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父大人,嶽母大人。”
洛青舟進了大廳,先拜見了秦文政和宋如月兩人,這才看向了兩人身後的那名青年男子。
那男子身穿藍色勁裝,身材挺拔,氣宇軒昂,眉眼與秦文政有幾分相似,身上帶着一股武人特有的氣質,此時也正打量着他。
秦川連忙過來笑道:“青舟,這是大哥。大哥平時都在學院刻苦修煉,很難出來的,今晚是專門出來想見一見你的。”
洛青舟連忙拱手道:“青舟拜見大哥。”
秦朗又打量了他一番,方點了點頭,道:“聽說你在莫城考中了舉人頭名,很不錯。希望明年的春闱,你也能高中。到時候,我們秦家有文有武,也不至于被人欺負了。”
又勉勵了幾句,他又跟南宮美驕打了招呼,然後看向秦文政夫婦道:“爹爹,娘親,我們吃飯吧。晚上我和二弟還要趕回學院,今晚的功課還未做完。”
宋如月頓時有些不高興道:“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不能住一晚嗎?請一天假,也沒什麽,就算要修煉,也不急于一時吧。娘親都好久沒有看到伱了,蒹葭和微墨也都快不認識你了。”
秦朗歎了一口氣,道:“如今正是關鍵時期,孩兒也快畢業了,到時候需要成績評分,所以不能放松。娘親見諒,等孩兒畢業後,就多回來陪陪你們。”
宋如月還要說什麽,秦文政在一旁道:“好了,去吃飯吧。孩子的學業爲重,咱們都在京都,又不是多遠,以後想見面,有的是時間。”
宋如月嘟嚷了一下,有些委屈,隻得走向了旁邊的飯廳,吩咐丫鬟上菜。
秦二小姐走到洛青舟的面前,低聲道:“青舟哥哥,去喊姐姐進來吃飯吧。”
洛青舟看了她一眼,還未說話,旁邊的南宮美驕道:“我去喊。”
秦二小姐卻拉住她道:“美驕姐,我有話問你,我們先去那邊。”
南宮美驕蹙了蹙眉,又看了某人一眼,方跟着她去了飯廳。
洛青舟隻得出了門,來到了走廊上,看着那道雪白身影道:“大小姐,進去吃飯了。”
秦大小姐一襲雪白裙裝,披着雪白的狐裘,正一個人站在欄杆處,安靜地看着外面飄落的雪花。
風兒吹過,有幾片雪花飛了進來,落在了她那張絕美無瑕的容顔上,她卻仿佛木雕一般,依舊一動不動,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大小姐。”
洛青舟走近幾步,又喊了一聲。
秦蒹葭這才回過神來,轉過頭,清澈如水的眸子看向了他。
“進去吃飯了。”
洛青舟輕聲道。
秦蒹葭看了他幾眼,沒有說話,走向了屋裏。
洛青舟跟在身後。
走廊拐角處,探出了一顆腦袋,漆黑靈動的眸子看着他道:“姑爺,記得照顧好小姐哦。”
洛青舟看了她一眼,問道:“婵婵呢?”
那顆腦袋立刻縮了回去,随即推着一個人從拐角處走了出來。
夏婵一襲淡綠衣裙,手裏握着劍,扭扭捏捏地被推了出來,看向了他。
百靈在後面抱着她的纖腰道:“姑爺,一會兒不見婵婵,你就想了嗎?”
洛青舟沒有理睬她,看向夏婵道:“穿的太單了,進屋來吧,暖和一些。”
百靈立刻開心道:“婵婵,走,我們進去玩,外面真的好冷的。”
随即又歎氣道:“哎,想到晚上要一個人睡冷冰冰的被子,人家就害怕。婵婵,今晚我們可以脫光光,抱在一起睡嗎?”
夏婵沒有理睬她。
洛青舟進了屋,跟在秦大小姐身後,去了飯廳。
“青舟,來,坐這裏。”
秦川立刻拉着他,坐在了他的旁邊,關心道:“你最近書讀的怎麽樣了?聽微墨說,你整天在家讀書,很少出去,可别把身子給讀壞了。二哥以前教你的奔雷拳,你還在練習嗎?可以強身健體的。”
洛青舟道:“偶爾會練習。”
一旁的秦朗,聞言皺了皺眉頭道:“二弟,怎麽能教青舟奔雷拳強身健體?他沒有基本功,練這種功法,隻會傷身。”
洛青舟道:“大哥,沒事的,我也不是經常練習,就是想起來了,偶爾練一下。”
秦朗頓時嚴肅道:“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要認真。既然你想鍛煉身體,怎麽能隻是偶爾練習一下呢?自然要經常練習。你身體若是不好,即便以後考上了進士,也負擔不了繁忙的任務。把身體養好,是對你負責,也是對家裏負責,更是對國家負責。你既然決定了以後要考進士,要進朝爲官,自然要提前早做準備。”
對面秦文政連忙道:“朗兒,吃飯吧,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與青舟又是第一次見面,咱們就說說家常話,聊聊家裏的事情,不要扯遠了。”
秦朗皺眉道:“爹爹,他以後要考進士,自然要爲朝廷效力,我也隻是提前讓他做一些準備。”
頓了頓,他又道:“爹爹主動辭去爵位,其實我是不贊同的。不過既然已經辭了,那就算了,以後我們一定會再讓秦家重回輝煌的。我希望秦家的每一個男兒,以後都能忠君愛國,爲家族振興,爲國家強大而努力,而不是屍位素餐,身在其位,不盡其責。”
飯桌上,氣氛沉默了一瞬。
“咳咳……”
這時,秦二小姐突然咳嗽了幾聲。
站在身後的秋兒,連忙拿出了手帕,放在了她的嘴邊。
宋如月臉色一變,慌忙對門口的丫鬟喝道:“快把門,把窗戶全部關上!一個個都死了嗎?一點眼色都沒有!”
幾名丫鬟立刻去關了門,又去看了看窗戶。
窗戶早已經關上。
秦二小姐又輕輕咳嗽了一聲,方輕聲道:“娘親,我沒事,沒有咳血。”
說着,把手裏的手帕給她看。
宋如月滿臉心疼的表情,連忙問道:“美驕,那些藥都準備好了嗎?”
南宮美驕點頭道:“都準備好了,今天去端王府,把玄天玉綠樹的晨露也拿回來了。”
宋如月這才放下心來,道:“等吃完飯了我就去熬藥。微墨這身子,可不能耽擱。”
秦川問道:“娘親,那藥物的效果如何?”
宋如月道:“效果很好,上次吃了一次後,微墨有大半個月都沒有再咳嗽了。”
秦文政開口道:“這件事,還多虧了青舟。”
幾人聊着秦二小姐的病情,又聊到了上次去金蟬寺和青雲觀求藥的事情,把剛剛有些凝固的氣氛,沖淡了不少。
宋如月說的津津有味,剛要說到洛青舟在金蟬寺大展雄風征服那些和尚時,秦二小姐突然打斷了她的話,道:“娘親,快吃飯吧,大哥和二哥待會兒還要急着趕回學院呢,這些事情等有時間再聊。”
宋如月隻得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
秦朗關切地道:“微墨,你先吃着藥養着身子,大哥會想辦法再去找好的大夫的。你這病,大哥一定會幫你治好,你不要太擔心。”
秦微墨輕聲道:“謝謝大哥。”
衆人低頭吃了一會兒飯。
秦朗又看向了她旁邊的秦大小姐,問道:“蒹葭,你每天都在家裏看書嗎?怎麽沒有出去走走?”
秦蒹葭微微低着頭,看着碗裏的秦二小姐給她夾的菜,正在發呆,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
桌上安靜了下來。
秦朗看着她,又等了一會兒,眉頭微微蹙起,看向了其他人。
宋如月滿臉憂愁,對着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别再問了。
秦朗看向身旁的秦文政,低聲道:“爹爹,蒹葭的身體,是不是……出了問題?”
秦文政看了自家閨女一眼,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沒有回答。
秦朗沉默了一下,又道:“蒹葭,你喜歡什麽?等大哥下次回來給你帶,好不好?”
秦大小姐依舊低頭看着碗裏的菜,在發着呆,好像還是沒有聽到他的話。
秦二小姐看了她一眼,在桌下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手。
秦朗滿臉擔憂,道:“爹爹,娘親,沒有給蒹葭介紹親事嗎?我覺得蒹葭成了親,有人陪伴着,或者有了孩子以後,可能會好一些。”
秦文政默默喝着酒,沒有說話。
宋如月卻是歎了一口氣,道:“實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選,娘親也着急啊。”
秦朗的目光,再次看向了自家妹妹,沉吟了一下,道:“蒹葭長的這麽漂亮,不愁嫁不出去。這樣,我在學院裏有幾個要好的朋友,他們雖然家世普通,但人都還不錯,而且都還未成親,等下次有時間了,我帶他們來家裏看看。”
秦文政擡起頭,正要說話時,秦二小姐卻突然開口道:“大哥,不用麻煩了。我覺得姐姐在家裏挺好,有我們陪着就是了。”
秦朗皺眉道:“微墨,女子總是要成親的,你又不能陪蒹葭一輩子。放心吧,大哥找的人,都很不錯。”
秦二小姐沉默了一下,道:“大哥,我覺得,你應該先問問姐姐的意見。”
秦朗正要說話,秦二小姐看向旁邊問道:“姐姐,你願意相親嗎?”
秦大小姐這才擡起頭來,迎着衆人的目光,微微搖了搖頭。
秦朗問道:“蒹葭,爲何不願意?大哥給你介紹的男子,都很優秀,而且絕不會欺負你的。”
秦大小姐看向他,神情冷淡,沉默了一下,淡淡地道:“我不喜歡男子。”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愣。
宋如月呆滞了一下,臉色頓變。
廳中,頓時鴉雀無聲。
洛青舟同樣呆了呆,腦海裏不自覺地便想到了以往與這位秦大小姐的點點滴滴。
難怪她一直對他那麽冷淡,原來……
他突然轉過頭,看向了正在門口偷聽的百靈。
百靈與他目光對視,大眼睛眨了眨,突然生氣道:“姑爺,你看着我幹嘛?人家跟小姐之間清清白白,你别誣蔑人家!”
洛青舟:“……”
“咳咳,吃飯,吃飯。”
秦文政打破了尴尬的氣氛,招呼大家吃飯。
秦二小姐忍着笑,又夾了菜,放在了秦大小姐的碗裏,輕聲道:“姐姐,吃菜。”
宋如月臉色發白,依舊在發愣。
秦朗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下來,沒敢再說話。
或許他現在才明白,爲何給蒹葭招的贅婿,突然又變成了微墨的夫君。
蒹葭被拐走的那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以至于讓她連最基本的取向,都發生了改變?
他不敢,也不忍再想象,更不敢再多問一句,隻得低着頭,默默地吃着飯。
或許今晚他的話,的确太多了。
有時候,所謂的關心,其實并不是關心,而是在别人的傷口上撒鹽,或者把别人快要修複的傷口,又撕扯開。
作爲大哥,他根本就沒有幫助過她什麽,今天剛回來,又提起她的傷心事。
秦朗心頭很愧疚,又匆匆吃了幾口後,立刻站起來拍了拍秦川的肩膀,道:“二弟,我們該走了。”
宋如月如今正是失魂落魄的時候,依舊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秦朗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卻沒敢再多說,與秦川一起出了門。
秦文政帶着其他人,把兩人送出了門。
走到大門外時,秦朗方停下腳步,轉過頭,看了屋裏一眼,強顔歡笑,低聲安慰道:“爹爹,沒事的,你們也不用太擔心,其實這種情況,并不少見。也有很多女子,像是蒹葭這樣,隻對……哎,隻要她身子沒事,就讓她在家裏待着吧。你們經常帶她出去走走,或許會好一些。”
秦文政點了點頭,叮囑道:“你和川兒在學院好好修煉,不要惹事。家裏有我和青舟,你們就不用擔心了。”
秦朗看向後面的少年,頓了頓,道:“青舟,好好照顧微墨和家裏的人,多鍛煉身體。等大哥有時間了,會回來教你一些強身健體的拳法的。平時不要總是待在家裏死讀書,也要多出去走動一下,多交幾個朋友。以後你在朝廷爲官,多一個朋友,就多一個幫助。還有,不要留戀煙花之地,讀書人可以風流,但一定要有責任感,記住了。”
洛青舟拱手道:“多謝大哥教導,青舟一定銘記在心。”
秦朗又看向自家妹妹道:“微墨,回去後多勸勸娘親,估計娘親也是今晚才知道。隻要蒹葭人沒事,其他都沒什麽的,讓她不要多想了,免得傷身。”
秦微墨輕聲道:“嗯,大哥和二哥也不要太勞累。微墨覺得,隻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即便是生活的平平淡淡,也會很幸福的。”
秦朗笑了笑,對着大家揮了揮手,與秦川一起走下了台階,接過仆人手裏的缰繩,翻身上馬。
“走了!”
兄弟二人又看了大家一眼,策馬而去。
秦文政站在台階上,沉默着看着兩兄弟快速遠去的身影,直到他們消失在小巷裏,方神色複雜地開口道:“微墨,你大哥……”
“大哥已經成人了,有他自己的想法和抱負,是很正常的。”
秦二小姐打斷了他的話。
秦文政歎了一口氣,道:“龍虎學院是朝廷的,自然會教他們忠君愛國,可是……”
秦二小姐輕聲道:“爹爹,龍虎學院不單單是朝廷的,還是大炎的。忠君愛國也并單單是隻忠于某一個人,而是忠于爲大炎子民造福的君主,這有什麽不對?”
秦文政看向她,沉默了一下,笑道:“還是微墨理解的透徹,爹爹不如你。”
然後又看向身後的洛青舟道:“青舟,你大哥有些迂腐,剛剛的話,不要多想。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們一家人都會支持你的。這段時間風風雨雨都過來了,都是靠你挺過來的,我們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呢?”
洛青舟拱手道:“多謝嶽父大人。”
秦文政走到他面前,低聲問道:“最近長公主又派人跟你聯系了嗎?”
洛青舟搖了搖頭,道:“暫時沒有。”
秦文政聞言,沒有再多問,道:“走吧,進屋去,外面冷,你這身子……”
說着,他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頓了一下,突然又抓住了他的胳膊,目光又看向了他。
洛青舟解釋道:“我最近經常鍛煉,所以身子結實了一些。”
秦文政松開手,笑道:“嗯。是該經常鍛煉,畢竟你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說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進了大門。
洛青舟轉過頭,與秦二小姐目光交彙。
夫妻兩人相視一眼,默默地牽着手,跟在後面進了屋裏。
大廳裏。
宋如月依舊坐在那裏,正目光呆呆地看着同樣呆呆地坐在那裏的秦大小姐。
母女兩人一動不動,都在發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