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古樸滄桑的水殿之中,玄龜一雙弑人心魄的眸子,人性化的盯着昏迷不醒的丁勉。似乎丁勉身上有它感興趣的東西般,以至于到目前爲止他還是安然無恙。
良久之後,丁勉自昏迷之中蘇醒了過來,當他看到一具猙獰的鳥首後,原本慘白的臉登時變得紫青一片。
嘶…鳥首虺尾,其狀如龜,這…這是古籍中記載的上古兇獸,玄龜!
直娘賊的,剛脫狼窩再入虎口,丁勉暗罵一聲,當即掙紮着站起身形,滿是驚恐的瞥了一眼這隻讓人不敢直視的兇獸。
此時他的右臂除了酸脹之外,并無多少不适,誠然這九片逆鱗的堅硬程度絲毫不亞于中年修士手中的那把藍色飛劍,這讓丁勉稍稍安心了不少。
隻是此刻要面對的乃是上古兇獸,其恐怖程度比之接賢園中的那隻絕世兇物隻強不弱,憑他這點微末的道行,對方随便動動腳趾都能将他踩成肉餅。
尤其是它那黑紅斑斑的軀體,所散發出的那股令人窒息到靈魂都爲之凍結的恐怖氣勢,更是讓丁勉一顆心幾乎快跳到嗓子眼了。
僅僅隻是驚鴻一瞥,丁勉腦中立即閃出了一個念頭,那便是逃,逃的越遠越好。
如此兇物,已經不是單靠魄力與心計所能對抗的了。在絕對的兇威面前,任何的投機取巧、夜郎自大都是自尋死路,逃跑才是此時唯一的活路。
一念至此,丁勉也沒心思欣賞這亘古幽寂、曆史悠遠的殿堂了,寸步一出,直接朝似水幕流轉的殿門奔去。
“我若是想要你的命,你覺得此刻你還有機會跑路嗎?”
一道滄桑雄渾的聲音,冷不丁的響徹在丁勉耳邊。
“誰?”,丁勉吓的腳下一個踉跄,險些栽倒在地。滿是戒備的左右觀望了一眼,他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不用找了,我就在你身後!”
聲音再次響徹在了他的耳邊,其音之清晰,猶似側耳而言,場景是詭異至極。
“嘶…難道?”
丁勉有着不确定的轉身向後方看去,“是…是你在說話?”
“對!就是本尊!”
但見猙獰恐怖的玄龜,昂起它那顆碩大恐怖的鳥頭,像是在緬懷峥嵘過去,又似在藐視天地氣機,滾滾妖氣在它周身不斷翻滾,端得是一方兇悍到骨子裏的荒古巨妖。
玄龜俯視着丁勉,幽幽歎息一聲,“多少年了,終于有人可以和我神魂交流了!”
“嗯?”丁勉聞聲霎時一驚,“你是說方才我聽到的聲音,是自身神魂傳遞給我的,并非是親耳所聞?”
“也是!也不是!你的魂海還沒有孕育出神魂,因此将吾之意念傳遞給你的并非神魂,而是你魂海中的妖魂妖魄!”
玄龜說着鳥首一閃,不待丁勉反應過來,一喙兜住了後者,随即将他放在了甲背上。“我知道你心中有許多疑問,跟我來吧!我會告訴你一切!”
“額…前輩這是要帶我去哪裏?”
此刻丁勉心中已經稍稍放下了些許恐懼,一番短暫的交流之後,他的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
人總是對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懼,恐懼無法掌控不确定的未來。可一旦未知的事物卸下一層神秘的面紗後,那麽人的求知欲也會油然而生,這是人之本性。
“到了你自然會知道!”
談話間,玄龜馱着丁勉一路急行。
出了殿門,玄龜便用一層紫色氣罩罩住了他。外面皆是壓抑透頂的水域,隔着氣罩都能感覺到自百丈深淵傳來的恐怖威壓。
誠然,剛剛丁勉所看到的那道水幕殿門,并非錯覺。而是一道隔絕水域、自成一界的真空宮殿。
究竟是何人能有如此大的手筆,竟然能在水下造出一座與世隔絕的地下宮殿?
震撼之餘,丁勉心中又隐隐多出了些許猜測,綜合大殿給他的荒古幽寂之感,完全不難猜出此殿至少是在龍雀皇朝之前便已出世,甚至年代更爲久遠。
玄龜帶着他在這方深不見底的水域極速穿行,也不知過了多久,正當丁勉靠在結界内壁昏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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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睡之時,玄龜龐大的身軀忽然開始劇烈的擺動了起來。
外界漆黑一片,縱使是靈魂得到洗禮後的丁勉,也無法看清周圍的一切,他隻覺玄龜搖搖擺擺了九次有餘,才堪堪止住了晃動的身軀。
又過了些許,周圍漸漸變得明亮起來,他這才逐漸看清了外面的狀況。
這是一片紫紅相映的珊瑚群,道道五顔六色的發光晶體,猶似漫天閃爍的星辰,自珊瑚群中閃現而出,景色之美堪稱人間仙境。
不多時,一方青氣升騰的水晶宮阙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書曰:旌陽宮
“到了!”
玄龜身影一閃,帶着丁勉一頭紮進了這旌陽宮。
“此乃何處?”
丁勉跳下玄龜甲背,不住的打量着宮内格局。
但見寶氣盈盈的大殿中央,矗立着一棵擎天鐵樹,那根根撐出的銀白色粗壯枝幹,宛若千百蛟龍出洞般,似有攪動萬丈深海之姿。
密密麻麻的古怪符文,如衆星捧月般将整條樹幹全部囊括其内。絲絲金、白之氣,如漫天星辰交織而成的炫麗星輝,隐隐有萬千光華流于其表,流光溢彩間煞是驚人。
大氣磅礴又不失古樸威嚴,仿若帶人跨越滾滾曆史長河,來到了一處荒古時代。其韻之滄桑,撼人心神,端得是一方秉海域之精、天地之靈而凝結出的一方仙樹。
再看鐵樹周圍九方均勻分布的高大銅柱,似一個個拱衛鐵樹的悍勇衛士,銅柱之上各自浮現出一隻隻栩栩如生的奇形異獸。
看的丁勉眼花缭亂且又興趣盎然。這些奇形異獸,在古籍中都有記載。
魚身而鳥翼的蠃魚,蛇軀而叉尾的鈎蛇,多頸而蛇首的九嬰,青黑如牛而獨腿的夔牛,魚身而人面的赤鱬,龍頭獅身覆碧鱗的水麒麟,其狀如鯉而赤身雙角的橫公魚,其狀如牛而赤身人面的窫窳,魚身蛇首多六足的冉遺魚。
每根銅柱之上,皆留有一段龍飛鳳舞的草隸古體。
曰,旌陽宮鐵樹鎮妖:
春到人間景色新,桃紅李白柳條青。
香車寶馬閑來往,引卻東風入禁城。
酾剩酒,豁吟情,頓教忘卻利和名。
豪來試說當年事,猶記旌陽伏水精。
這是一篇出自上古大儒之手、流傳坊間幾千年的鎮妖詩?
震撼、茫然、不解,諸多複雜情緒頃刻之間全部湧上了丁勉的心頭。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在這看似普通至極的護城河下,居然還隐藏着如此震撼人心的大手筆。
上古時期到底發生了些什麽?那令人心生向往的仙朝之下,究竟還隐藏着多少不爲人知的隐秘世界?
丁勉隐隐覺得,自己正在緩緩推開了一扇通往另一個隐秘世界的大門。非是遨遊九天、暢行地府的長生仙道,而是消失在滾滾曆史長河之中的荒古秘辛,以及秘辛之下所折射出的點點光輝聖迹。
“此處乃是護城河與渭水相臨的水域,也是昔日人族大能爲震懾、壓制水中荒獸而開辟出的不朽聖殿!”
玄龜愣愣出神的望着光彩奪目的鐵樹,妖瞳之中隐隐閃過一絲落寞與不甘。
“咦…那是?”
從震驚中回過心神的丁勉,忽然眼角一瞥,看到了一幅十分怪異的畫像。
但見,在他右前方一堵珠光流轉、寶氣升騰的殿壁之上,赫然挂着一幅泛黃已久的古畫。
畫中,一儒一僧坐而論道,其身後是一棵枝繁葉茂,足可撐天的古樹。點點星芒自古樹閃出,可謂是一道韻十足、絕世無雙的通天聖樹。
僧侶一手撚珠,一手敲擊木魚,一副老神自在、神遊天外的樣子,像是在爲衆生祈福誦經。僧侶脖頸後方更有數圈圓光躍然紙上,氣勢之神聖,仿若佛陀在世,一經可渡千萬衆生。
儒士則是雙手撫琴,神色一片黯然。随風而動的長長胡須,似一簇龍飛鳳舞的狼毫筆,剛柔并濟間盡書紅塵萬民之疾苦。
而他手中古琴,尾部豔彩無雙,琴身更是通體赤色如焰,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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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琴弦,猶似潛于萬丈深淵的怒蛟,隻待琴弦撥動,便可騰飛出淵隻擊九天。
最讓丁勉感到心神皆顫的,當屬二人周邊張牙舞爪、蠢蠢欲動的妖魔鬼怪。或三足,或蛇尾,或多首,皆虎視眈眈的盯着場中二人。
這些妖物似是在忌憚二人手中之物,亦或者是那棵參天古樹,雖有吞噬二人之心,卻無近身靠前之膽,着實是怪異至極。
許是年代有些久遠的緣故,畫中筆墨隐有着褪色,但這并不妨礙整幅古畫的意境,反而隐隐因此多出了些許缥缈虛無的出塵之氣。
“這是最初的鳳尾琴?”
看到這裏,圖中一儒一僧的真正身份,幾乎可以呼之欲出了。
天竺聖僧,會;以及當世大儒,蔡邕。
嘶…難不成這宮殿皆是出自二人之手?亦或者這二人乃是繼往昔之聖念,留守這裏而已?
一旁的玄龜似是讀懂了丁勉的心思,随即爆出了一則不爲人知的驚天秘辛。
此地乃是昔日禹皇治水之時,着應龍開辟出的鎮妖殿,用以壓制此方河道的荒獸。殿内曾鎮壓着一條興風作浪的孽龍,随着無盡歲月的流轉,孽龍身上的戾氣和妖力也在逐漸消退,而封印之力也随之漸漸趨于羸弱。
一日,有一仙門修士無意間踏足此地,看到奄奄一息的孽龍,欲圖謀其身上十不存一的龍元。撒豆成兵之下,五百金甲力士将鎮壓在此處的黑龍給放了出來。此處也因封印之力被破,從而失去了對水域衆妖的神魂壓制。
不久後,一幹荒獸登臨陸地,在天漢地域掀起了一股血雨腥風。而那位仙門修士在吞噬龍元之時,居然遭到了孽龍神魂的奪舍,最終被孽龍占據了肉體,自此天漢地域陷入了一場無休無止的戰亂之中。
後有天竺僧人,一葦渡江而來,與當世大儒蔡邕等人,用曆代天竺神僧坐化後留下的舍利,将衆荒獸引至昔日鎮妖殿。
蔡邕等人趁此,紛紛祭出了自身儒門至寶,強行将這些荒獸震壓在了此殿。
天竺僧人更是行大神通,以妖龍精血爲引,融合了曆代高僧舍利,仿照佛門至寶菩提樹,用鐵汁在鎮妖殿構築出了一棵萬年不枯的鐵樹。
自此之後,一幹作亂的荒獸被永久留在了殿内。事後僧人仍不放心蠢蠢欲動的荒獸,自蠻荒拘來一神龜看守此樹,而他卻是一直枯坐在此直至圓寂。
潸然淚下間,蔡邕耗費一身碧血,将鎮妖殿更名爲了旌陽宮,喻爲天竺高僧之行徑可與上古仙君許遜,斬龍治水之功堪比肩。并留下一詩一畫在此,以供有緣人瞻仰…
“即便是身具大神通的聖僧,也難逃脫命運的掌控嗎?”丁勉情不自禁的出聲道。
許是因爲《小我舍利托寶法》的緣故,讓丁勉心中對天竺聖僧“會”,充滿了濃濃的感激之情。
若不是因緣際會得此秘法,此刻他還是與前世一般,日夜遭受着夢魇的侵擾,更不會有如今踏入修者行列的際遇了。
是矣,當聽到天竺聖僧“會”坐化此地之時,他心中難免有些傷感。
“長生?或許在荒古時代還可以。而今這方世界,哪有什麽永生可言!”
玄龜碩大的鳥首晃了晃,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丁勉,低沉道。
“天早已不是那片天,仙道自然也不會有永生一說。昔日儒門,佛門何其昌盛,而今幾乎快銷聲匿迹了!若不是千年前的那場大戰…”
“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丁勉不由問道。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一道粗如蛟龍的藍色閃電瞬間穿梭虛空而來,直接劈在了玄龜身上。
玄龜抖動了一下絲絲冒煙的身體,妖瞳之中滿是忌憚之色,“咳咳…不可說,不可說!等你境界到了,自然便能感應到…”
“呀呵…這水中怎麽會雷?”
丁勉不由渾身一震,剛剛那道震耳欲聾的藍色蛟龍所爆發出的動靜,足矣轟碎一座城池了。若不是他離玄龜還有些距離,此刻指不定會魂歸何處呢!
從另一方面來講,這玄龜的妖軀也真夠強橫的。被如此威力龐大的天雷劈在身上,僅僅隻是冒了些白煙而已,其妖軀之強悍,端得是不可橫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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