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依舊。
小院裏,突然一片死寂。
少年站在庭院中央,依舊是那張熟悉的面孔,隻是那身陌生而獨特的氣質,即便是冰冷的風雪,也掩蓋不了。
走廊上。
洛延年袖中的拳頭,緩緩握緊。
王氏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無比,聲音突然地尖利地響起:“小雜種,你是怎麽進來的?”
洛青舟神情平靜地道:“走進來的。我的問題,兩位可以回答嗎?”
王氏冷笑一聲,道:“你那賤人母親死了,不是一種解脫嗎?對你來說,應該是一件好事吧?那等水性楊花,千人騎,萬人辱的低賤東西,如果活着的話,伱這位秦家的好贅婿,舉人大老爺,豈不是要整天被人嘲笑是小雜種?連自己的兒子是哪個男人的都不知道,她怎麽還有臉活下去?”
洛青舟看着她道:“王芸,那你怎麽有臉活下去?你的兒子死在你的懷裏,在你面前被人割掉腦袋,鮮血噴了你滿臉,你卻不知道兇手是誰,更沒法給他報仇。整天除了夜深人靜時沒用的哭泣,除了窩囊地說想他以外,你還會做什麽?你自己在這府中當着诰命夫人享受,卻忘記了還埋在黃土中身首異處,被蛆蟲啃食的兒子。你連一條狗都不如,至少狗覺得自己沒用時,還會狂吠對着門外幾聲,你呢?”
“小雜種!你……”
王氏頓時氣的渾身顫抖,咬牙切齒,尖聲道:“來人!來人!把這小雜種給我剁碎喂狗!”
但門外寂靜無聲,并沒有一個人進來。
隻有風兒吹着雪花,掠過的聲音。
王氏看着門口,怔了怔,頓時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一直升到了腦門。
旁邊的洛延年,臉色陰厲地看着庭院中熟悉而陌生的少年,突然開口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玉兒被殺時的情況的?”
洛青舟看向他,神情平靜地道:“洛延年,你害我母親的時候,應該沒有想過,你心愛的兒子,會被人打殘,然後又被人在你們面前割掉腦袋吧?”
洛延年握緊了拳頭,身上衣袍鼓脹,眸中殺意迸射:“小畜生,老夫先殺了你!再去殺秦家人!”
說罷,“嗖”地一聲掠了過去,“轟!”,猛然一拳向着他的面門砸了過去。
雪花飛卷,空氣中頓時響起一陣刺耳的尖嘯聲!
這一拳,力重千斤!
“轟!”
洛青舟一襲儒袍,站在原地未動,眼見他一拳打來,不避不讓,突然擡起拳頭,拳芒一閃,“轟”地一聲,重重地砸在了他的拳頭上!
“咔嚓!”
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響起。
洛延年那高大的身軀,突然倒飛而出,整條手臂猛然向後一縮,直接被打的調轉了方向,手臂上的肌肉皆“嘭”地一聲,爆炸而開!
“砰!”
他重重地摔回到了走廊上,整條手臂衣衫炸裂,血肉飛濺,竟能看到了裏面白森森的骨頭!
一股鑽心的劇痛襲來!
他卻隻是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然後臉上的肌肉抽搐着,難以置信地看向了庭院裏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少年。
風雪依舊。
少年衣袍微蕩,依舊是那張熟悉而冷漠的面孔,但這一刻,竟變的那般陌生。
他感覺像是在做夢。
而站在他旁邊的王氏,更是一副呆若木雞的表情。
整個庭院,突然死一般寂靜。
洛延年的身下,很快變成了一片血泊。
他嘴唇顫抖着躺在那裏,一時之間,腦中一片空白,依舊看着庭院裏那道本該是文弱書生的身影,滿臉呆滞的表情。
“洛延年。”
洛青舟松開了拳頭,迎着風雪,緩緩走向了他:“現在,你應該知道答案了吧?你們讓我失去了母親,那麽,我就讓你們失去你們的愛子。當然,這還遠遠不夠。”
王氏突然面孔扭曲地顫抖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當初欺辱你母親,欺辱你的時候,你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之力,你怎麽可能是武者?誰教你的?秦家?不可能!你根本不可能這麽快有這樣的本事,你在秦家根本就沒有練武!你……你……”
洛青舟目光平靜地看向她,手指一擡,一柄飛劍在周身環繞,随即“唰”地一聲,割掉了旁邊一棵大樹的樹冠,瞬間又飛回到了他的手中。
“嘩!”
樹冠掉落在了地上,濺起了滿地的雪花。
洛青舟看着她道:“王芸,這畫面,你應該熟悉吧?你兒子的腦袋,當初也是這樣掉下來的,你應該還清清楚楚地記在腦海中吧?”
“啊——”
王氏頓時尖叫一聲,仿佛發瘋了一般,面孔扭曲,紅着眼睛,張牙舞爪地撲向了他。
“砰!”
洛青舟一腳踹在了她的肚子上,直接把她踹飛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了洛延年的旁邊:“别急,更痛苦的還在後面。我上次當着你的面,把你兒子的腦袋割掉,現在,我要當着你的面,把你丈夫的腦袋割掉……我很想看着你聲嘶力竭,痛不欲生的模樣,我相信我母親也正看着。”
他拿出了匕首,一邊說着,一邊走向了兩人。
王氏嘴裏吐着鮮血,臉色煞白,咬着牙道:“畜生!小畜生!你不得好死!”
洛青舟停在了洛延年的面前,看着他道:“洛延年,你當初侮辱了我的母親,又與他們一起害死了我的母親,今天,我要割掉你的腦袋,挖出你的心,以祭我母親在天之靈!”
“唰!”
正在他要揚起手中匕首時,門口突然掠進一道身影,瞬息而至,随即“轟”地一拳向着他的後背打來!
洛青舟猛然轉身,一拳打去,與那隻拳頭重重地撞擊在了一起。
“砰!”
一股巨大的力量通過手臂,傳送過來!
洛青舟手臂猛然一震,整個身子倒飛而出,直接飛進了屋裏,砸碎了屋裏的桌子,狼狽地摔落在了地上。
他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看向了外面。
走廊下的台階上,站着一名身穿太監服侍,身材矮小的白面老者,此時正目光陰冷地盯着他,見他起身,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驚訝之色,尖聲道:“好小子,受了咱家這一拳,竟然還能安然無恙的站起來,果然有點本事。區區武師後期的修爲,能有這般實力,難怪敢一個人獨闖這忠武伯爵府。不過,小子,今天你這是到了大黴了,咱家剛好在這裏,你就乖乖的躺下吧。”
王氏立刻在地上滿臉怨毒地尖聲道:“孫公公,把這小雜種打殘!我要親手把他千刀萬剮!”
“大武師嗎?”
洛青舟看着門外的老太監,眯了眯眸子,突然身影一閃,飛上了屋頂。
“想跑?”
老太監“嗖”地一聲掠了進去,一個跳躍,也跟着飛上了屋頂,沖向了屋頂上那個剛剛破開的大洞。
誰知他的腦袋鑽進那道大洞,一大蓬石灰突然“噗”地一聲撒了下來!
他不知是何物,不敢硬接,立刻一拳打出,身子急速墜落,待把那些粉末打散後,又立刻跳了上去!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快速絕倫,幾乎眨眼的時間!
但等他跳上屋頂後,卻發現那少年的身影已經逃之夭夭,消失不見!
他正要去追,又低頭看了屋裏一眼,隻得冷哼一聲,身影一閃,從屋檐跳了下去,看向走廊上的洛延年道:“洛大人,那小子跑了,不過你這府中的護衛都被殺了,丫鬟下人都被迷暈了,可能還有其他殺手,咱家是不敢離開的。你快些把洛指揮使和錦衣衛叫來,到處搜查一番。”
洛延年手臂疼痛難受,臉色煞白,口不能言。
一旁的王氏慌忙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突然“啪”地一聲砸在了地上。
玉佩光芒一閃,瞬間四分五裂。
王氏哭着道:“老爺,你一定會沒事的,長天馬上就回來……我們已經知道那小雜種是兇手了,一定要讓長天把他千刀萬剮,把整個秦府的人殺光殺盡,一個不留!”
洛延年身子顫抖,神色複雜,依舊難以置信地喃喃道:“那小畜生,怎麽會……怎麽會是武者?”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
外城,城南十八巷。
刀府府中,洛長天正站在院中,手中拿着一柄金光閃閃的大刀,刀下,是被捆綁雙手,皮開肉綻,披頭散發的刀成空。
而在對面的屋檐下,則是滿臉淚水的刀姐。
刀姐站在那裏,手裏握着自己的寬刀,目光決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院裏站着二十名全副武裝,虎視眈眈的錦衣衛。
洛長天手裏的刀鋒,已經落在了刀成空的脖子上,目光陰冷地看着屋檐下的少女道:“還有一炷香的時間,我希望你可以考慮清楚。是告訴我實話,還是想親眼看到你父親在你面前,被我砍下腦袋,滿院鮮血。”
刀姐顫抖着握緊手裏的刀,目光決絕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而跪在地上的刀成空,則突然擡起頭,虛弱地道:“玲兒,不要爲爹爹拼命,你是淩霄宗的弟子,他們不敢殺你。你走吧,待會兒回來爲爹爹收屍就可以了。爹爹死不足惜,你也不要愧疚,更不要因爲愧疚而陪爹爹一起……”
“爹爹從小就教你,要重情義,你做的很好,爹爹爲你感到驕傲。爹爹走後,你就去淩霄宗吧。爹爹隻有一個願望,希望你在二十歲之前,能夠找個好人家嫁了。”
說到此,他沉默了一下,又道:“你爲那小子付出了這麽多,看來對他不僅僅是朋友的感情了。沒關系,爹爹想明白了,隻要你真心喜歡他,隻要他對你好,即使你去做他的……”
“爹爹!”
刀姐突然哭着道:“我死都不會去做妾!我不會出賣他,也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着爹爹被他們殺死。爹爹養育之恩,女兒無以爲報,今日,便與爹爹死在一起!”
說完,手中寬刀“嗡”地一聲,亮起了一輪刀芒。
她滿臉決絕地道:“今日女兒至少要殺幾個朝廷的走狗,爲我們父女兩人殉葬!”
四周錦衣衛,皆“唰”地拔出了腰間的刀!
洛長天眸中寒芒一閃,擡起了手中的金色大刀,對準了刀成空的脖子。
正在此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道聲音:“你們在幹嘛?朗朗乾坤,大炎盛世之下,竟然還有人強闖民宅,聚衆殺人?眼中還沒有大炎律法!”
此言一出,衆人皆轉頭看去。
南宮美驕一襲紫裙,腰間纏繞着一條皮鞭,帶着一名年輕婦人,一名老妪,滿臉冷酷地從門口走了進來。
洛長天眯了眯眸子,道:“郡主,刀成空是殺人逃犯,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南宮美驕看向他道:“什麽殺人逃犯?什麽我比你更清楚?洛長天,你别污蔑人!他的殺人證據呢?拿出證據給本郡主看看!”
洛長天冷聲道:“證據自然有,不過在衙門,郡主想看,随時可以去看。”
南宮美驕雙臂抱胸道:“抱歉,本郡主現在就要看,不然,本郡主就不允許你們随便殺人!本郡主說你是殺人逃犯,本郡主也有證據,證據在衙門,本郡主現在也要殺你,你同意嗎?”
洛長天握緊刀柄道:“我們是錦衣衛,隻要有證據,就可以依法當場誅殺逃犯,這是聖上給我們的權利!我勸郡主不要多管閑事。”
南宮美驕走到他面前,冷哼道:“本郡主偏要管,你能把本郡主怎樣?你敢殺本郡主嗎?即便告到聖上那裏,本郡主也有理!本郡主無聊閑逛,突然見有強盜私闖民宅,無法無天随便殺人,但卻拿不出證據,本郡主路見不平一聲吼,拔鞭相助,這有錯嗎?相信聖上知道了,也不會責怪本郡主吧?”
洛長天寒聲道:“我們是錦衣衛,不是強盜!”
南宮美驕盯着他眨了眨眼睛:“錦衣衛?抱歉,本郡主不認識,不能說你們穿了錦衣衛衣服,就算你們是錦衣衛,至于腰牌什麽的,也可以假冒。除非你們能把衙門的人叫來,把刀成空是殺人逃犯的證據也帶來,否則,這件事本郡主管定了!”
說罷,轉頭看向身後的老妪道:“九嬷嬷,以你這大武師的實力,可以對付這麽多強盜嗎?”
九嬷嬷向着四周看了一圈,道:“其他強盜倒是沒問題,隻是小姐面前這個強盜頭子,隻怕有些難啊,老身可能打不過……”
“沒用!”
南宮美驕嘀咕了一句,随即“唰”地抽出了腰間的皮鞭,看向面前的洛長天道:“沒關系,本郡主諒他也不敢拼命,更不敢在這京都殺皇家郡主!”
洛長天目光陰冷地盯着她道:“郡主是在拖延時間嗎?即使郡主拖到明天,刀成空依舊是殺人逃犯,誰也救不了他!”
說完,對着旁邊的錦衣衛道:“去衙門,把蘇大人和刀成空的案卷和殺人的憑證都帶過來,給郡主好好看看!”
“是大人!”
那名錦衣衛答應一聲,立刻就要出門。
南宮美驕突然冷喝道:“九嬷嬷,攔住他!沒有本郡主的吩咐,這些強盜誰都别想出去給其他強盜通風報信!”
九嬷嬷身影一閃,攔在了那名錦衣衛是前面。
洛長天頓時滿臉陰沉道:“郡主,你到底想怎樣?”
南宮美驕看向他道:“别急,本郡主肯定不能讓你的人出去,至于喊蘇大人和那案卷的事情,就交給我的人吧。”
說着,對着身後的年輕婦人道:“木姨,你去衙門一趟,記住,小心路上有強盜襲擊,一定要看清路上的每一個人,小心前進,不要冒冒失失,走的太快,知道了嗎?”
木姨忍着笑,恭敬道:“是,小姐。”
說完,轉身離開。
洛長天握緊拳頭,眼中厲色一閃,正要說話時,身子突然一震,臉色頓變!
他一把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
那玉佩的表面,突然出現了許多裂痕,随即“咔”地一聲,破碎而開,化爲了碎片!
他心頭一驚,立刻收起手中的金刀,對着四周的錦衣衛冷喝道:“你們留在這裏,看好犯人,我去去就回!記住,誰都不準帶他離開!否則,格殺勿論!出了一切事情,本指揮使負責!”
“是,大人!”
衆錦衣衛立刻齊聲應命道。
洛長天臉色陰沉,身影一閃,竟瞬間出了門,消失不見。
而南宮美驕也并未阻攔,隻是眉頭微微蹙了一下,眸中露出了一抹擔憂。
視線回到忠武伯爵府。
王氏在摔碎了那塊玉佩後,立刻去屋裏拿來了醫藥箱,爲受傷的洛延年包紮着。
那名老太監則站在屋檐下,警惕地看着四周,一步也未遠離。
但正在此時,門外的風雪中,忽地緩緩走進來一道身影。
一襲儒袍,身材颀長,容顔俊美,目光冷漠而平靜,竟是剛剛那名逃之夭夭的少年,去而複還!
老太監見此一幕,愣了一下,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愕然和疑惑的表情。
而洛延年則是身子一僵。
王氏顫了顫,立刻咬牙切齒道:“孫公公!這小雜種又回來了!殺死他!快殺死他!”
這一次,洛青舟沒有任何廢話,丹海中的内力“轟”地一聲,全部灌入進了手臂,雷靈之根中的雷電,也“唰”地一聲,湧入到了拳頭!
“滋……”
拳頭上,金光閃爍,雷電纏繞,滋滋作響!
老太監看着這一幕,又突然嗅到了他此刻的武者氣息,頓時臉色大變,不可思議地尖聲道:“大……大武師!”
“轟!”
洛青舟瞬間到了他的面前,拳頭上光芒爆射,雷電奔騰,猛然對着他的面門砸了過去!
一股恐怖的氣息和威壓,瞬間籠罩住了整個庭院!
坐在地上的洛延年和王氏,皆被這刺眼的光芒刺的睜不開眼睛,被這恐怖的威嚴碾壓的臉色大變,肝膽俱裂!
“轟!”
一聲巨響,驚天動地!
整座忠武伯爵府,猛然一震!
擁有着大武師實力的老太監,竟直接被一拳打飛了出去,撞斷了後面的圓柱,撞碎了後面的牆壁,飛進了屋裏!
而巨大的拳芒和恐怖的爆炸氣浪,瞬間把這間房屋掀的四分五裂,轟然倒塌!
老太監直接被掩埋在了倒塌的房屋廢墟中,不見了蹤影。
而坐在屋檐下的洛延年和王氏,也頓時被砸的頭破血流,半截身子被掩埋了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