無他,丁勉正是因爲那本包羅曆史萬相的《南國太史記》,才奠定了他在翰林院的威嚴,從而一舉坐上那翰林院大學士之位的。因此,周娥皇在丁勉心目中,一直都是與其神魂相印、相融的藍顔者般的存在。若不是礙于對方的性别與身份,依前世那個身懷赤子之心的他,早與周娥皇燒黃紙斬雞頭了。由此可見,對諸子百家曆史頗有研究的周娥皇,絕對稱得上是一個大學者的存在。
“你推測的也不錯,不過你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丁勉面無表情地與周娥皇對視了一眼,心中不由感歎道,還是那般熟悉的味道。周娥皇的性情,丁勉是心知肚明。對方擅長以奇解史,以世輪人,可她偏偏卻看不透君王之道,否則前世的她又豈會落得那般吐血身亡的下場。
“哦?我遺漏了哪一點?”周娥皇一聽丁勉說她遺漏了最重要的一點,心中當然有些不服氣,但是她也不敢表現的太過。剛剛丁勉可是讓她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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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了啊,天知道這個不懂憐香惜玉的魔,會不會再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還是小心一些爲妙。
“君王之道,爲臣之道。荒古先民無論是在生活上,還是在民風上,都是相當的簡易與淳樸。與其說那個年代之人的思想好掌控,倒不如說他們生來便對天地心存敬畏之心。心存敬畏之心,自然能看清最實質性的東西,部落與食物。爲什麽曆來王朝會更替不休?爲什麽人性會變得越來越自私,越來越貪婪?爲什麽如今這方仙朝會變得靈氣越來越枯竭,以緻于整個仙途都成了一種病态?”
丁勉越說越是激動,沉澱在他體内的碧血,在這一刻開始沸騰了起來。一股股乳白色的浩然正氣從其頭頂飄出,空中更是閃爍起了道道“噼裏啪啦”的銀光,一抹悲天憫人的氣機,随之而降。
此時此刻,周娥皇隐隐有種難以言表的錯覺,那便是丁勉已經不再是一個不懂憐香惜玉的魔了,而是一位爲衆生大喊不公的大儒。隻是不知爲何,乳白之氣出現的那一刻,她渾身血液便仿佛被某種可怕的力量給禁锢住了一般,心中莫名升起一種厭惡感。恍惚間,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其心裏誕生了,那便是舍去這一身僵硬的血肉,她才能不懼世間任何的羁絆,如此則大道可成矣。
此念頭剛一閃出,她便猛然打了個機靈,額頭之上瞬間泛起了一層冷汗。《我這是怎麽了,爲何會有這般荒誕的想法?人若失去血肉,又豈能存活?即便是修爲高超的修士,在失去一身血肉之後,也不能繼續支配肉體吧!》
“歸根結底皆是因爲一個“欲”字。欲望膨脹,便會迷失本心,最終淪爲被欲望操縱的行屍走肉。無欲無求,則爲天人。修真修心,心若冰清,濁世守真。”
說道此處,丁勉趕緊收回了一身浩然正氣。周娥皇的異樣,又豈能瞞過他的眼睛?悍然正氣的突然出世,其實便是丁勉故意而爲之,他就是要看看此時的周娥皇是否還有自救的可能?顯然,對方已經被邪種侵心,自救是不可能了...
“呼...”丁勉浩然正氣一收,周娥皇不由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剛剛從夢魇中蘇醒過來一般,面容之上依舊殘存着一抹震驚與後怕。“你所說的欲,與君王之道,爲臣之道何幹?又與這裏是不是人族音祖伶倫的埋骨何幹?”
“無欲,人性則淳樸至善,極易感知大道。人皇爲何極力推崇伶倫,甚至将他所創的音律,流傳荒古各個部落?因爲音律的産生能釋放他們心中的欲。人皇想要的是荒古一統,将整個人族帶向光明,那麽他就必須控制、引導他們的思想。而伶倫便是人皇手中一柄隐形的刀,一柄可以割四方之欲,助他坐穩九州共主之位的刀。伶倫能成爲音祖,其心境又豈是尋常之人可比的,人皇的算計他自然能讀懂,不入仙途才是他最明智的選擇。有些人,生前并不風光,隻有在他死後,他的貢獻與著作才能被國主廣傳天下,這麽說你應該能明白。如果我推測沒錯的話,這荒山便是荒古時期的鳳山,是伶倫悟音之地,也是他死後最希望埋葬的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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