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向來安靜的秦府中,突然“噼裏啪啦”,響起一陣爆竹聲。
府中各處,皆是張燈結彩,貼着大紅色的喜字。
丫鬟下人們,忙忙碌碌,臉上都帶着喜氣洋洋的笑容。
洛青舟在小蝶的服侍下,穿上了大紅喜袍,沒有經過梅香小園,直接繞路去了前廳。
大廳中。
秦文政夫婦早已身穿新衣,滿臉笑容地端坐在了那裏。
秦二哥也一身紅色錦袍,站在門口張望着。
在大廳的門口,則放着一隻火盆,盆子裏正燃燒着紅彤彤的炭火,上面冒着輕煙。
洛青舟來到大廳時,秦二哥連忙笑道:“青舟,現在還不能進來,在門口等着微墨。待會兒你們要手牽手,一起跨過這隻火盆,才能進去拜堂。”
洛青舟聞言,停在了走廊下。
不多時。
秦二小姐身穿大紅喜袍,戴着紅蓋頭,在珠兒和秋兒的攙扶下,在兩名郡主和其他丫鬟的簇擁下,熱熱鬧鬧地出現。
兩名丫鬟在前面拎着花籃,撒着紅色的花瓣。
秦大小姐換上了一襲紅色衣裙,帶着夏婵和百靈,安安靜靜地跟在後面。
這是洛青舟第一次看到秦大小姐穿别的顔色的衣服。
無論任何顔色的衣服,在她身上,都美到極緻。
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但用在她身上,顯然并不合适。
因爲任何漂亮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會被她的美色所掩蓋,黯然失色。
兩人目光交彙在一起。
洛青舟連忙躲避開,向着自己的新娘迎了上去。
秋兒把秦二小姐的手,交到了他的手心,輕聲道:“小姐,姑爺要牽着你過火盆了。”
珠兒也松開了手,讓到了一邊。
洛青舟握着秦二小姐有些冰涼的小手,低聲問道:“二小姐,今天身子有沒有不舒服?”
紅蓋頭裏傳來了秦二小姐柔弱的聲音:“青舟哥哥,微墨很好,沒事的。”
洛青舟放下心來,牽着她走到門口,輕聲道:“擡腳。”
秦二小姐聽話地擡起了一隻腳,身子有些搖晃。
洛青舟見她可能沒法跨過去,直接一把摟住她的纖腰,把她抱了起來,然後帶着她一步跨了過去。
“好!”
雖然有些違規,但大家還是滿臉笑容地鼓掌叫好。
秦川在一旁笑問道:“青舟,微墨重不重?”
洛青舟道:“不重,很輕。”
秦川又笑問道:“那微墨美不美?”
洛青舟道:“美。”
秦川問道:“有多美?”
洛青舟道:“天下第……在我心裏,她最美。”
秦川道:“那你以後會好好愛她嗎?”
洛青舟道:“當然,我會用我的生命去愛她。”
兩人的手,緊緊牽在一起。
秦川又問道:“那等伱們成親後,以後誰伺候誰?”
洛青舟道:“我伺候她。”
秦川笑問道:“怎麽伺候?”
其他人也都在旁邊笑呵呵地看着,有些丫鬟也都湊熱鬧道:“姑爺,怎麽伺候?大聲說出來。”
洛青舟道:“幫她洗衣疊被,端茶倒水,洗臉洗腳,鞍前馬後,做牛做馬。”
“咯咯咯咯咯……”
許多丫鬟都哄笑起來。
秦川笑道:“聽你這麽一說,我怎麽覺得我家妹子找了個仆人呢。”
其他人又都笑了起來。
洛青舟答道:“夫妻之間,本就該爲對方付出,做忠誠的奴仆。”
“好!說的好!”
大家都笑着鼓掌起來。
秦川又問道:“青舟,那以後你要是跟微墨吵架了,你會認錯嗎?”
洛青舟道:“我不會跟她吵架的,因爲在我眼裏,她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對的,就算錯的,也是對的。她說往東,我就往東,她說往西,我就往西。哪怕她說太陽是從西邊升,從東邊落,我也隻會說,【娘子真聰明,我也是這麽認爲的,那些說我們錯的都是傻瓜】”
“噗——”
“咯咯咯咯咯……”
此話一出,大家頓時笑的前俯後仰。
被他牽着的秦二小姐,也掩嘴輕笑。
正在椅子上端坐的秦文政和宋如月,也都被逗的笑了起來。
滿屋都是喜氣洋洋的氣氛。
秦大小姐站在門口,安靜地看着這一幕。
百靈也在沒心沒肺地笑着,臉上露出了兩個可愛的酒窩,看起來是真的開心。
大家又鬧了一會兒,秦文政方笑着開口道:“好了,時候也不早了,趕緊拜堂吧。”
秦川立刻走到旁邊,道:“青舟,微墨,先轉過身,拜天地。”
洛青舟牽着秦二小姐,小心翼翼地帶着她轉過身。
這時,秦文政突然開口道:“蒹葭,你站在外面幹嘛?你是姐姐,進來坐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站在門外,穿着一襲紅裙的美麗少女。
也許在這一刻,他們才想起,今日的新郎,曾經也是她的新郎。
“姐姐,進來坐着。”
秦微墨輕聲開口道。
秦大小姐這才在衆人的目光中,進了大廳,卻站在一旁,沒有去坐。
百靈立刻去搬了椅子,放在了宋如月的旁邊,脆聲喊道:“小姐,快來坐。”
宋如月愣了一下,連忙低聲道:“百靈,把椅子搬到下面去,蒹葭不能坐這裏。待會兒青舟和微墨還要跪拜我和老爺的,還要給我們敬茶的。”
百靈裝作沒聽見,過去拉自家小姐。
宋如月蹙了蹙眉頭,正要自己動手時,秦文政突然“咳咳”了一聲,道:“沒事,讓蒹葭坐吧,她是姐姐,待會兒微墨還要給她敬茶的。”
宋如月一聽,滿臉愕然地看着他:“老爺,你……你在哪裏看的這些規矩?微墨還要給蒹葭敬茶?”
秦文政一臉嚴肅道:“這禮法最近才修改的,你沒有看過嗎?”
宋如月一臉懵:“修改了什麽?妹妹成親,要給姐姐跪拜敬茶?”
秦文政擺了擺手,低聲道:“待會兒再讨論,先讓他們拜堂成親,免得顯得你無知,被小輩丫鬟們笑話。”
宋如月一聽,立刻正襟危坐,不敢再多問,心頭暗暗納悶,什麽時候修改的禮法?爲何會這樣修改呢?
“川兒,開始吧。”
秦文政說了一聲。
秦川得令,立刻朗聲喊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誰知剛喊完,他突然臉色一變,目光穿過庭院,看向了大門外,伸手道:“等下!好像……”
衆人正在納悶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腳步聲,突然從外面傳來,很快由遠及近,來到大門口。
随即,一名身穿飛魚服的高大男子,騎着駿馬,帶着一群鵝帽錦衣的侍衛,氣勢洶洶地出現在了門口。
那名身穿飛魚服的高大男子,立刻翻身下馬,厲聲喝道:“都圍起來,一個都不能讓他們跑了!”
那些腰挎短刀的侍衛,立刻呼啦啦地把整個秦府的外面全都包圍了起來。
見此一幕,秦家衆人臉色皆變。
“錦衣衛!”
南宮美驕看着那名高大男子身上的飛魚服,也是臉色微變。
一旁的南宮雪衣一聽,頓時吃驚道:“美驕,真是錦衣衛?聽說這些人心狠手辣,抓了好多官員,審案時都靠嚴刑逼供呢,連皇親國戚都不放在眼裏,特别嚣張。他們來這裏幹嘛?”
南宮美驕神色凝重,沒有說話。
這時,秦文政已經起身,帶着秦家衆人,從大廳走了出去。
而那名身穿飛魚服的高大男子,也握着腰間刀柄,帶着二十餘名衛兵,從大門口快步走了進來。
“諸位這是要做什麽?”
秦文政滿臉沉着地質問道,自有一番氣勢。
那名身穿飛魚服的高大男子,停在了他的面前,打量了他幾眼,冷着臉拱手道:“想必這位就是秦大人吧?我乃錦衣衛校尉邬北,今日接到命令,需要你們秦府幾位人員去配合調查,你把府中的人員都喊來,我們需要清點一下人數。”
秦文政拱手道:“大人可否說明白一些?我秦家初來京都,并未做任何違法犯罪之時,爲何要帶我們回去調查?”
邬北冷笑一聲,道:“秦大人,并非是京都之事。莫城成國府二公子洛玉,先是被人打成殘廢,後又被人割掉腦袋,至今沒有找到兇手。我們的人早已經在調查這個案子了,所以今日想來請你們回去問問情況。”
秦文政聽說是因爲這件事,心頭更怒道:“成國府的案子,跟我們有何幹?大人,今日是小女的大喜之日,如果大人真的需要我們去配合調查,可否明天再來?”
邬北冷眼看了一眼四周的彩燈,又看了一眼大廳裏的喜字,不禁冷笑一聲道:“秦大人,你可能初來京都,不知曉我錦衣衛的規矩。我錦衣衛說今天抓人,就今天抓人,即便是皇親國戚的大婚之日,殡葬之日,也照抓不誤!秦大人,我說帶人回去調查,是給你面子。我錦衣衛查案,那是奉聖上之命,你如果再啰嗦,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說罷,他握緊了手裏的刀柄。
身後那二十幾名護衛,也都“唰”地一聲,拔出了腰間的刀,殺氣騰騰。
南宮雪衣突然越衆而出道:“你們說要抓人,可有證據?”
邬北看了她一眼,冷聲道:“你是秦家何人?”
南宮雪衣道:“我乃南國郡王府郡主,怎麽,連我也要抓嗎?”
邬北聞言微怔,随即拱手道:“原來是郡主殿下,在下聽說過秦家與南國郡王府有些關系,不過實在對不住,即便今日南宮郡王在這裏,這秦家的人,我們也照抓不誤!”
“你……你大膽!”
南宮雪衣頓時氣的面紅耳赤。
南宮美驕開口道:“你們要抓秦家哪些人?”
邬北看了她一眼,從懷裏拿出了一張紙,展開後念道:“秦家修武之人,秦文政,秦川,夏婵,還有……”
他頓了頓,冷聲道:“還有你們秦家的贅婿,洛青舟。這四個人,我們今天都要押回去審問。誰敢反抗,格殺勿論!”
洛青舟感到握在手心裏的小手,在微微顫抖着。
他輕聲安慰道:“别怕,沒事的。”
南宮美驕又問道:“是何罪名?可有證據?”
邬北冷笑道:“罪名,涉嫌謀殺成國府二公子。至于證據,我們自然需要審訊後才會拿出來,而且也不是誰都有資格看的。”
南宮雪衣氣憤填膺道:“你們是要帶回去嚴刑逼供,才會有證據吧?”
邬北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有理睬,握着刀柄道:“秦大人,請把府中所有的人都叫出來,我們還需要清點一下人數。如果你再推三阻四的話,那我就隻能讓我手下人來辦了。”
秦文政握着拳頭,臉色陰沉:“除了後廚做飯的人,都在這裏了。邬大人這是要準備抄家嗎?”
邬北冷笑道:“不敢,沒有聖上的命令,我們可不敢抄家。秦大人雖然辭爵了,但畢竟是有功之臣的後人,我們錦衣衛抄家,自然不會這麽草率。”
随即命令身後的侍衛道:“清點人數,一個都不能少!”
“是!”
一名侍衛清點,一名侍衛握着刀,去了後廚。
不多時,人數清點完畢。
邬北記在了紙上,然後拿出之前那張紙,看了一眼上面的畫像,冷笑道:“秦大人,請吧,馬車已經在外面恭候多時了。放心,坐進馬車裏,是不會讓街坊鄰居看到的。”
邬北說完,見對方沒有動靜,不禁擡頭看着他,獰笑一聲:“秦大人這是要拒捕嗎?秦大人可要想好了,你這府中這麽多漂亮的女眷,到時候全部血流成河,那可就後悔莫及了。”
秦文政臉色鐵青,握緊的拳頭,又緩緩松開,身上的氣勢,也漸漸垮了下去。
“川兒,走吧。”
“老爺……”
宋如月突然哭了起來。
秦川握着拳頭,跟在了他的後面。
洛青舟走過去,把夏婵手裏的劍拿走,放進了百靈的手裏,然後握着她的手,輕聲安慰道:“婵婵,沒事的,姑爺跟你一起。”
夏婵也握緊了他的手,眸中滿是堅定無畏的光芒。
兩人從南宮美驕身邊經過時,洛青舟低聲道:“去找長公主,就說,我一定會幫她完成心願的。”
南宮美驕微怔,與他的目光交錯而過,神色複雜地看着他向前走去的背影。
這一刻,她似乎有一種錯覺,這身穿喜袍,上一刻還溫文爾雅的少年,好像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
不是那個人。
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很可怕的人。
洛青舟突然又轉過頭,看着依舊戴着紅蓋頭的新娘。
不待他說完,秦二小姐便在裏面柔聲喊道:“青舟哥哥,微墨等你回來。”
洛青舟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便拉着夏婵離開。
邬北讓四人上了馬車,然後帶着隊伍離開。
上一刻還喜氣洋洋的秦府小院,這一刻,已是哭聲一片。
秦大小姐轉身離開,從袖中拿出了玉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