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
街道上，已經開始熱鬧起來。
小販吆喝，車輛穿行。
城北廣場上，龍虎學院的考試并未結束，擂台依舊還擺放在那裏。
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昨天的結果已經出來了。
所以今天去看熱鬧的人，并不多。
秦家的馬車，在十字街的位置停了下來。
秦文政帶着衆人下了馬車，準備向着那邊走去時，又突然有些遲疑，轉頭看着秦二爺和秦四爺，低聲道：“會不會有些丢人？”
秦二爺和秦四爺連忙道：“大哥，不丢人，不丢人。”
這時，旁邊的人對他們指指點點，有人小聲道：“就是他，秦家的公子，昨天差點赢了，結果被成國府的公子給打下了台，差點被打死了。”
“成國府的公子可厲害了，昨天在擂台上，突然突破到了武師後期。聽我大伯說，整個莫城，都沒有幾個武師呢，而且人家還那麽年輕。”
幾人小聲議論着，走向了廣場。
秦文政臉色陰沉。
秦二爺和秦四爺，也遲疑起來，低聲道：“大哥，要不，我們不去了？”
秦文政立刻瞪了他們一眼，正要說話時，秦川越衆而出，直接獨自一個人走向了擂台。
“走！”
秦文政沒有再猶豫，立刻跟了上去。
秦家二爺和秦四爺，也都沒敢再多說，跟在了後面。
一行人來到了昨天那個位置。
擂台下的護衛看了他們一眼，有些驚訝。
秦川走到近處，擡頭看向擂台，目光裏滿是鬥志。
又過了一會兒。
廣場的人開始多了起來。
不過相比于昨天的摩肩接踵熙熙攘攘，要寬松不少，至少不是人擠人了，都有機會站到靠前的位置。
主考官是龍虎學院的老師，名叫柳清元，今日依舊來的很早。
等到辰時時，台下等着看熱鬧的人群，漸漸開始有些躁動起來。
“那位成國府的公子怎麽還沒有來？”
“不會以爲昨天決戰勝了，就不用來了吧？”
“應該不會，估計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再等等。人家主考官都不急，你急什麽？”
衆人低聲議論着。
太陽越升越高。
直到巳時，臨近中午時，洛玉依舊沒有來。
這時，就連主考官柳清元也坐不住了。
他臉色嚴肅地對身旁的人說了幾句什麽，随後，那人匆匆離去。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
那人又匆匆回來，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大人，屬下剛剛去看了，成國府大門關閉，屬下敲了很久的門，也沒有人開門。人不知道去哪裏了。”
柳清元皺着眉頭。
那人道：“大人，還要再等嗎？”
柳清元沉聲道：“繼續等。按照規矩，我們等到傍晚，到時候他如果再不來，那就取消資格。”
台下準備看熱鬧的人，等了一個上午，卻沒有看到有人上擂台，頓時都紛紛罵了起來。
許多人一邊散去，一邊議論起來。
“那小子不會是得意忘形，昨晚去逛青樓，被吸幹了身子，起不來了吧？”
“或許是昨晚請客吃飯，喝酒喝多了，還在家裏睡覺。”
“這種情況，如果有武者上台挑戰，那小子還沒有來，怎麽辦？”
“繼續等呗，等到傍晚，那小子如果還沒有來，那可能就會取消他的資格。到時候，就是昨天決戰的第二名上台接受挑戰了……”
晌午時，頭頂烈日炎炎。
廣場的人群，頓時散去了大半。
秦家衆人也熱的受不了。
秦文政見大家都在擦汗，而且肚子都咕咕叫，隻得道：“走吧，先找個酒樓吃飯，下午再來看看。”
秦四爺忍不住罵道：“那小子隻怕是昨晚得意過頭，睡忘記了。”
秦二爺皺眉道：“不至于，即便他睡忘記了，洛延年可不會忘記，應該是有别的事情。不過肯定會來的，這個名額他們可是想了好幾年了。”
宋如月拿着手帕，擦着天鵝頸上的汗水，嘴裏嘀咕道：“睡死了最好。”
洛青舟看了她一眼。
旁邊的百靈突然道：“夫人，姑爺剛剛在偷看你。”
洛青舟：“……”
宋如月聞言愣了一下，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翻了個白眼道：“幹嘛？覺得我說的話沒教養嗎？”
洛青舟連忙道：“青舟沒這麽想。”
“哼！”
宋如月哼了一聲，沒再理睬他，實在是熱的難受，渾身汗流浃背。
洛青舟轉頭看了百靈一眼。
百靈立刻躲在了夏婵的後面，撅嘴道：“姑爺，你要是敢報複我，婵婵可不會饒了伱！”
洛青舟沒再理睬她。
秦文政帶着人，随便找了個酒樓，吃了一頓午飯。
吃完飯，又在樓上喝了一會兒茶，聊了一會兒天，方又去了廣場。
擂台上，主考官柳清元，依舊盡責地坐在那裏。
“奇怪，那家夥怎麽還沒有來？”
秦川也感到納悶起來。
廣場上，依舊聚集了一些人。
到下午時，洛玉依舊還沒有來。
這個時候，廣場上聚集的人，不僅沒有變少，反而越來越多了。
昨天決戰勝利的第一名，今天竟然沒有來，這個消息很快傳了出去，于是很多人都趕來看熱鬧。
快到傍晚時，秦家衆人突然都緊張起來。
因爲按照規矩，如果昨天的第一名沒有來繼續接受挑戰，那麽就算是自動放棄這次的考試了，那麽昨天的第二名，就順利成爲第一名了。
秦川也開始緊張起來。
随着太陽慢慢西墜，衆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後面廣場外的街道。
“駕！”
正在此時，一輛馬車突然從街道上奔馳而來！
随即，馬車停在了廣場外面。
然後，洛延年帶着一群人，匆匆地趕了過來。
衆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又隐隐有些失望：“終于還是來了。”
但當成國府人走到近處時，衆人方吃驚地發現，他們的中間，似乎還擡着一個人。
木闆上，放着一名腦袋和上半身皆被紗布包裹的人，根本看不清其真實面目。
洛延年帶着成國府衆人，擡起那人，快步穿過人群，上了擂台，躬身沉聲道：“大人，我家玉兒昨晚受到歹徒襲擊，受傷極重，傍晚時才穩住了性命，所以這時才匆匆趕來，還請大人恕罪。”
柳清元聞言，臉色一變，立刻起身，帶着人走到近前，看向了木闆上的人，神色變的凝重起來。
“吳老，你給看看。”
他吩咐了一句。
身後走出一名老者，蹲下看了一眼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洛玉，伸手在腦袋上和脖子處摸了摸，眉頭緊鎖，過了片刻，方起身道：“大人，此子的确受傷極重，腦袋破碎，脖骨碎裂，連後背的脊骨都斷掉了，即便可以保住性命，以後應該也站不起來了。”
“玉兒啊，我的兒啊——”
王氏再次大哭起來，跪在了地上。
洛延年臉上露出了一抹悲痛，拱手沉聲道：“大人，我一定會想辦法盡快把他治好的。希望大人可以寬限一年時間，等明年再讓他入學。”
柳清元看向他，皺着眉頭道：“洛大人，抱歉了。我們學院收人規則的第一條，必須是無殘疾者。而且即便是皇親國戚入學，也絕對不能延期。所以這次令子的考試資格，隻能取消，很遺憾，很抱歉。”
此話一出，洛延年身子頓時一顫，臉色開始發白起來。
王氏突然哭道：“大人！大人！我家玉兒明明考了第一名，明明已經是武師後期，他是修煉天才啊，他準備了這麽多年，就是爲了考入你們學院，不能把他的資格取消啊！再給我們一年時間，不，半年時間，我們一定把他治好，求求你了……”
王氏披頭散發，一邊哭着，一邊磕頭。
柳清元歎了一口氣，看向面前的成國府主人道：“洛大人，你應該知道我們這些人的難處。規矩不是我們定的，也不是我們能夠改變的。令子出現意外，我們也很難過，因爲我們損失了一個很有前途的學生。但沒有辦法，規矩就是規矩，你我都要遵守。哎，把他帶回去吧，好好治療，如果到時候真的可以治好，以他的天賦，或許我們學院到時候可以破例錄取。”
洛延年袖中的拳頭握緊，嘴唇顫抖了幾下，拱手道：“謝大人。”
他沒有再多說，親自擡起了兒子，走下了擂台。
王氏跟在後面，哭的撕心裂肺：“不，玉兒！我的玉兒！他明明已經考上了，明明已經考上了啊……”
台下衆人，皆是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的鴉雀無聲。
王氏凄厲而絕望的哭嚎聲，響徹整個廣場。
洛青舟看着她。
身旁，秦大小姐看着他。
等成國府衆人走遠後，柳清元方在台上朗聲道：“昨天的第二名，秦川可在？”
秦川呆滞了片刻，方神情恍惚地走了上去。
直到現在，他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
昨天還活蹦亂跳，剛剛晉升到武師後期修爲，意氣風發的洛二公子，怎麽一晚不見，就變成了這副凄慘的模樣？
“秦川，我問你一句。”
柳清元看着他，目光如炬，道：“洛玉的事情，跟你有關嗎？說！”
他聲音并不是太大，卻猶如一道炸雷，在秦川的耳中和腦中響起。
秦川愣了一下，連忙道：“跟我無關，我可以發誓。”
柳清元又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方點了點頭，道：“恭喜你，正式成爲我們龍虎學院的一員。”
秦川呆在那裏，腦中一片空白。
台下，百靈突然左右尋找着，臉上露出了一抹疑惑，随即轉過頭道：“小蝶，你家公子呢？”
小蝶指了指後面，道：“公子剛剛說肚子不舒服，先走了。”
百靈一臉懷疑：“那夏婵呢？”
小蝶道：“好像跟着公子一起走了。”
馬車在街道上緩緩行使着，車廂裏的哭聲依舊在持續着。
王氏昨晚哭了一晚，直到今天早上哭暈了過去，中午醒來後，又繼續哭，現在雙眼已經哭的快要看不清了。
一旁身穿黑袍的老嬷嬷，再次勸說道：“夫人，哭也沒用，二公子性命保住了，這是好事。等我們去了京都，再讓大公子找人治療，京都能人異士很多，一定可以治好的。至于龍虎學院，以後還有機會。”
王氏哭着道：“到底是誰，如此殘忍，把我的玉兒害成這樣……”
洛延年坐在門口，臉色陰沉，并未說話。
炎炎烈日下，一道虛影正在高空中疾速飛行，很快降落進了一座府邸。
一隻貓兒跳上院牆，進了一座院落。
但很快，它又從那座院落掠了出來，避過府裏的下人和護衛，進了另一座院落，然後從房頂進了屋裏。
馬車很快停在了成國府的門前。
洛延年親自把人擡了進去，剛要擡回之前的院落，他突然又道：“擡到我書房去。”
洛玉被包裹的嚴嚴實實，臉上隻有雙眼露了出來。
他的眼睛已經睜開，卻說不出來一句話。
洛延年把他擡到了書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裏屋的榻上，蹲下溫聲問道：“玉兒，沒事的，好好休息，爹爹一定會找人把你治好的。”
王氏在一旁流着眼淚。
洛延年蹲在榻前，又心頭悲痛地看了一會兒，方起身道：“你先陪着玉兒，我去衙門一趟。這件事，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王氏哭着道：“老爺，一定要幫玉兒報仇啊。”
随即她又看着榻上，柔聲道：“玉兒，我的兒啊，别怕，你會沒事的，爹爹和娘親一定會保護你的……”
洛延年沒再說話，快步走了出去。
走到屋外，他突然又對着站在門口的那道佝偻身影的道：“嬷嬷，拜托了。那人是武師中期修爲，這府中隻有你能夠保護玉兒。在我回來之前，千萬不可離開，還有……”
“啊——”
正在此時，屋裏突然傳來了一聲王氏驚恐的尖叫聲！
“嗖！”
洛延年和那名老嬷嬷幾乎同時沖了進去！
王氏蹲在榻前，胸前的玉佩散發着一道乳白色的光芒，正籠罩着她的身子。
她全身哆嗦，面孔猙獰，嘴裏正在尖聲大叫着！
她滿臉滿頭鮮血，雙手正捧着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那人頭上還纏繞着密密麻麻的紗布。
而榻上，洛玉已經變成了一具無頭屍體，脖子處正在“噗”地噴射着大量的鮮血！
洛延年見此一幕，頓時雙腿一軟，身子搖晃了幾下，幾乎跌倒。
魂劍殺人，斬首滅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