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陰郁、有懊惱、有無奈……
但是……
周洋心中卻不曾有過後悔與恐懼。
事情都做了,後悔又有什麽用?
絕境之中,要想盡一切辦法逃生,恐懼又有什麽用?
黑暗在周圍萦繞,無盡幽暗包裹着他的軀體,夜色缭繞中,卻是沙塵飛舞,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陣的雜亂爆炸聲,爆炸聲有歡呼,有絕望,亦伴随着一陣陣哭聲……
周洋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他感覺自己的手臂被東西動了一下,紮進了什麽東西,随後仿佛感應到什麽一般,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啊!”
突然睜開的眼睛,将旁邊的小護士給吓得捂住了嘴,漂亮的瞳孔中滿是驚恐。
她似乎想不到這個本來昏迷的,渾身沾滿沙土和血迹的人會突然睜開眼睛。
周洋沒有說話,而是看着四周。
他看到自己在車上,也看到自己身上插着管子。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獲救了。
他嘗試着想動一下自己的身體,但卻發現全身無力,根本無法站起身,反倒累得大口喘氣。
“謝謝!”
“攝影機!”
他在所有人的驚愕下,突然說出了這麽一句話,随後他吃力地在自己身側摸了摸……
“都帶了。”軍人冷冰冰的聲音響了起來。
“哦,謝謝!抱歉哈,給您添麻煩了……”當說完以後,他才松了口氣,目光看向軍人,卻見軍人冷漠地看着窗外,并沒有看他,也并沒有說話。
周洋又看了一下周圍後,終于這才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戰地記者扛着攝影機,全程錄下這一段場景。
“這個人的生命力,也太恐怖了!他難道感覺不到痛嗎?”
很難想象,十分鍾間還處于昏迷狀态中的周洋,在被擡上擔架以後瞬間就清醒。
窒息久了的人,怎麽還能保持這麽清醒的狀态?
而另一邊的軍人卻依舊保持着平淡的表情,似乎見怪不怪。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還活着,沒殘廢。”
他拿起手機淡淡回道。
………………………………
維爾.史密斯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
因爲缺氧過多的關系,他陷入了深度昏迷當中,多少有些損害到了部分神經,雖然還算及時救助,但依舊處于危險期,需要一天時間的重點觀察。
周洋則躺在病床上,默默地看着天花闆。
是的!
他醒了。
在醫院裏大概躺了八個多小時左右,他就準時醒了。
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左右。
醒來以後,他全身都被繃帶綁着無法動彈,躺在床上的他默默地看着窗外,腦海中卻回憶着自己被活埋時候的場景。
就在這個時候,門開了。
那名長相清秀綁着馬尾辮的戰地記者從外面走了進來。
“醒了?”
“嗯。”
“醒了就好,現在知道這樣的地方,不能亂來了吧?”那名戰地記者露出一個笑容,緊接着坐在周洋旁邊。
“謝謝。”周洋看到了她依舊帶着攝影機。
“哈哈,其實我們不應該幫你挖的,如果沒有我們,你可能一個人也能挖出來……哦,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唐笑,是央*的外景記者……”
“哦哦,唐記者你好。”怪不得感覺這個戰地記者周洋也有些眼熟,當唐笑自我介紹一遍以後,周洋這才想到之前電視新聞裏,老美和伊拉*戰争爆發最嚴重的時候,她就經常出現在新聞的第一線中,拍攝下許許多多的現場珍貴畫面。
唐笑是一個非常開朗的人,她雖然長得并不算頂級漂亮,但是她笑起來猶如一抹春風,讓人不自覺就好感爆棚。
她也很健談。
跟周洋聊了很多東西,包括以前拍攝的《礦底》、包括《烏鴉》,最終話題聊到了這部《掙紮》上……
聊着聊着,她敏銳地發現了一件事情,随後眉頭深皺,第一時間關掉了攝影機,緊接着四處看了看,仿佛在找攝像頭,或者什麽竊聽器。
當确認這裏東西都沒有的時候,她表情開始凝重了起來。
“周洋,能簡單地聊一聊伱們這一次的拍攝行程嗎?”
“哪方面?”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拍《掙紮》的時候,上面應該有人接應吧?”
“……”周洋遲疑了一下,卻什麽話都沒說。
一方面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另一方面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病房裏的氣氛瞬間就有些說不出來的壓抑感。
“巴爾斯是不是你們的接應人?你們拍攝《掙紮》的時候,他們是不是僞裝成了平民?”唐笑看到周洋沉默的表情以後,仿佛猜到了什麽東西,臉上表情變得更加凝重了。
“嗯,對。”周洋點點頭。
“他死了,地上的所有人,都被炸彈給炸得四分五裂,隻剩下部分熟透了的骨頭和肉塊……”唐笑看着周洋。
“啊……”盡管周洋意識到這件事十有八九了,但他的心中還是忍不住突了一下。
特别是四分五裂和血塊這幾個詞語,讓周洋喉嚨裏微微顫抖,心髒仿佛被人狠狠給悶了一拳一樣,讓他無法呼吸。
唐笑随後拿出筆記本,随後從筆記本裏拿出了自己拍攝的現場影像。
周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們今天成功地搗毀了三處恐怖組織基地……”
“在這場戰鬥中,巴爾斯中士表現英勇,但很遺憾,他死于恐怖組織的密集炮火之中……”
“我們将以最崇高的敬意,爲這位偉大的英雄默哀!”
“……”
那個身影在笑,周洋卻分明看到那個身影就是那天晚上,在基地裏拍到的那個身影。
看完采訪視頻以後,他沉默了許久。
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令自己細思極恐的事情,炸死巴爾斯等人的也許,也許是自己人。
想到這的時候,他瞳孔微微一縮。
“你的攝像頭拍攝的東西,方便能給我們看一下嗎?”
唐笑當看到周洋也開始凝重的表情以後,她看着周洋。
周洋點點頭。
在征得同意以後,她從旁邊的背包中拿出了攝影機,調出了裏面的視頻。
她越看越心驚,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她,此時此刻也是臉色微微一變,緊接着,她将攝影機很認真地裝好。
“周洋,攝影機裏面的内容不要給任何人看!”
在留下這句話以後,她第一時間離開了病房。
周洋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心中生出了一絲不安和緊張感。
大概過了十多分鍾以後,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了。
冷冰冰的軍人帶着一幫人走了進來,在說了幾句話以後,這幫人第一時間就将周洋從床上扶了起來。
随後将周洋擡上了擔架。
“怎麽了?”周洋問道。
沒人回答周洋的話。
這些人看起來雖然穿得普普通通,但卻訓練有素,他們将周洋移出病房以後,就匆匆忙忙地将周洋連人帶擔架給擡上了車。
“現在回國,什麽都不要問,什麽都不要說!”軍人在看到周洋上車以後,冰冷地說出了這句話,緊接着就關上了車門,坐上了副駕駛上。
車朝着遠處疾馳而去。
車廂裏,有人第一時間給周洋換了一套衣服,戴上了一頂不惹人注目的帽子,周洋感覺到氣氛異常以後,心中也難免緊張了起來。
大概一兩個小時以後,周洋被這些人給送上了一架接華僑的飛機……
…………………………
三月八日。
維爾.史密斯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以後,迷茫地看着周圍的一切,眼神渙散,陷入了短暫的無法聚焦當中。
很多老美大兵過來了。
大兵們詢問他很多東西,但他自始至終都是迷茫地搖搖頭,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麽來這個地方的。
對巴爾斯也是毫無印象。
“巴爾斯是一個英雄,他爲了保護你,死在了戰場上……”
“我們不知道你被埋在了地下……”
有人跟他說了這句話,用一種很悲痛的聲音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而他卻沒有悲傷,更沒有難過。
爲首的一個人注意維爾.史密斯的表情,卻見維爾.史密斯依舊茫然,仿佛不知道巴爾斯到底是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昏迷的,而自己來這裏又是幹什麽的。
他好像失去了一切記憶,不管這些人問他什麽問題,他都表現出一副癡傻的模樣。
随後醫生過來看了他一眼,在這些人面前說了一些東西。
那些大兵狐疑似地看了他一眼……
“維爾.史密斯先生,你真的不認識巴爾斯嗎?巴爾斯,應該有把你帶到基地吧?”
“他有跟你說過什麽其他東西嗎?”
“或者,你們有拍攝到什麽東西嗎?”
維爾.史密斯依舊茫然地看了一眼維爾.史密斯,維爾.史密斯陷入了一陣回憶,緊接着卻是木讷地搖了搖頭。
他想不起來任何東西了。
這些大兵反複确認了好幾遍,當一直确認他沒有任何記憶,甚至對巴爾斯沒有任何印象以後,這幫人這才徐徐離開。
當大兵們離開以後,他仿佛不經意間看了一眼自己邊上的攝影機。
很明顯,這台攝影機被人翻過了。
不過,他沒有去檢查這個攝影機,而是躺在床上,依舊表現出一絲木讷與茫然的表情。
期間,心理醫生有過來過,又是詢問他一些看似乎無關緊要的東西。
他的反應似乎比常人慢很多拍。
他聽到醫院外出現了一陣劇烈的争吵聲。
緊接着,争吵聲過後,屋外又走進來幾個大兵……
沒多久以後,他被人推出了醫院。
醫院外,無數的記者都圍着他,記者們聞訊過來,所有人都想知道這段時間他經曆了他。
在記者面前,他依舊茫然,看起來像個傻子,一問三不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
隻是重複地說着巴爾斯是一個英雄,他保護了我之類的話。
接受完一系列采訪以後,他被安排坐上了前往老美的飛機。
十多個小時以後,他從飛機下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裏,還好随行的人員将他帶到一幢别墅,說這是他的家。
他不疑有他,走了進去。
陌生的人,陌生的一切,他在别墅裏住了一晚上,住得心安理得。
等第二天的時候,随行的人員突然又告訴他,這幢别墅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另外一幢别墅裏……
他又木讷地跟着随行人員走到了另外一幢别墅。
當他走到那幢别墅以後,他繼續茫然地看着一切,看着滿含熱淚的妻子與孩子。
陌生感。
充滿着木讷與茫然。
他在一些人的注視下,走進了别墅裏。
就在走進房門的瞬間,他本來迷茫的眼神瞬間一凝。
“琳娜,我希望你幫我交一份東西……”
說完這句話以後,維爾.史密斯的眼神瞬間就又變得迷茫了起來,呆呆地坐在了椅子上,又用一種陌生的感覺看着周圍的一切。
妻子哭得稀裏嘩啦,仿佛沒聽到任何東西一樣,抱了抱維爾.史密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