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老者私下裏沒少唉聲歎氣,不過老者也知道,在整個南漢國,若想重振祖風,唯有科舉一路可走。隻是南漢的科舉,并非三年一次,而是全憑國主喜好而論。心情酣暢,一月之内,連開兩次科舉,心情若是煩躁,三五年也不見得開科取士。
家底殷實的人家,早已看透世間風貌,暗地裏拿錢疏通官路,家底寒酸的隻能苦等國主開恩了,畢竟世風如此,爲之奈何?因此,那些既沒官脈又無家底的秀才,隻能抱團空歎,整日自我沉淪,期待有朝一日能魚躍龍門,飛黃騰達。可惜如今的南漢,早非這些秀才心中聖景,即便是他們有幸走上官場,也會被這南漢污水給沖刷的肝膽皆墨,再無任何儒根所言。
朱雲山赫然便在這群“報國無門”的秀才之列,然而半年前的那場偶遇,卻是成了朱老漢一家永久的噩夢。故事的起因,還要從中元節的那場酗酒說起。
中元節那天,朱老漢與朱雲山早早便起床了,他們要趕去離朱家莊七裏之外的黃庭坡去祭祖,這是民間傳統,這一日鬼門關會大開,三方地府閻君,各地城隍都會準許那些在陰間受刑的陰魂,重新返回陽世,去死後所埋骨之地,與親人相會。
回來的路上,朱雲山遇到自己的兩位同窗好友,三人家境相仿,兼之脾氣相投,又無家室,經常聚在一起飲酒作對。朱老漢隻是叮囑朱雲山早些回家,便自行離去了。
其中一位姓柳的書生,也不知抽了哪門子瘋,說是離黃庭坡不遠處的一座廢棄山神廟中可能有強盜留下的寶貝,反正幾人閑着也是閑着,不若去那裏探查一番,若是得些金銀珠寶,也能有銀兩打點媒人,說上一樁親事。三人一拍即合,當即朝那座山神廟行去。
等三人趕至那座山神廟之時,日頭已經偏西,幾人在蛛網密布的山廟中尋摸了一圈,還真找到了一口隐秘的地角,不過那裏并沒有什麽金銀珠寶等錢财,而是一張用不知什麽材質勾勒的美人出浴圖。三人全都看傻眼了,雖然僅僅隻是一副古畫,但是上面的女子卻仿佛活過來般,一颦一笑都顯得仿若真人般,看得幾人一陣口幹舌燥。
幾人皆是尚未婚配的小夥子,哪裏受到了這種勾人魂魄的美人圖,隻是畫隻有一幅,而人卻有三個,誰都想将之挂入自己的書房整日欣賞,可惜終究事與願違,于是三人便決定劃拳輪管,誰先赢,便由誰先來保管,時間定于七日,依次輪管。
最先提議的那位姓柳的書生,赢了個頭彩,其他二人隻能眼巴巴地看他将話收入了懷中。幾人從廟中出來之時,天色漸黑,回去的路上,三人皆是默默無語,所有人的心思,都被牽扯到了那幅令人心癢難耐的美人出浴圖上。朱雲山心中越想越有些氣憤,爲什麽他是第三個,如此他隻能再等上半個月,才能欣賞那幅美人圖,這對他來說是一種煎熬。
路至黃庭坡一代山路之時,一塊石頭将心事重重的他絆了一跤,心生怒火下,他一腳便将那石塊踢飛了出了很遠,迷迷糊糊之種,他仿佛聽到有人“哎呀...”了一聲,聽聲音像是個女子,他急忙循聲去看,隻見遠處有一位身影略顯模糊的女子,似乎蹲在地上“嘤嘤嘤”的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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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着。
“你怎麽了?”
朱雲山的舉動,立即引起了兩人的注意。他心中不由暗暗稱奇,貌似隻有他一人聽到了那女子的哀叫。于是他靈機一動,拍了拍腦門,說是自己忽然想起之前在黃庭坡祖墳上香之時,将自己随身攜帶的折扇落在了那裏,他要回去取。
折扇是一幹文人墨客的裝飾品,也是這些毫無家世背景的秀才之間,相互攀比之物,二人皆知朱雲山的那把折扇,是花費了一百文錢,從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師手中求來的,爲此二人私下裏沒少羨慕了他。隻是如今天色漸晚,此時上坡着實有些不妥。二人都勸他明日再去取也不遲,隻是朱雲山心中卻是另有打算,找了借口打發二人先行離去,畢竟他們都是些“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儒生,心中自然沒有鬼神那一套說法。
二人走後,他悄悄向方才聲音傳出的方向行去,果真是一個妙齡女子。借助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對方的長相,除了女子身上穿的衣物有些樸素之外,其模樣與那副古畫中的女子有八分相仿。這可讓朱雲山高興壞了,眼下有美人在,他哪裏還會在乎那副美人出浴圖。
“姑娘!方才可是你在抽泣?”朱雲山暗暗壓下心中的狂喜,向女子打了一輯。
“讓公子見笑了!方才也不知從那飛來了一塊山石,砸到了奴家的腳,眼見天色已黑,奴家若是再不回去,恐有惡狼出沒...不知公子可否行個方便,将奴家...”
女子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後幾乎快将頭埋在胸脯裏了。
“不知姑娘家住何方?不若讓小生背你回去吧!”朱雲山巴不得與這女子有親密接觸呢!眼下機會來了,他自是求之不得。
“那就多謝公子了!”
女子說他家住在離此不過三裏的一座莊園之中,父親在興王府做官,家中隻剩下她與老母與幾個仆人,今日代父祭祖晚了時辰,這才抹黑趕路。
背起女子的朱雲山,不由暗暗生奇,黃庭坡埋葬的官員不計其數,他的祖墳便占據這裏,這一點倒是沒錯。隻是女子說她家便在離此不遠的一處莊園之中,這就有些奇怪了。朱家莊雖然離此遠了一些,但是對附近的狀況他是心知肚明,到處都是樹木雜草,哪裏有什麽莊園。不過,女子既然這麽說了,那定然不會有假,到時候他不就知道了。隻要知曉了女子居住的莊園,他日後有的是機會與對方相見。
到了女子指定的地方,果然有一處燈火通明的豪宅,門口挂着的四個大燈籠是格外的顯眼,便仿佛女子的朱唇般,紅的那麽妖豔,紅的令人心肝皆顫,恨不得一品幽香。
“謝謝公子!天色已晚,奴家今日不便留公子入府。明日黃昏時分,奴家在此擺下宴席,全當爲答謝公子背負之恩,不知公子可願賞光?”
“小生...求之不得!”朱雲山目送着緩緩合上的大門,心中不由對未來産生了無限遐想。人生三大喜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而今他似乎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喜,心情是高漲百倍。哼着小曲,朱雲山返回了朱家莊。
輾轉反側至深夜,朱雲山才在眼皮不支下,進入了夢鄉。夢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女子所住的那座莊園之中,門上、窗戶上貼滿了大大的喜字,夢中他們拜堂成親,步入洞房...
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時,他們家的大門被敲響了,是昨日與他一起登臨山神廟的其中一位姓紀的書生,此人面色難堪地走進了他家院落,見到他的第一句話便是,柳姓書生當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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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斃在了家中,雙目圓睜,渾身皮包骨頭,死相極其恐怖。紀姓書生與柳姓書生臨街,二人皆居與朱家村緊挨的古河村,紀姓書生聽到消息,第一時間找上了朱雲山,三人交情匪淺,如今好友暴斃,他們理應去祭拜。
其實紀姓書生拉朱雲山前去,并非全是爲了去祭拜對方,他心中還惦記着那副美人出浴圖,既然對方已經去世了,那麽那幅畫便應該由他來掌管了。可惜此時的朱雲山雖然對好友的突然暴斃而感到深深惋惜,但是對那副古畫的熱乎勁,卻是沒之前那麽濃了。二人趁柳家人忙碌之時,偷偷潛入了柳姓書生的書房,裏面除了一些書籍之外,他們并沒有看到那副美人出浴圖,朱雲山心系黃昏時的約定,早紀姓書生一步離開了...
媚娘是女子的乳名,人如其名,回眸一笑百媚生,在朱雲山心中,那就是一位不沾染人間煙火的仙女,兼之此女又是大家閨秀,詩詞歌賦堪稱樣樣精研,自那次赴宴之後,僅僅不過三日,二人便私自定下了盟約,婚期定在四天之後。隻不過,每次女子與朱雲山幽會之時,都會選擇日近黃昏之時,對此朱雲山也曾問過她,對方僅僅隻是一句“她喜歡夕陽落下之時的甯靜,在夜幕即将來臨的那一刻,能有心愛之人的肩膀借她依靠,陪她渡過漫長的黑夜,那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便将朱雲山的一顆疑惑之心,完全消除了。
朱老丈聽說兒子要娶妻,第一反應便是哪家的姑娘?對方家人如何?彩禮該如何籌劃?
然而神秘兮兮的朱雲山,卻說人家不要彩禮,便連媒婆也不用找,朱家隻管布置洞房便行。這讓朱老丈不由心中不由生疑,不過既然兒子都這麽說,八成是對方家底殷實不缺錢,隻要兒子能讨到一方漂亮兒媳爲朱家開枝散葉,這比什麽都強。
拜堂前一天,從鄰村又傳了一句噩耗,柳姓書生的母親,當晚死于自家床榻,死狀與柳姓書生一模一樣凄慘。柳姓書生上有兩個哥哥,均已成家,隻是并無誕下子嗣,而今七人去二,柳家再次陷入了一片悲痛之中。不過,這對即将做新郎官的朱雲山來說,卻是關系不大,他雖然有心去探望一下,但是白事、喜事最忌相沖,因此他并沒有前去。
不單是他,便連與柳家隻隔一條街的紀姓書生也沒有前往。朱雲山差人與紀姓書生送了請柬,對方的家人回信說紀姓書生今日偶感風寒,不便前往,改日自當登門拜訪,對此朱雲山是大感惋惜。
朱老丈夫婦對自家長相俊美,知書達理的兒媳婦,是格外的喜歡。畢竟人家是出自官宦名門之後,且不論對方的父母爲何至今沒能與他們二老見上一面,能曲身下嫁朱家已經是他們祖墳冒青煙了。
娶了美嬌娘的朱雲山,性子收斂了不少,也不出去會友了,整日不是呆在書房之中,就是陪夫人一起散步,對外面之事似毫不理,日子過的好不惬意。
一個月的時間,柳家整整七口,全部死于暴斃,死相之慘,皆如出一轍,七日必有一人死于非命,如此滅門慘案,衙門那邊終于坐不住了,衙役、捕快盡出,愣神沒發現什麽線索,隻能給出“中毒”而亡的結論,登記在冊。
然而事情并沒有結束,柳家之人死絕之後的第七日,紀姓書生也暴斃而亡了,死相與柳家諸人,一模一樣。
街坊鄰居,紛紛傳言那是妖物吸食人元所緻,柳家幾家怕是被那妖物盯上了。衙門那位縣太爺爲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帽,将事情暗暗壓了下來,任何人膽敢以訛傳訛,皆關進大牢之中。随即他派出了一隊衙役,隐藏在了紀家,如果真有人故意行兇,那麽這兇手是插翅難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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