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仁禮霍的一下站起身形,雙目近乎噴火的瞪着灑脫至極的丁勉,随即右手之中赫然多出了一隻巴掌大的玉符。
而後指尖猛一發力,“咔嚓”一聲,玉符瞬間應聲而碎,道道黑影宛若迎風而長的蟒蛇般,自碎符之中狂閃而出。而後夾雜着陣陣尖銳的奇異鳥鳴,悍然沖向了月暈染天的蒼穹。
白雲觀衆人見此,一個個激動的是面紅耳赤,磨拳擦掌。
被丁勉如此含沙射影的“啪啪”打臉,怎能不讓他們心生憤怒。平素裏,他們這些人在世人眼中,皆是仙神般高高在上的存在,養尊處優下,如何能接受的了丁勉這般行徑。
“觀主已經通知真君了,過不了多久真君便會降臨此地了。”
“真君一定會爲我等做主的,哼哼…屆時有這賊子好果子吃。”
捏碎玉符之後,祁仁禮對張繼恭敬的态度,明顯變化了不少。“既然大人如此縱容下屬濫用職權,那麽我也隻好通知山兒前來,爲我等做主了。”
其餘白雲觀修士,亦随之站起身形,一個個幸災樂禍的看着丁勉、張繼等人。
以張繼對丁勉的了解,後者不會無的放矢到故意去激起白雲衆修士民憤的。這其中定有關竅,稍加思索,張繼便明白了丁勉的深意。
有人的地方,便會有紛争,此乃天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之象,在整方仙朝,更是遍地開花,比比皆是。尤其是以仙朝之藤,順出的枝枝蔓蔓,可謂是尖刺蔓枝,鋒利異常。稍有不慎,便會被荊棘劃傷,甚至毒性侵脈,不幸而亡。
丁勉自知白雲觀衆人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于他,縱使對方礙于他陽人陰差的身份,不敢公然對其出手,背地裏也必定會派譴道行精湛的修士,去圍殺于他。如此,他将整日活在無休無止的防備與厮殺之中。
丁勉倒不是懼怕這些,正如九尾美婦所自言,他前世所承受的夢魇之苦,皆是白雲觀之人的傑作。更何況前世丁家一十三口的滅門慘案,也是出自他們之手。他早已對天起過誓,今生若不滅盡白雲狗,妄負莊周夢蝶軀。
與其被動挨打,不若公然挑釁,引出背後的始作俑者。以祁山的身份,倘若知曉此事,礙于丁勉不尴不尬的陽人陰差之位,以及張繼背後所牽扯出的地府勢力,絕不敢當着衆人之面擊殺他。
最有可能便是明着算計、打壓于他,卻不會背地裏偷雞摸狗般,暗殺于他。究其原因,皆是因爲其身份乃是天官的緣故。
一位自持身份超然的仙阙天官,自降身份派人去暗殺一位神關境的小修士,倘若此事傳将出去,焉能不被人恥笑?如此他還如何在煌煌仙朝立足。
從其不擇手段指使白雲觀之人,暗中奪人魂魄修煉之事,便可看出這祁山真君所圖非小。
至于祁山真君爲何不怕此事暴露,繼而被有心人傳入仙帝之耳,丁勉也不是沒有想過。
官官相護,自古便爲官場之主流,尤其是在一劍可劃江,一掌可崩山的煌煌仙朝,更是激流暗湧,牽一發而動全身。祁山真君能如此毫不忌諱的取人魂魄修煉,要說其背後沒有上位者撐腰,是完全不可能的,此爲其一。
其二,也便是丁勉最不願接受的事實。那便是紅塵衆生在絕大多數天官眼中,與蛇蟲鼠蟻無甚區别。他們是高高在上的天官,逍遙雲端,俯瞰衆生,豈會在意凡人的生死與痛苦。更何況,祁山真君隻是取人一魂一魄去修煉法門,而并非完全殺雞取卵,痛下殺手。如此,又有哪一位天官肯爲了一個蝼蟻般的凡人,去得罪一位心狠手辣的仙朝同僚呢?
丁勉如今最缺的便是時間,隻要給他時間成長,憑借他前世對官場之道的剖析與獨到見解,日後未必不會成爲一方仙朝霸主,繼而清除掉這些啃噬人之心骨的仙朝蛀米蟲,還一方清明與這芸芸衆生。
因此,他才會貿然出手,目的便是借懲戒清虛一事,激起衆人心中無邊的怒火,從而引出背後的祁山真君,将事情擺在明面之上,公然和其叫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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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者也必定會輕視與他,随之而來的則是動用手中全部的資源,去打壓、報複丁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弱者,繼而捍衛自身之威嚴。此乃人之本性,縱使是高高在上的天官,亦逃不脫此道…
張繼略有深意的與丁勉對視了一眼,随即又面含笑意的掃視了一圈身後的十幾位陰差,其意不言而喻,放手幹吧!
“呵呵…濫用職權?虧你說得出口,我看他分明便是藐視陰官,亵渎仙朝之威。”
丁勉不着痕迹的沖張繼微一颔首,而後快步走至祁仁禮身側,抄起對方身上的衣角,便往血迹斑斑的右手擦去,這是自清虛鼻孔、嘴角之中濺到他手中的鮮血。他這是在借機告訴對方,我修爲雖不如你們,但是身份卻不是爾等可以随意冒犯的,否則,這便是公然頂撞陰官的下場。
同時,他這也是在爲張繼、乃至整個地府立威,即便是最底層的随從陰差,也不是他們公然可以叫闆的。
“你…不要太得意忘形,哼…等山兒來了,我看你如何收場!”
踏入沐雷境的祁仁禮,心境已漸趨于天人,平素裏極少有跌宕起伏的情緒波動。
可今日他卻是連連失态,哪裏還有半分的出塵之氣與仙門高人之姿?
此時此刻,他真想上前一把扭斷了丁勉的脖子,以舒心中之暢,可惜他已經錯過了最佳的下手之機。
在張繼沒來此之前,或許他還可以毫無顧忌的出手,可是此刻,他卻不能這麽做可。否則整個白雲之脈将萬劫不複,屆時即便他是祁山真君的父親,也休想逃過仙朝的制裁。
這便是一位随行陰差得享的仙朝氣運,亦是仙朝真正權威之所在。
白雲觀幾人,攙扶着昏厥過去的清虛,一個個殺氣騰騰的死死盯着丁勉,恨不得一劍結果了對方。非是他們對清虛有多麽尊崇,而是自身尊嚴在遭到打壓之後的自然流态。
“呵呵…山兒?你當這仙朝是你白雲觀的一言之堂,任你強盜般的胡作非爲,擾亂仙朝秩序?是也不是?哼…我告訴你…即便是天官來此,他也得遵循這仙朝律典,照綱行事。此乃仙朝之威,容不得任何人亵渎!”
話至此處,丁勉情不自禁的運起了儒門舌綻春雷神通,蟄伏在其體内拇指粗細的才氣,也随之沖出了譚中穴,沿着丁勉的經脈,高速運轉開來。
雷聲滾滾、浩氣奔騰下,丁勉猶如一位橫眉冷對萬千妖魔的儒道聖者,雖千萬人而吾往矣的萬丈豪情與浩然之軀,被其演義的是淋漓盡緻。
可謂是聲聲奪人心魄,句句直擊神魂靈台。一股玄之又玄的天地道韻,頃刻之間從天降,瞬間便将丁勉包裹在了其中。
而此時丁勉那方略顯幹涸的無盡魂海,也在此刻逐漸變得充盈起來。一隻隻神色疲憊的妖魂妖魄,盡皆将頭鑽出了十方天池,貪婪的汲取着來自天地道韻的供給與饋贈。
嗯?這股天地意志竟能自主修複魂海?丁勉心神霎時一喜,随即瞅準時機,在祁仁禮懊惱、不甘與憤怒的豐富表情下,一把鉗住了後者緊握着紫蛟之魄的手,“還不快快松手,哼…陰差身上的東西也敢妄圖染指,看來你白雲一脈的确有謀反之心啊!”
祁仁禮聞聲,瞬間松開了五指,一口銀牙被其咬的是嘎吱作響。紫蛟之魄随之脫困而出,搖搖晃晃的鑽進了丁勉的魂海之中。
丁勉這張能把死人說活了的嘴,此時便如同一柄帶毒的鋼叉般,彈指間便插入到了祁仁禮的心髒。一股滔天的怨氣,忽然自其體内迸發而出,“豎子,休要逞口舌之利,待會有你哭的時候!”
“哼哼…真君就在來的路上,洗幹淨脖子等着吧!”
其中一位身高八尺、膀大腰圓的白雲觀修士,惡狠狠的瞪了丁勉一眼,一抹寒光陡然在其銅鈴般的雙眸之中乍現,一張因肥肉擠壓而溝壑縱橫的臉,更是充滿了譏諷之色。
祁山真君在他們眼中,赫然便是一尊不動如山、擎天巨柱般的戰神存在。而眼前的丁勉,無疑于一隻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丁勉對此卻是直接選擇了無視,這臉也打了,威也立了,接下來便看張繼如何操作了。畢竟他隻是個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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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的随行陰差,唱主角的還得是張繼。
而此時的張繼,卻是被丁勉所牽扯出的天地道韻,給深深的震住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股跨越無盡星海的天地道韻出現,究竟意味着什麽。
一念跨永恒,意感天地中,浩氣驚星瀚,撫頂孕神魂。
這是儒道聖意降臨塵世,所爆發出的天地道韻。能引發出如此大氣磅礴,浩氣長存的不屈聖意,日後定能成爲一位言出法随、聖魂不滅的儒門半聖。
這正是張繼生前苦苦追尋,至死也沒能領悟到的半聖意志,沒想到此刻卻被丁勉給捕捉到了。其浩然儒道的領悟之力,絕對堪稱逆天之姿。
三日前,丁勉還隻是個尚未凝結出儒道丹心的書生,雖身負佛門煉體之法,但遠沒有此時的霸道與不屈。
可不承想,僅僅三日不見,丁勉竟然自行開啓了儒門,一躍跨入了儒道第三境的儒舉之境。并且,原本丁勉隻是身具兩條妖魂、妖魄傍身,現如今居然暴增到了十條之多,肉體強度亦增幅了幾倍有餘。
還有自其靈台之中,自然流露出的天地道韻,毫不遜色于修爲高深的仙道修士,這分明便是将神魂法門修煉到登堂入室之境,所流露出的出塵之氣。
但凡亡魂進入地府爲吏爲官,必先經陰司崔判審視核查,過關之後,才可被載入地書上、下卷。繼而由專門的引渡使,擇其官、吏之别,分别引入到聚陰池、化神池之中,助其快速凝結靈體、魂體,從而獲得相應的修煉傳承,如此方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陰官、陰差。
張繼便是因爲進入化神池,凝結出了自身靈體,在接受了相應的傳承之後,這才将丁勉身上的氣機看了個通透。否則,單憑張繼生前極爲有限的閱曆,斷然不會如此剖析見性到,完全看穿丁勉身上的奧妙。
“想不到此子氣運竟然會如此的逆天。神魂、肉體兼修,又身負儒門浩然之法,日後成爲一代亞聖,那是闆釘釘之事。如此絕世仙姿,實屬罕見!若将他引入那方天地,也不知是福是禍…”
無論是丁勉的大局觀,仰或者逆天的修煉資質與氣運,皆預示着此人日後成就定然非凡。而他與燕南天的滔天布局,完全是建立在丁勉能夠被其掌控的前提下,而此時的他卻有些猶豫了。
平心而論,丁勉身上的氣運及修煉資質,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驚人。與其說是他太低估了丁勉,不如說是丁勉身上的浩瀚氣運太過駭人,所謂天之驕子也不過如此吧!
遲疑了片刻,張繼最終還決定一切按原計劃行事,畢竟沒有人比丁勉更加适合攪亂仙朝格局了。
隻是現在讓他有些哭笑不得是,丁勉這個狠角色,居然敢拿白雲觀的祁山真君開刀,這威立的着實讓人有些難以招架。
不過,這對生前出任過鹽鐵判官的張繼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借勢壓人,避重就輕、探拿七寸的官場手段,他不是沒用過。縱使是身爲天官的祁山真君,也休想在他身上讨到半點好處。
“哼…各大仙道宗門的修士,本官自诩見過不少,可像爾等這般猖獗無理、蠻橫霸道的仙門修士,本官還是第一次碰到。待此間事了,本官定會毫無保留的說與崔判,看來這仙道宗門也該變天了啊!”
果然,張繼對丁勉這手,還是挺贊賞的。第一次帶這麽多陰差來陽間做事,這威還是要立的,畢竟他的一舉一動俱在上位者的勘察之中。
立于張繼身後的一幹陰差,在見到丁勉如此動作之後,或低頭輕撫手中鎖魂鏈,或目光閃爍着看向白雲觀衆人,或口中發出“嗚嗚嗚”的駭人嘶嘯之聲。一個個被丁勉狂暴的行事手段,以及霸道絕倫的悍勇身姿,激起了潛藏于魂體深處的那抹暴戾之氣。同時也讓他們對丁勉這位尚未真正授職的陽人陰差,升起一股濃濃的認同之感。
崇尚強者,乃無上仙朝之風,尤其是在資源短缺、争鬥不止的地府,更是奉行強者爲尊之念。丁勉這手掌掴白雲修士的行徑,着實是讓一幹陰差陰氣翻湧,戰意抖升…
“汝區區一介剛剛凝結出靈體的八品陰官,也妄談這天地之機?哼…端得是東施效颦,令人贻笑大方…”
就在此時,忽然一道雄渾高亢的洪鍾之聲,陡然從無盡虛空之中爆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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