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溪海不知何時已經挪移到了丁勉的身側。如果他渾身真元未被掏空的話,勢必會将手中顫抖不至的長劍,遞向丁勉的胸口。可惜此時的他,已經到強弩之末的境地。
對戰黑山老妖,可謂拼盡了他渾身的真元與精氣神,可結局卻是有些令人惋惜。黑山老妖本體雖然身隕,但其卻重新奪舍了軀體,遁出了這方天地。他們的屠魔之旅,失敗了。
不過,甯溪海并不後悔。如果再重來的一次的話,他還是會選擇這麽做。不爲證明他有多麽了不起,隻爲讨一絲心安而已。甯家村上上下下,除卻他一人之外,全部死于妖魔鬼怪之手,這道心殇,他這一輩子恐怕也難以撫平了。因此,在對待除魔衛道一事上,他顯得是格外熱衷。
“甯兄說的是啊!自古紅顔多薄命,兩位絕世佳人一被妖魔占據了身體,一被妖魔打成了昏迷,天道何其不公呢!”
張玉堂也是滿臉的惋惜與傷感。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嶽思蓉與周娥皇二人固然傾心于丁勉,但他也未必便沒有機會獲得這二人的青睐。
可惜現在的他對這傷感的結局,是一點左右的能力都沒有,他隻是一個剛剛踏足儒道的書生而已,對上妖魔那也隻有等死的份,斷然沒有像丁勉與甯溪海那種斬妖除魔的能力。
丁勉聲音嘶啞道,“不可能!我剛剛探查了一下她體内的狀況,她隻是昏厥過去而已。你莫要在這裏危言聳聽。”
周娥皇突然被奪舍,讓他心中那份擔心與愧疚,瞬間撲了個空。而今對他一向傾心的嶽思蓉,也遭到了黑山老妖的黑手,身懷冥王之瞳的他,自然能看穿嶽思蓉體内的真實狀況。可是此刻的他卻是有些不敢去面對這一切。周娥皇的事情已經夠令他足夠傷心了,倘若嶽思蓉再遭遇什麽不測,那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甯溪海登時冷笑道,“呵呵.危言聳聽?我看是自欺欺人吧!”
雖然他心中對丁勉的殺意從未間斷,但他看向嶽思蓉的眼神,卻是充滿了無限的柔情。嶽思蓉與他故去的未婚妻隐隐有幾分相像,從嶽思蓉那抹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上,他仿佛看了昔日的她。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應該便是禦風樓宗主嶽西風的掌上明珠了。正所謂落葉歸根,既然你改變不了她的結局,還是送她回禦風樓吧!”
甯溪海輕輕歎了口氣,眼中隐隐泛起了一絲追憶。如果她還活着的話,現在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應該也有五六歲了吧!看到此時丁勉魂不守舍的狀态,他便想到了那個曾經躺在冰天雪地三天三夜的自己。倘若她未曾去雪山尋他,她又怎會死在那場雪崩之下?
“你給我閉嘴!我說她昏迷了便是昏迷了,倘若你再敢在這裏危言聳聽,我定斬你項上人頭!”
此刻的丁勉,面容已經扭曲到了極點。
就在剛剛,他動用了冥王之瞳,嶽思蓉體内的狀況與甯溪海所說的分毫不差。她被黑山老妖以陰煞之氣貫穿了心脈,并且紫府中的元神也被一股詭秘的力量所束縛,外力的介入隻會加速那股詭秘之力吞噬她元神的速度。她的元神被完全吞噬的那一刻,便是她身死道消之際。除非是大羅金仙在世,否則誰也救不了她。
丁勉的話似乎激起了甯溪海對他的所有怨恨,甯溪海滿臉鄙視地看着丁勉道,“哈哈哈!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的廢物而已,你有何顔面任職地府的陰官?地府的臉,都被你給丢盡了!”
“咳咳.你竟然敢辱罵宗主?不想活了是吧!”
一幹從深坑中艱難爬起的妖蛟,一步一步向甯溪海圍了過去。他們雖然身負重傷,但相比渾身真元被掏空的甯溪海,幾人還是有能力殺死對方的。
“你你們要幹甚麽?我我可告訴你們哈!誰要是敢對甯兄出手,我.我便用體内的浩然正氣殺死誰!”
張玉堂一看幾名渾身挂彩的妖蛟,一步步逼向了甯溪海,當即便伸出雙臂将甯溪海護在了身後。是甯溪海救了他,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對方被一幹化成人形的妖蛟殺死,縱然他不敵他們,他也要用自己的生命去阻止這場即将發生的慘案,這是他所秉承的儒道高義。
“都給我退下!”
丁勉微微掃視了一眼蠢蠢欲動的幾名妖蛟,心中隐隐泛起了一絲莫名的感動。
是他将他們從鎮妖塔一手帶出來的,而今八名妖蛟全部遭到了黑山老妖的重創,并且其中一名已經靈智退化到了野獸的行列,他們非凡沒有任何的怨言,反而處處以維護他的尊嚴爲己任,這如何不讓他心生感動!
“宗主!這癟三就是一塊茅廁裏的石頭,您何故再給他機會?”
幾人一聽丁勉讓他們退下,疲憊不堪的臉上,皆露出了一絲不甘。從他們見到甯溪海的第一眼起,他們便對甯溪海産生了一種本能的厭惡。正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他們之前是殺戮過千,但他們所殺之人皆是貪圖他們青蛟一族珠寶之人。
自古龍族皆喜歡收藏寶貝,作爲龍族其中一支脈,他們青蛟一族也不例外。若不是那些人唆使官兵一把火燒了他們的洞府,他們也不會怒而暴起吞噬那些人了。
幾人秉性其實不壞,就是脾氣火爆了一些,若非如此綠袍老祖也不會傳給他們佛宗法門了。
如果甯溪海隻是針對他們,或許他們還可以忍,可此時對方居然敢當衆辱罵丁勉,他們如何還能忍受的住?
“我說讓你們退下!你們聽不明白嗎?”
丁勉沙啞的聲音再次傳入了一幹妖蛟耳中,幾人眼見丁勉要發怒,急忙停下了腳步,如果丁勉不制止他們的話,今日甯溪海怕是在劫難逃了。“你之前爲我擋下一劫,今日我不殺你。”
丁勉頓了頓,繼續說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她雖然中了那妖魔的穿心煞,但也并非無解天道大勢又豈是你能理解的?”
“呵你少在這大放厥詞,我倒要聽聽你如何個天道大勢法?”
盡管幾名妖蛟對甯溪海虎視眈眈,但他絲毫沒有畏懼之色。這幾名妖蛟在他眼中與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無疑。如果他還有斬妖除魔的力量,那麽他不介意揮劍而上,然而此一時彼一時。
此刻的他也不知爲什麽,竟然在聽到丁勉的話後,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種難以描摹的希冀。或許從嶽思蓉身上,他看到了一絲伊人的影子吧!紅顔易逝人依舊,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于天人永隔.
“昔日諸葛武侯在五丈原七星借命未成,今日我丁進之倒想一試!”
“什麽?你要效仿諸葛武侯行那七星借命之法?”
丁勉話音剛落,甯溪海與張玉堂二人皆震驚了。
七星借命術,曆來被傳呼的神乎其神,然而在滾滾曆史長河中,還從未有一人能成功過。甯溪海怎麽也沒有想到,丁勉竟然是打的這個主意。
七星借命術并非隻适用于施法者,同樣也可以轉嫁他人。隻是一旦此法失敗,施法者勢必會遭到天道反噬,屆時再想活命,無疑于天方夜譚。
張玉堂隻是一名初踏儒道的書生而已,對七星借命術的認知,僅停留在史書記載的隻言片語上。而甯溪海這個劍道修士則不同,這等道門祈禳之術,他自然了解其中兇險。此時此刻,他心中隐隐對丁勉升起了一抹佩服之情。
抛開他對丁勉的成見與怨念不談,對方這等敢爲紅顔搏命的男子漢氣概,着實令人欽佩。尤其是此時的丁勉還身具地府八品判官之職,竟然還能保持一顆純正的赤子之心,這在仙朝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但凡修士,皆以超脫生死爲修行宗旨,像丁勉這等身份,按理說應該憐惜自身所擁有的成就才是。一個地府陰官若不夭折,那已經相當于是長生之身,比那些還在修途苦苦掙紮的修士不知幸運了多少倍。可偏偏此時的丁勉卻要反其道而行之,這等天馬行空的思維方式,着實令人難以置信。
甯溪海愣神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說道,“你若真要效仿諸葛武君,我去給你護法!她的情況比昔日的諸葛武君還要糟糕百倍。你我雖有仇,但我甯某人佩服你的勇氣。即便要殺你,那也是堂堂正正的去殺!”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的表情皆變得豐富起來。甯溪海對丁勉的态度如何,他們是心知肚明。倘若此時甯溪海還有一戰之力,定然會毫不猶豫地向丁勉亮出手中劍鋒。然而此刻他的話,卻猶似旭日西升般,根本便不會令人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便連一向對甯溪海心生感激的張玉堂,也是認爲甯溪海是想趁機對丁勉下手。
“哼你爲宗主護法?黃鼠狼給雞拜年吧!”
幾名妖蛟一聽此話,臉上全部露出了鄙視之色。這等陰謀詭計,當真是粗鄙不堪。
“好!既然你想見證奇迹,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
丁勉的話無疑像是一塊投進深譚的巨石,頓時激起道道驚人的水花。
一個敢說,一個敢應,這二人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何地?”
“五丈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