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這麽繼續下去,你将徹底魂飛湮滅,再也無法回到過去了!”
“你所有的堅持與不屈,沒有人能夠看到。這是一方連孤魂野鬼都不願來的地方,自然也沒有任何将來可言!”
“放棄吧!不要再用你那所謂的堅強不屈,去衡量這方世界了,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的家人還在外面等着你呢!你的敵人正握着明晃晃的尖刀,一步一步向她們靠近。”
“你想讓她們在無助中死亡嗎?你想看着敵人一點點蠶食她們的靈魂嗎?放棄吧!唯有放棄,你才能回到她們身邊,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躲在這裏逃避,獨自舔傷,如此行徑又與懦夫何異?”
這聲音好似有着無窮無盡的魔力,正牽扯着丁勉一步一步向虛掩着的石門走去。門外隐隐有絲絲亮光透門而入,讓人觀之不覺溫暖似水,心生向往。
“或許你說的對,這裏本不該是我來的地方。”
正當丁勉雙手便要觸摸到那座冰冷的石門之時,忽然一道凄涼的人影,直接浮現在了門口。
“咳咳…夫…夫君,快…快…逃!”
但見一位身着素色霓裳的美婦,正雙手捂着呼呼冒血的喉嚨,斷斷續續的吐出聲響。
“彩…彩兒!”
丁勉心神頓時一震,滿眼悲痛的望着眼前這位搖搖欲墜的美婦。正欲伸手去抓美婦的胳膊,後者竟然在其眼前直挺挺的消失了。
“不!”一聲撕心裂肺的呐喊,丁勉半隻腳已然踏入了門口。
“阿彌陀佛…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吾佛!”
一道高亢的梵音,突兀的響徹在了這方世界。其音之铿然,猶如一口被撞擊的巨大銅鍾,聲勢之浩然,直擊丁勉一顆狂躁不安的心神。
此刻的丁勉仿佛一道幹涸已久的河道,正貪婪的吸收着從天而降的急驟暴雨。
舒适,恬然。這種玄之玄的舒暢之感,似被海水包裹的錦鯉,又似被巨風托起的鵬鳥,心神放空下,不覺引人入勝,頓生逍遙宇内之感。
“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丁勉不由随之低吟一句,半隻踏入門口的腳,瞬間又縮了回來。
“我…才是這方世界的主宰!”一聲爆喝之後,丁勉猛然轉身向身後的黑暗之淵沖去。
“魂海…給我裂!”
話音剛落,忽然“轟隆…”一聲巨響,昏暗無邊的世界,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
而後,整方地面開始迅速塌方,道道微弱的亮光自虛空而落。随着地面越陷越深,虛空中的亮光也是愈來愈亮。
許是過去了一個時辰,許是過去了一個甲子,當地面不在顫動之時,虛空光亮大勝,一方彤彤紅日赫然高懸在了虛空之中。
而丁勉腳下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隻見之前硬如山石,崎岖不平的地面已然不見了蹤迹。
取而代之的則是由十方緊密相連,而又相互獨立的池塘所組成的一方水域。水域之廣,将近方圓一裏,而每口池塘不多不少,剛好十五丈之餘。
水域濤濤翻碧浪,錦鯉躍飛十方塘。
金鱗探爪騰雲去,終見仙門踏歌狂。
朦朦胧胧的氤氲之氣,自水面升騰而出,眨眼之間,便如山霧雲繞般,盡皆将整方水域全部籠罩其内。
“暗天初開旭日盈,氤氲缥缈天池清。
《明經》首重終踏入,長生天阙任我行!
沒想到這《明王聖魂經》第一重,竟然會這般兇險。好在此處佛韻充盈,否則一旦放棄,魂魄受損是小,搞不好還會因此而丢掉性命!”
神魂一途,比之煉氣一脈的納氣入體,不知繁雜了多少倍,其中兇險自不必多說,單是耗費的心神之力,便不是常人所能忍受。
心神退出魂海,丁勉緩緩睜開了布滿血絲的雙眼,滿臉的疲憊之色。
分割魂海,開辟天池,耗費了他全部的精力與心神,此刻他需要通過短暫的休整,重新将精、氣、神溫養至最巅峰,如此方可步入下一重的修煉。
殊不知,正在丁勉殚精竭慮修煉之時,外界已然亂成了一粥。
丁勉夜襲“天院”一事,不僅驚動了白雲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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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衆修士,便連人王李璟都傳下了聖喻,傾盡全城之力搜捕丁勉,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原因無他,今日早朝過後,祁仁禮便将丁修儒引薦給了李璟。丁修儒将假“焦尾”送與了李璟,并請李璟爲其子丁恒做主。
李璟本就對祁仁禮言聽計從,有心讨好之下,順手賞了丁修儒一個獻寶狀元的名号,同時封其爲戶部員外郎,位列正七品,留在朝中任職。
丁恒自醒來之後,得知自己是被丁勉閹割之後,發了瘋的滿城尋找丁勉,誓要将丁勉大卸八塊,已消他心頭之恨…
丁勉被兇獸卷入護城河底一事,僅僅隻在各大仙門之中流傳。而世俗凡人,包括李璟在内,都不曾知曉此事。是矣,整個京城盡皆掀起了一股抓捕丁勉的狂潮。
一時之間,整個京城大街小巷,全都布滿了丁勉的畫像。丁勉之名,也因此而“揚名”南唐…
李府
李秋盈面無表情的坐在池塘邊,看着池中不斷遊動的錦鯉,愣愣出神。而其臉上十分紮眼的紅色印記,随着罪魁禍首周任的身死,也已恢複了往日的玉面無暇。
李東旭靜靜地站不遠處,望着李秋盈傷感的背影,不住的歎息!
京城發生了這麽大的事,自然瞞不過身爲天閥司司主的李東旭。倘若放在平時,這些芝麻大點的案件,根本不會流入其耳。
可當其看到那張通緝令中所畫之人,與丁勉有八成相像之時,也是爲之心神俱震,難以置信。而另一則來自仙門爆出的消息,更是讓他震驚到無以複加。
白雲觀的“天院”,一夜之間讓人全部給滅了,并且與斷人傳根的賊子是同一人所爲。
這不由讓他回想起了丁勉與李秋盈第一次相見時的尴尬場景,而那隻被捏碎的茶盞,至今讓他回味悠長。
知女莫過父,而此時李秋盈心中定然和常人一樣,将丁勉當成了一個心狠手辣的惡賊。
春心初動,便遭寒霜罩頂,任誰也難以接受這一殘酷事實,更何況是李秋盈這位外表冷霜,内心火熱的天之驕女。
“想不到此子竟然會有如此魄力,老夫還隻當是年輕人逞一時之快而已,如今看來倒是一個狠角色!以凝彩的性子,我若将之和盤托出,唯恐連累與她。可如若不說,我這寶貝女兒心中的郁結難除,往後餘生定然不會再信任與人,這可如何是好?”
一番天人交戰後,李東旭最終還是決定将之告訴李秋盈。心疼自身女兒是有,而更多的則是來自源于,對丁勉那種沖冠一怒爲紅顔的豪情壯志的欣賞與折服。
畢竟此時的丁勉,在他心中已經魂歸太虛了,這是他唯一能爲其所做的事了!
念及此處,李東旭悄悄走至李秋盈跟前,随即輕咳一聲,“呵呵,凝彩你是不是想吃魚了,今晚要不要爹親手爲你煲一碗錦鯉豆腐湯!”
李秋盈聞之,神情忽然一震,發散的瞳孔逐漸聚集在了一起,玉面之上浮現出了濃濃的失望之色。
“爹!你說這錦鯉外表光鮮,肚子裏是不是全是些腌臜不堪的腐物啊!”
“額…”,李東旭又是尴尬,又是好笑,沉默片刻之後,才悠悠道,“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隻是…”
“隻是什麽?”
李秋盈本就心思細膩,登時便明白了李東旭話中有話,随即柳眉一挑,扭頭望向了李東旭。
“爹聽一至交好友說,昨晚有一金色巨鯉不知爲何,居然跑到了欽天監“天院”的地盤,把“天院”的那些人全部給吃了!結果那巨鯉便不知去向了!”
李東旭說着便探身往池子裏瞧,“咦…我怎麽看咱們家的池塘少了一條錦鯉啊!莫不是那隻巨鯉是從這裏跳出去的不成?”
“呵呵!外面有人爲你李家浴血奮戰,而你卻還有閑心雅緻在這欣賞池魚,看來李司主的威名有些言過其實了啊!”
突然,一道嘶啞低沉之聲,自李府院中響起,而後父女二人隻覺眼前一花,一位青衣飄飄的貌美女子,頓時出現在了二人眼前。
“你是誰?爲何要私闖民宅?”
李秋盈杏眉一豎,迅速伸手向腰間摸去。
“凝彩!不得無禮!”
李東旭猛然握住了李秋盈摸向腰間的手,暗暗給其遞一眼色,後者才不甘心的垂下玉手,滿眼敵意的盯着來人。
“不知前輩大駕光臨,李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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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失遠迎,還望前輩贖罪!”李東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之色,随即沖青衣女子躬身行禮。
“爹!你?”
李秋盈刹時一驚,她還從未見過李東旭對哪位女子行過如此大禮。
“凝彩,你快去書房将爹珍藏的茶葉取來,爹要親手爲這位前輩泡上一壺悟道茶。”
李東旭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呆若木雞的李秋盈,繼續催促道,“還愣着幹什麽,快去啊!”
李秋盈感受不到青衣女子的可怕,可李東旭卻是看的分明。形如鬼魅,氣若浮雲,腳踏冰霜,頭頂至陽,這是陰陽相融之相,來人至少也是陽神境的強者。
如此人物突然降臨李府,非福即禍,李東旭心中早已泛起了滔天巨浪,在沒有搞清楚青衣女子來意之前,他不敢妄動。
這青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被易天行強行拍暈過去的嶽思容。
“不必了,我來此隻是想告訴你們一件事,說完我便走!”
嶽思容大手一揮,制止住了二人。
“前輩請說!”
李東旭暗暗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略顯局促的說道。
此刻,即便是李秋盈再傻,也察覺出了其中韻味,随即收起一副憤怒的面容,神色有些尴尬的立于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昨日他來找我,向我詢問李府大小姐臉上五指印痕一事!我曾勸告過他,不要去招惹欽天監,那是一堵迄今爲止也沒人能撼動的高牆,可他還是毅然決然的去了天院。”
嶽思容将目光投到了李秋盈身上,一張沉魚落雁的玉顔,滿滿的全是惋惜與悲涼。不待二人出口相問,她繼續沉聲道。
“爲了你,他情願血液流甘、勢窮力竭,亦要将整個天院連根拔起,他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話音剛落,嶽思容身影刹時一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李府大門飛掠而去。
“記住他吧!如此蓋世英雄端得是世間難覓,可惜…我等再也看不到他那堅強不屈的身姿了!”
李氏父女耳邊,依舊回蕩着嶽思容嘶啞低沉的聲音,而後者一副出塵絕世的驚鴻豔影,卻是早已消失在了李府門外。
此刻,李秋盈再也壓抑不住内心的無限思念與悲楚,捂住朱唇,向閨房跑去…
廬州城之北
廬山之巅,仙霧袅繞處,一黑袍黑帽的男子自入定中醒來。
衣物雖然遮住了他的臉,卻絲毫擋不住其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呼…”,一道三尺長的黑色氣練,如直沖蒼穹的黑色利劍,登時從其口中噴射而出。
隻見這黑色氣練凝而不散,時而膨脹成滔天雙翼,時而凝聚成粗壯蛟尾,時而幻化成巨蝠之首,手段之詭異,端得是駭人心神。
半晌之後,黑袍男子才将黑色氣練重新吞進腹中,而後一抖身上黑袍,負手而立于一大青石之上。
一旁的白衣修士,雙手捧着一方巴掌大的黑色袋子,恭敬遞給了黑袍男子。“真君,這是最近幾天采集到的陰辰魂魄!”
黑袍男子随手接過黑色袋子,當即冷哼一聲,“怎麽會這麽少?你是怎麽辦事的?”
話音剛落,但見黑袍男子身影登時一晃,也不見其有什麽動作,“嘭…”的一聲,白衣修士應聲而倒。
“還請真君息怒!”
白衣修士忙不疊的爬起,惶恐的湊至黑袍男子身前,躬身道,“整個南唐境内全被搜刮遍了,就隻有這些了!”
“南唐沒有,不會去其他地方尋找嗎?倘若再有下次,哼…身死道消!”
黑袍男子袖袍一甩,随即身影瞬間虛化,遁于無形。
“屬下知錯,這便差人去找!”
白衣修士沖虛空躬身一輯,而後一方金色長劍頓時出現在了腳下。随即手捏劍訣,禦劍向遠方騰飛而去…
另一邊,枯坐深洞的丁勉,身子猛然一震,道道金白相交的十朵蓮花虛影,自其頭頂緩緩落下,頃刻之間便已全部沒入了他頭頂的天靈之中。
“魂魄剝離,池中生蓮。第二重終于練成了!也該是時候出去了!”
丁勉眼中陡然射出兩道精光,随即站起身形,腳踏階梯,徑自向旌陽大殿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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