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試九天，考場不提供飯菜，杯子油燈蠟燭都要自己帶，主要是爲了避免有人作弊罷了。
除了監考官，在那裏面巡邏打雜的人，也全都是不識字的，或者是口耳有疾，極盡可能的避免作弊。
所以，當考生走進考場，一切都要自己動手了。
雖然艱苦，但爲了之後的仕途，這點艱苦也是可以堅持下來的。
當然，說到艱苦，這其中可能并不包括姜裕劉澤。
“大哥，打火石不是這樣用的，一隻手一個，這樣斜着，靠近一點引火柴。”
劉澤在教他大哥用打火石，本來劉伯說等他們從府州回來了，再讓劉青峰，也就是劉澤大哥過來的。
誰知道人家自己就來了，美名其曰，弟弟大半年都沒在家，特意來看看，正好劉澤姜裕放假，就被劉澤抓着學生火了。
上次大哥參加院試的辛苦，他也是有所耳聞的，因爲不會點火，熱水都喝不上，出來後又吐又拉折騰了一個月，人也萎靡了大半年。
一想到明年秋闱，又是一場惡戰，劉澤就替他哥擔心。
劉青峰拿着火石，按照小弟說的，摩擦了半點，也隻見到火星子，沒點燃一根引火柴，不免洩氣。
“小澤，咱們不是有火折子嗎？爲什麽一定要用火石？”
劉澤動作一僵，劉青峰瞬間反應過來，誇張道：“不會吧小澤，你不知道有火折子？”
劉澤白了他哥一眼，他當然知道有火折子，這不是剛才忘記了嘛。
但他肯定不會說自己忘了，轉口就道：“萬一火折子熄了呢？一場考試要九天呢，你可以不用，但一定要學會才行。”
劉青峰無奈，隻能羨慕的看了一眼在不遠處釣魚的爺爺。
他來姜家，本來是來散散心，順便給弟弟和爺爺送一點東西過來。
自從姜家搬到成縣後，除了隔幾天回家問候一下爹娘，二弟就一直不着家，這眼看着就參加院試了，他可不得來叮囑一番嘛。
結果剛到姜家，就被二弟抓着學做飯。
笑話，他長這麽大，連廚房都沒進過，還做飯呢，這不，隻能從生活開始學起。
生火當然不能在家裏學，就跟着爺爺來了池塘邊，找了一堆幹草，讓他先用打火石點燃幹草。
看了一眼周圍，他們就在姜家的旁邊大柏樹的陰影下面，柏樹把太陽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又是早上，很涼快。
前面是豬圈，豬圈旁邊原本應該是一大片荒地，現在很多地方都用竹籬笆圍起來了，裏面有野雞野兔還有家雞。
這會兒七喜和楊嬸子正在給野雞剪掉翅膀，這是幾乎每個月都要做的事情，不然等野雞的翅膀長出來了，可就要飛走了。
野雞野兔家雞都不多，但是圍起來的地方很寬敞，可見姜家養殖不止于此。
視線收回來，面前的這個小池塘水質清澈，鳳眼藍正在開花，紫藍色的花朵十分美麗，就好像是一串串鳳凰的眼睛。
偶爾還能看到魚兒浮上水面，吃掉落在水面的蟲子，或者吃一葉浮萍。
一條蜿蜒的小溪，由上而下繞過姜家，流向通往四面八方的水渠。
此時正值七月，田間地裏到處都是綠油油的一片，看着好不舒心。
劉青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怪不得你和爺爺不想回去呢，這一眼望去，就覺得心曠神怡，比家裏那一成不變的院子，确實不一樣。”
劉澤将打火石收起來：“春天油菜花開的時候才好看呢，一大片一大片的黃色油菜花，比你們在院子裏看那兩顆梨樹美多了。”
劉青峰被說得有些動心：“小澤，要不我也在旁邊蓋個小院子怎麽樣？你嫂子老說在家悶得慌，出門又是覺得鬧，要不然就是那些夫人小姐總與她去吃茶。”
“嫂子不是懷孕了嗎？”懷孕了，也不能到處跑吧？
劉青峰點點頭：“是懷孕了，就是懷孕了，所以心情有時候會煩悶，大夫也說可以多出門走動走動，散散步，對孕婦心情好。”
這可是他第一個孩子，劉青峰也是非常上心的。
“那就可以啊，對了，重新蓋房子的話，可能時間比較長，正好我們要去府州，不然你問問叔叔嬸嬸他們，能不能先借住一兩個月，然後再搬過去。”
到底是自己的親侄兒，劉澤也是很關心的。
劉青峰驚訝：“可以嗎？會不會有些不妥？”
“應該可以，姜叔叔和嬸嬸人都很好，也不是古闆的人，應該不會拒絕。”
劉青峰笑着拍了拍劉澤的肩膀：“沒看出來啊二弟，看你這樣子，還真不像是借宿的。”
劉澤扯了扯嘴皮子，拿出打火石：“大哥，我們繼續學生火吧！”
劉青峰表情瞬間僵硬：“不會吧二弟，大哥就開個玩笑，你不要當真啊。”
管他開不開玩笑呢，先學就是！
另一邊，姜虎和二娘，已經在準備午飯了。
劉青峰的到來，告知了考試時的具體情況，讓他們安心了不少。
既然最重要的解決了，那就不擔心了。
“虎哥，咱們這次去府州，帶點自己家的糧食吧，也不用多拿，就帶孩子們考試那幾天夠用的就行。”
劉澤的爹娘，已經派人去府州了，他一個人腳程快，提前去租個小院子，他們到時候就能在那邊買菜做飯，孩子們也能好好休息。
因爲路途遙遠，時間長，全部帶家裏的糧食也不方便，等到了府州買點糧食就好。
至于帶進考場的食物，還是想拿家裏的，家裏的糧食比外面的好吃，這樣孩子們考試的時候，也能更舒服一點不是？
隻是帶着糧食，有點麻煩。
“肯定要帶的，聽說全縣有二十幾個考生一起出發，腳程慢，考生的食物縣令會讓衙役們準備，咱們跟着一路，可就隻能吃自己的。”
“要我說，既然腳程慢，幹脆我們就趕上牛車，多拉點糧食，帶夠三個月的糧食！”
反正還有衙役照看着呢，不用擔心出事。
這還沒完，姜虎沉吟了一瞬，不等二娘說什麽，就繼續道。
“還有雞蛋，劉伯不是說過嗎？小澤爹娘的生意，現在也在往府州發展，如果可以，咱們再約定好時間，從家裏帶一些，剛好趕上考試前一兩天送到府州那種。”
二娘驚訝：“要這樣嗎？會不會太誇張了？”
姜虎搖搖頭：“你沒聽劉伯說嗎？好多考生受不住，出來後都是大病一場，有些連考幾次，還落下病根的。”
“雖然隻是少數，可孩子們到底年紀還小，身體也沒那麽好，多小心點也好。”
“那會不會太麻煩劉夫人他們了？”二娘還是有些遲疑，畢竟這事兒是真費工夫。
姜虎卻笑道：“怎麽會，咱們其他人随便吃點就行，主要是帶點兩個孩子吃的，就算送兩隻雞，咱們連夜烤點肉幹也好啊。”
“再說了，小澤身體本來就不好，你看劉伯這兩天都沒那麽高興了，估計也在擔心這件事呢。”
二娘想想，好像真的是。
自從知道裕兒小澤要去參加院試了，劉伯的情緒就低落了一些，想來也是擔心劉澤的身體。
劉澤雖然這些年好多了，可去年離開姜家一年，就已經看出端倪。
還是在每個月都按時從姜家賣糧食，買可以雞鴨鵝蛋等肉類，還有可以長期保存的，比如冬瓜南瓜等蔬菜。
可即便如此，相隔一年，劉澤整個人就瘦弱了很多，氣色也不足了，就好像大病了一場。
若是這時間長了，怕又要變成以前那樣子了。
好在這大半年，劉澤一直在姜家吃喝住，總算又重新養回來了。
劉伯之前還說呢，說劉澤不管是身體原因，沾了小米的福氣才好，還因爲劉澤八字跟姜家合！
當然，這隻是劉伯自己說的，也是他們自己以爲的真相。
但是從這方面也能看出，劉澤爹娘對他的在意，甚至願意把他養在鄉下别人家。
要知道這對富貴人家來說，可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情，何況劉澤還是嫡子呢！
當然了，他家也隻有嫡子嫡女，這就是題外話了。
二娘被姜虎說心動了，雖然知道劉伯說的那些從考場出來，就大病一場這種事，隻是少數，但一想到可能會落在自己孩子身上，到底是擔心的。
“要不然，我們先去問問劉伯？”
要是劉伯覺得可行，那基本上就沒什麽問題了。
兩人正商量着，等午飯後就跟劉伯商量呢，沒想到就有人先來找他們了。
“姜叔，嬸子，都在忙呢？”
是劉青峰。
“是青峰啊？你怎麽來了？小澤不是說帶你去村裏看看嗎？”
姜虎放下菜刀，擦擦手帶劉青峰出門。
劉青峰行了一個晚輩禮：“姜叔，今天來，其實還有一件事想要跟您商量一聲。”
姜虎連忙把他扶起來：“不用這麽客氣，有什麽事情直接說就是。”
雖然跟他們爹娘不是很熟，但是跟劉伯相處好幾年，劉伯的孫子，他也當自己的晚輩一樣看待。
雖然這個晚輩，其實并不比自己小多少。
劉青峰也不含糊，當真直言道：“其實今天來主要是爲了小澤，您也知道小澤身體不好……”
要不說很巧呢，居然就是剛才姜虎跟二娘談起的那件事！
這不，兩人一對，想法都是一模一樣！
劉澤爹娘，比任何人都擔心兒子的身體情況，這才特意派了大兒子來跟姜虎商量這件事。
既然雙方想法一樣，那就沒得什麽好糾結了，一拍即合，當場就定下來。
在院試開始前半個月，這邊就收拾東西，快馬加鞭給他們送到手上，剛好趕上院試，也不用的擔心時間太長，東西壞掉。
隻要能夠讓兒子身體好好的，對劉夫人來說，多花點錢并不算什麽。
等這件事說好了，劉青峰突然面露遲疑：“姜叔，其實還有一件事，想跟您商量商量。”
本來他之前想跟爺爺先透透風，讓爺爺來問，但是簡單交流下來，果然就像二弟說的那般，姜叔是個爽快人，他幹脆就自己說了。
姜虎點頭：“有什麽事情你就說吧，你是小澤的哥哥，你就跟小澤一樣，不要太客氣，反而顯得生疏了。”
雖然兩家人很少見面，但是這幾年來往可一直沒斷過，有少見的好東西了，也都會給對方家裏送去一點。
劉青峰笑笑，定了定神：“是這樣的，我夫人月前被診出懷有身孕，這段時間情緒一直不穩定，總覺得在家裏悶得慌，外面又鬧得慌。”
“這幾日我正犯愁呢，今天才發現這香木村不失爲一個休養的好地方，就想着在旁邊蓋個小院子，讓我夫人也能在村裏散散心。”
“隻是這蓋院子畢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成，所以想問姜叔，能否在您家借宿一段時間。”
姜虎還以爲什麽事兒呢，這話一出口，他就直接點頭。
“就這個啊，沒問題，家裏空房間還多着呢，你們隻要不嫌小，随便住！”
“尤其是飯菜那些，也不用帶，就當是自己家，想吃什麽讓楊嬸子幫忙做就行。”
他們等幾天就要走了，但是劉伯七喜楊嬸子還會留在家裏，幫他照看地裏田間呢。
劉青峰大喜：“太好了，多謝姜叔！我明天就帶夫人過來！”
他夫人反應有點大，大夫說每個人不一樣，有的人懷孕了喜歡吃，有的人吐得厲害，他夫人就是那種胡思亂想的。
雖然不是什麽大毛病，可大夫也說，這胡思亂想的毛病，可大可小，就怕嚴重了，容易産生輕生之類的想法。
他也着急呢，天天在家裏煩，出門太吵了也難受，就連平日裏要好的小姐妹她都不想見。
今天也是在香木村，覺得一眼看過去就心曠神怡，完全沒有夫人說的在小房子裏的壓迫感，這才升起了這個念頭。
天知道，他們家房子哪裏小了，五進的大宅子，就住了一家人和下人，不知道多寬敞了！
但是孕婦的心情到底是要顧忌的，娘也說女子懷孕時最容易胡思亂想，他就隻能順着了。
不過有一說一，這在城裏住慣了，到處都是人來人往，到處都是房屋瓦舍。
忽然來到田野山間，還真是不一樣的體驗，感覺心情都平靜了許多。
在這種地方生活和學習，想必也能提升心性吧？難怪二弟在鄉下待了幾年，就感覺性子都大不一樣，沉穩了許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