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大儒,生前雖爲一個“義”字,半路出家,苦守寒山寺三十三載。但是張繼依舊丹心不泯,心系儒道。即便是死後成爲了地府陰曹,仍念念不忘儒道之凋零,如此高風亮節,怎能不令人震撼、欽佩與感動。
然而,他不是張繼,爲國爲民的崇高儒義,也隻堪堪從其心中漂浮而過,并未駐留在他心底。俠之大者,非他所欲也,蕩盡所見不平事,逍遙仙途的俠之小道,或許更符合他當前的心境。
“額…大人是打算讓我魂魄出竅,随您至地府述職嗎?可我這肉身怎麽辦?總不能丢在這裏,等着野獸啃食吧!”
一想到自己的肉身,将會被一群豺狼虎豹撕咬的骨肉分離,丁勉便不由渾身打了個冷顫。這些野獸可不管你的肉是香是臭,在它們的世界裏,隻有獵物與捕食者一說,弱肉強食才是它們所遵循的自然法則。若是碰到開啓靈智的妖物,說不得骨頭渣子都不會留給他做個念想。
“嘎嘎!我看這裏倒是一處魂魄出竅的絕佳之地,至于你這肉身,全當做好事成全那些忍饑挨餓的野獸喽!它們沒有肉吃,多可憐呢!”
楚鋒笑意正憨的不斷沖丁勉擠眉弄眼,直娘賊的,一張本就猙獰恐怖鬼臉,幾乎快扭曲成折扇了,看的丁勉心中是一陣惡寒。這鬼物笑起來,果真上不了台面…好在丁勉心神大條,否則換做世俗凡人,此刻非得被這厮吓的昏厥過去不可。
“呵呵…你丁進之也有懼怕的時候?老夫怎麽沒看出來啊!當時你掌掴白雲觀修士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副樣子啊!”張繼笑呵呵打趣着丁勉,整得後者不好意思的連連搔頭。
張繼看似一句玩笑之言,實則是在暗中教誨丁勉,以後行事,若無十成勝算,切莫挺而走險。尤其是在暗流湧動的地府,更是要處處小心謹慎,以免着了别人的道。
對此,丁勉也隻能擺出一副虛心接受的樣子,畢竟張繼也是爲他好。
張繼暗暗點了點頭,随即面色陡然一淩,沉聲道,“老夫曾經說過,要送你一樁機緣,就是不知道進之你有沒有那個決心和膽量去取了!”
“一樁機緣?”丁勉聞之,忽然渾身一震,心思瞬間活泛了起來。
寒山寺内,張繼成就陰官果位之時,曾言要送他一樁的機緣,丁勉當時也有想過張繼所提及的機緣,或許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仰或者一卷經文法門,總之,是一件對他極爲有利的事情。
而今,張繼再度提及此事,并且從其一副略顯凝重的面容之中,丁勉讀到了一絲難以言表的韻味。能讓一向成竹在胸的張繼,表現出如此神色,可見這所謂的機緣非同尋常,或許稍有不甚,他便會随之墜于無盡深淵。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隻能硬着頭皮應下。既然張繼有心栽培于他,他必然不會傻乎乎到拒絕。他在這方仙朝毫無根基可言,而善于抓住每一次機會,才是他當前所要做的。
一念之此,丁勉暗暗壓下一顆蠢蠢欲動的心,繼而故作灑脫道,“多謝大人提攜,進之感激不盡!”
“哈哈!好,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人。不過你大可放心,此事或許對别人來說,難如登天。可對你而言,未必…”張繼一雙明亮威嚴的雙眸,隐有萬千光華附于其上。
此言一出,衆陰差皆是表情不一的看向丁勉,有興奮,有詫異,有欣喜,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表的韻味在其中。
嗯?這股氣機怎麽給人感覺怪怪的!
不對!是殺氣!
重生之後的丁勉,心神感知力本就迥與常人,尤其是修習了《明王聖魂經》魂海發生異變之後,更是讓他對周圍氣機的流轉與異變,變的極爲的敏銳。
方才那股一閃而逝的殺氣,雖然僅僅隻是驚鴻一瞥,卻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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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丁勉心生警覺。
念及此處,丁勉不着痕迹的暗暗運轉起尚未恢複過來的無盡魂海,悄悄向那抹殺氣尋去。他倒要看看是誰竟然對他起了一絲殺心。
豈料,這股令人作嘔的殺氣,在他感知力出現的那一刹那,竟然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丁勉心中不由一驚,暗道一聲,好警覺的感知力。
既然對方及時撤離了那股殺機,那麽他也不好再繼續追查下去了。與在這其浪費時間,被人左右心念,不若好好規劃下自己接下來的宏偉藍圖。霸者之所以能成大業,除了一顆勇猛剛進的心神外,還要有一絲視萬千敵寇于無物的絕聖之姿。
無論此人是出于什麽對他起了殺心,有一點不可否認,那便是随着丁勉一步步攀登到仙朝巅峰,那些隐藏于暗處的毒蟲蛇蟒,勢必會出來擋道。漫漫仙途,不争也是争,從他打算踏進地府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日後他的道路絕不會一馬平川。
丁勉若想完全杜絕這一切,不外乎兩條路可走。一是自甘堕落,重回紅塵,繼續做他的文弱書生。二是一往無前,悍不知死的直沖仙朝頂峰,唯有霸淩絕頂的無上仙姿,讓這些人難望其背,後者才會自感無力之下,驚慌失措的收起那份毒蛇之心。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在見識到仙道的脫俗與強大之後,丁勉豈會甘心再步前世之殇。高絕一切的無上實力,霸淩諸天的滔天雄姿,才是他今生所要達到的彼岸。雖萬千荊棘攔身,我自一掌爆出,仙擋弑仙,魔阻屠魔,縱然是碧血灑空,魂歸青冥,亦要讓這方仙朝爲我而顫…
張繼似乎感受到了丁勉渾身氣機的變化,他還以爲是後者被他的一番激蕩言語,升起了一絲戰天鬥地的豪志,殊不知丁勉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霸氣與豪橫。
“呵呵…大人莫要取笑于我,進之幾斤幾兩,自身還是很清楚的。比起在場的衆位兄弟,進之隻不過是尚未踏足地府的新人,需要研習的東西,數不勝數。日後若有閑暇,還請衆位兄弟不憐賜教!”
丁勉說着,先是沖張繼躬身一稽,以表自身感激之情,而後一一向旁邊的衆陰差,連連拱手,略顯低态之姿,将一身官場之術,演繹的是淋漓盡。
衆人聞之,皆是一副不敢當的言語,然而自他們臉上浮現出的淡淡笑意,卻是直接爆露了他們的心性。
當然,這其中還隐藏着有一個例外,至少目前來看,丁勉并未發現什麽異常。
張繼若有所思的莞爾一笑,眼神從衆人身上飄過。“哈哈…好你個丁進之!老夫說不過你!”
就在此刻,張繼腰間的陰司令,忽然之間青芒大勝,面色也随之嚴肅了下來。“城隍有令,命我等火速趕往城隍殿。”
“這…”衆陰差聞之,不由一驚。
“大人!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楚鋒欲言又止的說道。
“本官也是一頭霧水!不過時間緊迫,爾等可先行趕往城隍殿,老夫稍後便至!”張繼朝衆人略一擺手,施意他們先行離去。
“大人保重!”楚鋒抱拳一禮,随即大手一揮,“兄弟們!目标城隍殿!”
城隍發令,召喚陰官、陰差回殿述職,顯然是有什麽大事發生。張繼之所以拖延片刻,全是爲了他。令行禁止的爲官之道,丁勉自是非常清楚。
此刻,不待張繼催促,他便立即溝通了藏匿在膻中穴中的才氣,繼而遊離全身,徑自朝那片凝結了十萬儒士高義、百萬雄師悲壯之地,持虔誠之姿而去。
正如張繼所言,他還未凝聚出自身神魂,若無非常手段,貿然進入地府,遲早會出大事。
而這些蕩氣回腸、浩然未消的儒門之仁、義,正是可以護他魂魄周全的甲胄。
蒼涼與悲壯,不屈與毅然,如一道道聖潔無瑕的天蠶之絲,不斷在其心田交織,待绫羅附于其神之時,丁勉已然來到了燕雲關下。
此時此刻,他仿佛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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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萬千羽扇綸巾的儒士在呼喊,正義淩然,浩然震天,不屈不撓,碧血染空。雖千萬人而吾往矣的儒門高義,繼往聖之絕學、爲萬世開太平的崇聖之姿,頃刻之間便已将其淹沒。
仁、義、禮、智、信,儒道五常,如五尊浩然沖星鬥、正氣撼九州的儒門往聖,道之所顯,意之所存,無時無刻不震撼着他的心神。
精氣爲物,遊魂爲變,吹萬不同,鹹其自取。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那來自虛空中的迫切召喚,好似先哲儒院傳出的陣陣朗誦聲,經意史理流轉間,深深烙印在了丁勉靈魂最深處。
但見破敗不堪的燕雲關遺迹處,不知何時竟然泛起了遮天迷霧,丁勉仿佛置身于一片道韻缥缈的仙境之中。心神震撼之下,一座高聳入雲、道韻十足的白玉踏天階,憑空出現在了燕雲關口。天階最上方,赫然漂浮着是一件神聖至不可侵犯的白色儒士服,與一頂高潔如雪的書生冠。
不遠處的張繼,看着這一幕,震撼之餘,隐隐多出了些許期待,一張威嚴無雙的面容,登時變的青氣袅繞起來。“萬千儒意憑空顯,五常猶在化服冠。大造化,大造化啊!沒想到此子竟然引發了十萬儒士的滔天執念,天降魂衣,若無意外,日後這世間要出一位儒門共主了。蒼天垂憐啊,我儒門要真正崛起了…”
魂衣,顧名思義,乃是神魂所穿之衣。自上古儒門開創之初,至今,魂衣也僅僅出現過一次。
昔日孔仲尼厄而作《春秋》,成就聖姿之時,引發神迹,時有白玉麒麟自無盡蒼穹攜衣冠而來,卧于孔仲尼身側,而那方聖潔如雪的衣物,也随之沒入了他體内。
三千門徒,眼見此景,直呼天道庇佑儒門,萬世太平将至。白玉麒麟也因此被儒門中人尊爲了護教神獸。
遂,孔仲尼壽元耗盡之時,儒門上下盡皆籠罩在了一片悲怆之中。有不少門人隐約間看到一身白衣禮冠的孔仲尼,聖魂自床榻飄飛而出,騎麟沖天而去。後世門人,爲紀念這位偉大的儒門開拓者,便尊其爲儒門共主,以示仰慕敬佩之情。
至此,一句“共主魂衣白如雪,魂歸大道澤衆生”的儒門秘辛,被載入了儒門史冊。魂衣之名,由此而來。甚至儒門曾有傳言,得此魂衣者,日後必爲儒門共主。可昔自孔仲尼之後,儒門再未有一人引發過此等神迹,共主之名,因而成了孔仲尼的專屬名号。
張繼帶丁勉來此,本意是想讓他吸收些這裏殘存千年之久的浩然儒意,以保他心神不失。
可不承想時至今日,此等神迹居然因丁勉而現,如此豈不是天降道機,預示着丁勉日後會成就共主之姿嗎?
丁勉被這憑空出現的勝景,亦是驚得合不攏嘴。那伫立在白玉踏天階最頂層的儒服禮冠,仿佛蘊含着無窮的魔力與道韻,丁勉雙眸一經觸碰到它們,便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天賜不取,反受其咎!既是天道所賜,不取豈不令人悔恨終生!”
魂衣之事,丁勉從未聽過,但這并不妨礙他對未知事物的氣機把控。
浩氣長存,道韻十足,這便是他對儒服禮冠最直白的感官。直覺告訴他,若是能得到那兩件東西,他将來極有可能會得一樁天大的造化。
念及此處,丁勉一抖身上袖袍,也不顧是否會有危險臨身,一步踏入了白玉踏天階之上。
“嗡…”
在其步入白玉踏天階的那一刻,丁勉仿若置身于了一片随風飄蕩的雲層之中,腳下軟綿綿的,如履萬千絲綢般,彈感十足。
與此同時,一道滄桑古樸且又缥缈如煙的聲音,陡然間自虛空中傳來。“适得三味何解?”
這聲音仿佛跨越了無盡空間與時間,自荒古世界所傳出的一般,滄桑孤寂,道韻古樸,儒意浸心,缥缈虛無間,直撫人之心田。又如漫天璀璨的星辰,溢彩星暈流轉的同時,神秘之息随即而至,不免引人入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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