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寂靜無聲。
洛青舟翻到了十二頁，低着頭，一字一句認真地看着。
秦二小姐坐在旁邊，默默地看着他。
片刻後。
洛青舟看完了這一頁上的所有文字。
他似乎并沒有發現什麽。
但他神色凝重，心頭似乎已經隐隐猜到了什麽。
他又重新看了一遍，然後緩緩擡起頭來，沉默了一下，道：“那封休書呢？”
秦二小姐微微低頭，仿佛不敢面對他的目光。
然後，她緩緩從袖中拿出了那封似乎早已準備好的休書，遞到了他的面前。
洛青舟頓了頓，接在了手裏，徐徐展開。
“百靈寫的……”
“然後，百靈簽的字……”
他還清晰的記得當時的情況。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休書，腦中嗡嗡作響。
雖然他的臉上依舊保持着平靜，但心頭卻是湧動着各種複雜的情緒。
沉默半晌。
他方緩緩擡起頭，看向了自家娘子，輕聲開口道：“微墨，這應該是你出的主意吧？”
秦二小姐低着頭，手指頭在裙子上絞啊絞，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聲不吭，滿臉忐忑。
洛青舟沒忍心責備，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休書，神色複雜道：“大小姐知道嗎？”
秦二小姐低聲道：“後來才知道的……”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道：“嶽父大人和嶽母大人呢？”
秦二小姐弱弱地道：“爹爹應該知道了……娘親笨，所以……”
洛青舟看向她道：“那我豈不是更笨？”
秦二小姐的臉頰，頓時埋在了鼓鼓的胸脯裏。
“哎……”
洛青舟不禁歎了一口氣，道：“沒想到我在外面叱咤風雲，在家裏卻是……”
“青舟哥哥，對不起……”
秦二小姐擡起頭來，眸中噙着眼淚，可憐巴巴地道：“對不起……是微墨騙了你，是微墨的錯……你，你打微墨吧。”
洛青舟一臉無奈：“你覺得我舍得嗎？你再做出這麽可憐兮兮模樣，我就隻能打自己了。我怎麽覺得是我自己錯了，是我在欺負你呢？”
秦二小姐抽泣道：“就是青舟哥哥在欺負人家……嗚嗚……”
洛青舟又歎了一口氣，道：“好了，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行了吧？”
秦二小姐抹了抹眼淚道：“青舟哥哥既然知道錯了，那就趕快挽回吧。以姐姐的性子，是不可能會主動的，隻有靠青舟哥哥的厚臉皮了，不對，是魅力。”
洛青舟：“……”
“可是，我對大小姐……”
“青舟哥哥，相信微墨，你一定不會後悔的，以後你一定會感激微墨的。姐姐那麽漂亮……”
“其實，我是個臉盲，看不出誰漂不漂亮……”
“那真是巧，婵婵，百靈，小蝶，秋兒，珠兒，陛下，美驕姐，雪衣姐，師叔，龍兒姑娘，月舞月影姑娘，還有紫霞師父，還有微墨，不是可愛，就是漂亮。”
“微墨，别胡說，哪有那麽多。你幹脆把我認識的女子都加上得了。”
“對了，謝謝青舟哥哥提醒，還有師姐，師妹，是不是還有其他師叔，前輩什麽的？”
“懶得理你。”
“就知道青舟哥哥知道了真相，隻想去理最漂亮的姐姐了，哼哼。”
“……”
洛青舟直接把她抱起了起來，走向了裏屋，上了床。
然後堵住了她的小嘴。
窗外，陽光明媚，有鳥兒在院裏的樹枝上歡快地鳴叫着。
小蝶又拿着掃帚，在驅趕鳥兒，嘴裏嘀咕道：“快走，别打擾公子和二小姐午休！”
蔚藍的天空上，太陽漸漸西移。
不多時。
洛青舟出了小院，猶豫半晌，走向了旁邊的靈婵月宮。
來到門口，他又踟蹰着不敢敲門。
正在徘徊着時，院門“吱呀”一聲打開。
小百靈探出了腦袋，眨着靈動的眸子驚訝道：“姑爺，你回來了？怎麽不敲門？”
随即笑嘻嘻地道：“是怕進來又要唱小毛驢嗎？”
洛青舟看着她嬌美如花的臉蛋與笑容，不知道該說什麽。
百靈立刻打開門，脆聲邀請道：“姑爺，快進來吧。小姐在後院彈琴，婵婵在那裏練劍，今天不會讓姑爺唱小毛驢的，姑爺就放心吧。”
洛青舟還在猶豫着時，百靈已經出來，拉着他的衣袖，把他牽了進去，然後一臉狐疑地看着他道：“姑爺，幾日不見，你怎麽好像變得害羞了？”
随即又哼道：“原來姑爺每次來這裏，都要欺負人家呢。”
語氣裏似乎帶着一絲“爲什麽現在不欺負人家了”的幽怨。
洛青舟被她拉進了小院，開口道：“百靈，聽說陛下今天來府中了？”
百靈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看着他，沒有說話。
洛青舟與她目光對視了片刻，臉上不禁露出了一抹自嘲：“原來你也知道了。”
随即又道：“是二小姐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知道的？”
百靈眨了眨漆黑靈動眸子，疑惑道：“姑爺，你在說什麽呢？小百靈好像聽不懂呢。”
洛青舟又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沒有再說話，走向了後院。
百靈突然跟在後面道：“姑爺，等等，給小姐拿件衣服。小姐這幾日受了風寒，身子不太舒服呢。”
說着，她連忙跑進了屋裏，很快拿了一件雪白的外衣，過來塞進了洛青舟的手裏，道：“姑爺，快去給小姐披上吧，百靈還要去采花呢。”
說完，噔噔噔地跑走了。
洛青舟怔了怔，低頭看着手裏的衣裳。
觸手柔軟，如水輕柔。
上面散發着一股大小姐獨有的淡淡清香，似花非花。
他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方緩緩走向了後院。
當他來到後院時，隻看到秦大小姐一襲雪白衣裙，獨自一個人坐在涼亭裏，正安靜地看着書。
婵婵不知道去了哪裏。
洛青舟又在四處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方拿着衣裳，走了過去。
秦大小姐似乎聽到了腳步聲，擡起頭來，目光看向了他。
午後的陽光，格外明媚，落在她那純白的衣裙上，和絕美無暇的臉頰上，仿佛爲了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唯美如畫。
洛青舟走進涼亭，微微低頭，雙手遞上了手裏的雪白衣裳，道：“大小姐，百靈讓我給你拿來的。”
秦大小姐頓了頓，沒有接，也沒有說話，低下頭，繼續看着手裏的書籍。
洛青舟又等了片刻，方緩緩擡起頭，看向她那張絕美無暇的臉頰。
一縷清風，徐徐吹來。
鬓角的烏黑發絲，輕輕飛舞着，在那張絕美的臉頰上調皮地拂動着。
拂動了一會兒，她方擡起玉手，把那縷調皮的發絲輕輕攏在了耳後。
這很自然的一個動作，卻洛青舟忽地恍惚了一下。
這時，他突然發現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的顔色，似乎也有些太淡。
“大小姐，聽百靈說，你這幾日受了風寒，身子不舒服。外面有風，你還是回屋吧。”
洛青舟輕聲道。
秦大小姐仿若未聞，依舊低着頭，安靜地看着書。
“呼……”
這時，又一陣風兒吹來。
秦大小姐雪白的衣裙，烏黑的秀發，皆輕輕飄動起來。
洛青舟連忙站在了她的身後，爲她遮住了風兒，猶豫了一下，展開了手裏的衣裳，輕聲道：“大小姐，風大，把衣服穿上吧。”
秦大小姐依舊沒有說話。
洛青舟又盯着她的側顔看了一會兒，方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手裏的雪白衣裳，披在了她的身上。
秦大小姐微微低垂的長長睫毛，很明顯的顫動了一下。
但依舊沒有說話。
洛青舟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任何反應，這才稍稍動作大些，幫她裹好了衣裳。
做完這些，他方直起身子，站在她的身後，神情複雜，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涼亭裏，安靜無聲。
隻有書頁偶爾翻動的聲音。
洛青舟又站了一會兒，準備默默離開。
這時，秦大小姐終于開口：“今天女皇來了。”
洛青舟聞言微怔，停下了腳步道：“嗯。”
他不确定秦大小姐是否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不過，既然百靈都知道了，那秦大小姐沒有理由不知道。
所以，他沒有再裝傻。
秦大小姐擡起頭來，看着他道：“她說，讓我嫁給别人。”
頓了頓。
她又道：“那個人叫楚飛揚，我不認識他。”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道：“嶽母大人已經拒絕了。”
秦大小姐看着他道：“你是讀書人，熟讀禮法。你覺得，我該嫁給楚飛揚嗎？”
洛青舟微微低頭，道：“不該。”
秦大小姐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情緒，道：“爲什麽呢？”
洛青舟低着頭，沉默了片刻，道：“楚飛揚配不上大小姐。”
秦大小姐又安靜地盯着他看了他一會兒，方淡淡地道：“我也這麽覺得。”
随即又道：“那你覺得，誰配得上我呢？”
洛青舟擡起頭，看了一眼她那清冷而美麗的眸子和絕美無暇的臉蛋兒，沉默了一下，道：“大小姐的漂亮，即便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過。所以，青舟覺得，這世間，沒有一個人能夠配得上大小姐。”
秦大小姐沉默了片刻，道：“好吧，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一輩子孤苦伶仃一個人，對嗎？”
洛青舟連忙道：“不是。”
“那是什麽？”
秦大小姐目光平靜地看着他。
洛青舟低下頭，一時之間，心緒複雜，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秦大小姐又盯着他看了他一會兒，方低下頭，繼續翻看着手裏的書籍，道：“回去吧，我要看書了。”
洛青舟的心頭，頓時升起一股更加複雜難明的情緒。
有自責，有愧疚，有忐忑，有彷徨，有自慚形穢，也有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糾纏成了一團。
他神情恍惚地走出了涼亭。
正要走出那道圓門時，身後突然又傳來了秦大小姐的聲音：“晚上記得來請安。”
洛青舟一怔，頓了頓，轉過頭道：“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