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過後的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泥土的清香。
天空澄淨,碧藍如洗。
瑤華宮大殿前的廣場上,明明站着不少人,此時卻詭異的安靜。
洛青舟下了飛船,立刻走到女皇前請安。
然而,南宮火月根本就沒有看他一眼,目光始終盯着“花骨”。
洛青舟知曉月影已經跟她說了,不過還是重新解釋了一遍,而且說的更加仔細。
說完,又低聲道:“對于花骨來說,這是一件好事,可以幫她溫養肉身。而對于月搖姑娘來說,她也可以避開缥缈仙宗那些人的視線,暗中做很多事情,兩全其美。”
南宮火月又盯着面前的少女看了許久,方轉過頭看向了他,嘴角露出了一抹譏諷與冷笑:“月搖姑娘?她連這個名字都告訴你了嗎?”
洛青舟頓時讪讪:“不是她說的,是我在别處聽說的。”
南宮火月冷哼一聲,忽地擡起一隻玉手,伸到他的面前,冷冷地道:“扶着。”
洛青舟沒敢多說,隻得低頭扶住了她。
兩人雙手相觸的一瞬,南宮火月的指甲,狠狠地刺在了他的掌心。
洛青舟臉頰抽搐了一下,沒敢吭聲。
南宮火月又冷冷地看他一眼,方看向前面的冰冷少女,臉上頓時露出了虛僞的笑意:“月搖姑娘大駕光臨,朕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說着,竟過去親熱地拉起了她的手,笑道:“走吧,我們進屋裏說話。”
洛青舟看了月姐姐一眼。
對方依舊清冷似雪,臉上和眸子裏,都沒有露出其他情緒。
三人向着走廊走去。
龍兒一襲綠裙,跟在後面,腳上鈴铛輕響,歡快悅耳。
她的雙腳上,不知何時,已經穿上了鞋襪。
洛青舟扶着南宮火月上了走廊,目光看向了旁邊恭敬侍立的月舞。
對方也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低下了頭,臉頰微紅。
幾人脫鞋,進了書房。
書房中,香煙袅袅,暖氣氤氲,地上鋪着華貴的絨毯。
洛青舟正要低頭去看月姐姐裙下的小腳時,掌心突然又傳來一股刺痛。
他立刻收回目光,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和旁邊紅裙下的小腳。
“月搖姑娘,請坐。”
南宮火月走到桌前,在主位上坐了下來,臉上依舊挂着笑容。
月搖一襲白裙,安靜地在對面坐下。
龍兒則站在她的身後,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着對面一襲火紅衣裙的大炎女皇。
南宮火月也看了她一眼,并未理她,轉頭看向旁邊的某人,冷聲吩咐道:“幫朕捏捏。”
洛青舟站在她的身後,幫她捏着肩膀。
南宮火月的目光,看向了對面,笑道:“月搖姑娘,聽聞你這次與我家夫君去了邊境,而且還燒毀了妖族大軍的糧倉,爲我大炎軍隊的勝利立下了首功,朕甚是欣慰。我大炎女子,果然巾帼不讓須眉,爲國爲民,不比男兒差。”
随即又笑道:“也不枉朕登基以後,頂着衆大臣的壓力,力排衆議,爲天下女子說話。”
說着,她從桌上拿出了一本書籍,遞了過去,笑道:“月搖姑娘可以看一下,這本《大炎婚姻法》上的條例,朕修改了一些。雖然修改的不算太多,但對于我們大炎女子來說,也算是有了很大的進步。”
月搖頓了頓,接在手裏,翻開書頁,安靜地看着。
南宮火月盯着她臉上的神情看了一眼,笑道:“其中修改最大的,當屬于妻妾條例。修改後的法律,大炎優秀的男兒,可以同時娶兩個正妻,同時,提升了一些妾的地位,不允許私下買賣和送人……”
龍兒突然疑惑道:“爲何要修改成兩個正妻?”
南宮火月聞言淡淡一笑,并未回答,而是轉過頭,看向身後的某人道:“你來替朕回答。”
洛青舟心裏暗暗吐槽,嘴上則一本正經地道:“自然是爲了家庭更好的發展。任何行業,一家坐大,都不是什麽好事,沒有了威脅,就開始驕傲自大,偷懶懈怠,做的事越來越差,走的路也越來越歪。反正她的地位非常穩固,無所畏懼。”
“但如果多了一個競争者,那就不一樣了。她生怕别人比她做的好,超過她,淘汰她,所以她隻能繼續好好做事。這樣她們雙方做的事情,都會越來越好,越來越強。”
“家庭也是如此,如果有兩個正妻的話,作爲一家之主的男人,自然也會被服侍的更好,誰也不敢懈怠,這樣的話,男人就能在外面更加專心地爲國效力了……”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臣答的對嗎?”
南宮火月臉上帶着笑意,道:“對。”
“不對!”
這時,龍兒突然道:“公子說的一點都不對!家裏的事情,怎麽能與外面的事情相比?如果有兩個正妻的話,家裏就亂了,每天都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可能還會發生慘案呢。”
洛青舟站在女皇後面,悄悄給她點了個贊。
南宮火月淡淡地道:“這位姑娘說的情況,自然也有可能發生。但如果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其實也并非壞事。這樣的話,男人就能立刻看清她們的人品,可以盡早休了,免得後患無窮。如果是品行好的兩個正妻,自然是相互敬重,和諧友愛,會爲家庭帶來更大的利益。”
随即笑道:“這位姑娘,你覺得朕說的對嗎?”
龍兒竟直接從桌上拿起那本書,“唰”地一聲向着她扔了過去,怒道:“你少胡說八道了!姐姐懶得理你,我可不會讓着你!你剛登基,就仗着自己是皇帝,自私自利地爲自己謀福利,一看就是個昏君!”
“啪!”
南宮火月伸手接住了飛向自己面門的書籍,柳眉一豎,眉心忽地“嘩”地一聲亮起了一朵火焰印記,身上紅裙無風自動,眸中寒芒閃爍。
龍兒的眉宇間,也忽地出現了一顆鮮豔的紅點,身後長發與水綠色的長裙,輕輕飄動。
“要打架嗎?我可不怕你!”
龍兒冷笑一聲,周身忽地出現了一條條龍氣凝聚的真龍虛影。
這小舔狗竟然當着她和姐姐的面讓公子服侍她,竟然還敢當面挑釁姐姐,她早就忍不住了!
南宮火月倏然站起!
眼見場中劍拔弩張,戰鬥一觸即發,洛青舟慌忙喝道:“龍兒,住手!陛下,你也坐下!”
說着,直接按着女皇的肩膀,強行把她按坐了下去。
南宮火月頓時對着他怒目而視:“你幫她還是幫朕?”
洛青舟當然不敢回答。
他與女皇是正式拜堂的夫妻,對方又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了他,無論什麽時候,他都要幫她。
但龍兒也是他的人,一心一意對他,回來之前還在幫他修煉呢,他當然也要幫他。
所以……
他隻得硬着頭皮道:“陛下,你們兩個就不能相互尊敬,和諧友愛嗎?”
嗯?
南宮火月的眸子,忽地森寒地盯着他。
“說正事!”
洛青舟連忙轉移了話題:“後天我們就要去邊境談判了,除了我們幾個和白前輩,是不是還有其他人也要去?”
南宮火月又目光森寒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方冷冷地道:“是。”
洛青舟看着她道:“缥缈仙宗肯定會仗勢欺人,反咬一口,說我們殺害了他們的人,然後獅子大開口,索取更多的利益。即便我們把整個大炎最厲害的修煉者都帶過去,估計也不夠他們看的。所以,我們必須要依仗另外兩大仙宗的力量,至少讓他們在另外兩大仙宗的面前,顧忌一些臉面,不會太過分……”
南宮火月看了對面一眼,神情淡淡地道:“另外兩大仙宗,自然也會偏袒他們。”
洛青舟道:“當然不會有絕對的公平。不過他們被譽爲九州大陸三大仙宗,自然還是會要些臉面的。到時候我們喊多些人過去,最好把其他國家的人也叫一些過去。人多了,他們自然會顧忌大宗的顔面和形象,不會太過分。”
南宮火月沉默了一下,道:“白院長也是這麽說的,他已經通知其他國家了。不過最終的談判結果,還是要靠我們自己争取。而且……”
說到此,她頓了頓,又看向了對面的少女,道:“缥缈仙宗這次來邊境,可不僅僅隻有談判,他們還要來抓一個人回去,而且他們有足夠的理由抓她。”
書房裏安靜了片刻。
一直沉默的少女,終于開口道:“我可以跟他們回去。”
洛青舟平靜地看着她道:“那我跟你一起。”
少女擡起頭,與他目光對視了一眼,臉上的神情依舊清冷無波:“你是她的夫君,跟我一起幹嘛?”
女皇也轉過頭,看着他道:“是啊,你是朕的夫君,跟她一起幹嘛?”
洛青舟神情平靜,語氣淡淡,仿佛在說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不幹嘛,就是想陪着你。”
屋裏又安靜了片刻。
少女沒有再說話。
女皇則突然冷冷地開口道:“好大狗膽!你竟然敢在朕的面前,跟别的女子說情話?你對朕說過沒?”
洛青舟看着他道:“如果陛下有難,臣也會如此。”
女皇目光森寒:“我與你是夫妻,她與你又是什麽?”
龍兒突然譏諷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哼,夫妻又算的了什麽!”
南宮火月看向她:“朕跟你說話了嗎?”
龍兒争鋒相對:“我也沒跟你說話!”
南宮火月冷哼一聲,譏諷道:“一個小妖精而已,也敢在朕的面前放肆!若不是看在月搖姑娘的面上,朕分分鍾滅了你!”
龍兒也冷笑一聲:“一個小舔狗而已,也敢在本龍的面前放肆!若不是看在我家公子的面上,本龍分分鍾讓你知道舔狗與真龍的區别!”
南宮火月頓時臉色一變,怒目而視,袖中的拳頭緩緩握緊,旋即,又緩緩松開。
洛青舟眼見兩人又要打起來,連忙道:“陛下,臣的時間不多了,需要立刻修煉。”
南宮火月聞言一愣,轉頭看着他,眸中的怒意,忽地變成了一絲忐忑:“你……上面還是下面?”
洛青舟低聲道:“下面。”
南宮火月聞言,似乎松了一口氣,低聲道:“你要在下面的話,朕其實……”
洛青舟又低聲道:“陛下,可以讓月搖姑娘一起嗎?”
嗯?
南宮火月頓時一愣,随即袖中的拳頭,突然握緊,瞳孔深處,開始燃起了火焰。
洛青舟又低聲道:“臣知道,地下的靈礦非常重要,其他人不能随便下去,但如今情況危急,我需要月搖姑娘幫我施展功法,利用靈礦之心修煉……”
說到此,他語氣裏帶着請求:“陛下,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可以通融一次。如果陛下害怕出事,可以親自或者讓月舞在下面看着。”
南宮火月呆滞了幾秒,袖中的拳頭,緩緩松開,眸中的火焰,也漸漸散去。
又沉默了片刻。
她淡淡地道:“你是知道的,即便是你們淩霄宗的老祖,也是沒有資格進入地底的。”
洛青舟道:“我知道。”
頓了頓,他又道:“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我還是一個人進去吧。待會兒我問一下月搖姑娘,看看我是否自己可以用那種方法修煉。”
南宮火月看着他,淡淡地道:“朕的話還未說完呢。你是朕的夫君,既然是爲了你的修煉,朕自然可以勉爲其難,通融一次。不過,你得答應朕兩件事。”
洛青舟道:“陛下請說。”
南宮火月雙眸一眯,低聲道:“下次,不準再在朕的洞府裏使用雷電了。”
洛青舟立刻道:“臣遵命!”
南宮火月看了他一眼,又嚴肅地道:“後天去邊境,不可逞強,必須聽朕的吩咐。朕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洛青舟沉默下來。
南宮火月盯着他,又默默地等待了一會兒,見他依舊沒有回答,突然自嘲一笑,輕輕歎了一口氣:“看來,朕與朕肚子裏的孩子,連一個外面的女子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