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貿然動手,弄錯了前後的關系,會直接催動下一層毒提前發作。裴敏不愧是太醫院院正,在這麽短的時間之中能将這種毒的原理想成這個樣子也是實屬不易了。
本來他是在苦思冥想怎麽解讀的,後來他忽然靈光一閃,若是能同時讓所有毒的毒性降低,豈不是相當于降低了所有毒素造成的傷害了。
雖然不能治本,但是至少可以暫緩毒性,減低王妃娘娘的痛苦。
他搜遍了整個太醫院,還有找遍了陛下的私庫,才找全了降低毒性的草藥。解毒不易,想要單純的降低毒性又談何容易?
若非是身處皇家,陛下又發話不管永甯親王妃需要什麽都給的話,換作别人怎麽可能有這種待遇。也絕無可能熬制出這種藥來。
爲了小心謹慎,他在來之前已經找了死囚試過了。
那把劍上啐毒猶在,找個人試毒試藥并不難。
那人是他去求花錦堂找來的,雖然他之前并不屑這種拿活人驗毒的法子,但是現在也是走投無路了。
花錦堂提來的這個死囚,若是檢驗毒物成功的活下來,或許陛下會念在他參與救治王妃娘娘有功的份上,免了他的死罪,所以這死囚也是心甘情願的試毒。
“多久才會有效果?”蕭瑾将藥替衛箬衣喂下之後,小聲問道。“她會醒來嗎?”
“會的。”裴敏點了點頭,“那名死囚就在服下此藥之後醒來了。約莫要過個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所以請王爺耐心等候。”
“我知道了。”蕭瑾點了點頭。
他的雙目幾乎就沒離開過衛箬衣,她無力的靠在自己的懷裏,真是叫他心都碎了。
偏殿裏一片寂靜,蕭瑾抱着衛箬衣不肯放手,而裴敏也是等的十分的焦躁。
雖然是都試過了,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就連他心裏也沒什麽底氣可言,畢竟各人的身體條件不一樣,況且王妃娘娘還身懷有孕。那些藥材對孕婦來說都是無害的,他已經彙同太醫院的衆多太醫反複推敲過了,但是用藥這種東西的不确定性很多,誰也不敢就拍闆說這些藥衛箬衣喝下去,完全隻是解
毒,而無其他的不良反應。
所以他也不敢離開,更是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他這次來,不光是自己來了,還叫了兩名太醫院的婦科聖手在外面等候着,若是這藥灌下去,娘娘有什麽不妥,也好及時的處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蕭瑾隻是維持着一個姿勢,仿佛入定了一般,而裴敏則是越來越沉不住氣。
就在裴敏忍不住想要去探查一下衛箬衣脈搏的時候,就見衛箬衣的睫毛抖了抖。
“殿下!”裴敏又驚又喜,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
蕭瑾又何嘗看不到,他雖然表面沉靜,但是心底已經如同被烈火焚燒了一樣。衛箬衣隻要有絲毫的動作都不會逃離他的目光。
“箬衣!”如同捧着世上最最脆弱的珍寶,蕭瑾的聲音都啞暗了幾分,甚至是帶着幾分顫抖之意。
許是聽到了蕭瑾的呼喚,衛箬衣原本阖在一起的雙眸緩緩的睜開。
一團光映入眼底,讓她有點發懵。
胸口很疼,渾身都在發軟,手腳也有點不太聽使喚……還有她現在這是……
略帶懵懂的緩緩将臉别開一個角度,避開了光線,她這才發覺自己躺在一個自己無比熟悉的懷抱之中。
“阿瑾嘛?”她試圖開口,嗓子口卻是一片的沙啞,如同被沙礫磨蹭過一樣。
“是我!”蕭瑾頓時淚如雨下,差點如同虛脫了一樣,他想将衛箬衣抱的更緊,卻有怕傷了她……一時之間竟是激動的連自己的手該擺在哪裏都不知道了。
“唉,你這般抱着我,我看不到你啊。”衛箬衣幽幽的說道,一說話,牽動了她心口的傷,生疼。
“我……”蕭瑾竟是如同一個毛手毛腳的孩子一樣,一陣的手忙腳亂,舉手無措。
“将我放下來吧。”衛箬衣失笑道,“我想看看你。”
“好!”蕭瑾這才小心翼翼的将衛箬衣放在了床榻之上,随後立即旋身,跪在了她的床邊,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一雙失去了往昔光彩的眸子緩緩的掃過了他的臉龐,“你沒有受傷吧?”衛箬衣問道。她的話問的蕭瑾淚眼流的更厲害了,她都不問問自己到底傷的如何了,偏是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問他的身體狀況,她也不問外面情況如何,在她的心目之中,唯有他才是
最重要的。
“我沒事。”蕭瑾哽咽着說道,他想擦去自己的眼淚,不讓淚水模糊了自己的視線,偏生這眼淚這回就和不要錢的一樣拼命湧出來,弄得他直想抽自己兩下。“沒事就好。我爹呢?”衛箬衣看到蕭瑾一襲素白長袍,目光便有點驚駭蘊在其中,“我爹沒事吧!”這個人素來喜歡穿黑衣的,若是穿了白衣……總是要叫她朝不好的地方去
聯想。
“爹他沒事,他還在四下追擊流散的叛軍。”他雖然是守着衛箬衣,但是消息卻是不斷的傳到他的身邊。
衛毅已經親自去追老拱北王了。他經驗豐富,在他的追擊之下,老拱北王想要逃脫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那你爲何……”衛箬衣疑惑的看着蕭瑾,“穿上素服白衣?”“這……”蕭瑾一怔,失笑道,“你不是喜歡看嗎?”之前她曾鬧着讓他穿這樣的衣衫,他一直沒應,如今穿上了,她卻以爲是家裏人出了意外,殊不知出最大意外的人便是她
自己了。
眼淚還挂在臉上,蕭瑾又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實在是可愛,讓衛箬衣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可真是不得了,震動了自己的傷口,疼的她臉都歪了。
“裴敏!”蕭瑾吓的都不敢動了,一個勁的叫裴敏過來。
裴敏心底歎息,這兩個家夥,終于想起邊上還有他杵在這裏了嗎?
拎着藥箱,裴敏三步并成兩步竄了過來,他發現,隻要是遇着衛家這父女兩個,他自己的身手是益發的敏捷了。
“來了來了。”裴敏對蕭瑾說道,“還請王爺稍稍讓開些位置出來,讓下官給王妃娘娘診治。”
“哦。”蕭瑾這才朝邊上稍稍的挪了挪。
裴敏都要忍不住翻蕭瑾白眼了,就讓這麽點地方出來,夠幹嘛的!
他幹脆一擰自己的身體,生将蕭瑾擠開,随後給衛箬衣把了把脈。
“二位殿下放心,這藥的效果一如之前所料。”裴敏終于還是放下心來,“王妃娘娘體内的毒性已經減弱了不少。不過……”
“不過什麽?”蕭瑾與衛箬衣異口同聲問道。
“不過若是想完全解毒,還是需要解藥或者毒藥的配方。”裴敏拱手說道。
“那我肚子裏的孩子呢?”衛箬衣這回子才想起來她如今是一個孕婦了,急道。她也太沒要當母親的自覺性了……衛箬衣汗顔。
“王妃娘娘放心,目前胎象比較穩定。”裴敏說道。
“我是中毒了對吧,那他在我身體裏會不會……”衛箬衣急道。“這個……”裴敏實在是有點說不準了,“以後有沒有影響實在是說不準啊。但是現在孩子還頑強的活着,這也要多些衛庚,他用内力将毒氣都逼迫在一處,讓毒氣擴散的很
慢。不然便是下官也沒時間去替王妃娘娘熬藥。”
“可是孩子在我體内,不是用的我的血做養分的嗎?”衛箬衣不放心的說道,“我血中帶毒的話,豈不是他要跟着我遭殃?”
“所以下官才說實在是說不準,但是從王妃的脈象上看,孩子尚且算是穩定,如今毒性去除了一些,對他來說更是安全一點。”裴敏苦惱道。
衛箬衣這才失神的看向了蕭瑾。“二位殿下,下官再去想想辦法。”裴敏見這兩個人實在是黏糊的别人都插不上話,也不想多待下去,他爲了熬藥,寸步不離,都快要被尿給憋死了。之前緊張,覺不出來
,現在放松下來,他實在是有點忍不住了。
裴敏說完就趕緊跑了出去。
“阿瑾……”衛箬衣擔憂的輕撫傷了自己的小腹,“我還沒時間告訴你,我有了我們的寶寶了。”
“我都知道了!”蕭瑾按住了衛箬衣的手,将她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腮邊。“你不會怪我什麽都瞞着你吧?”衛箬衣心虛道。适才救陛下的時候,她是真沒想那麽多,一門心思的就想着不能讓陛下出事,但是現在她真的有點後悔了……不!是非常後
悔了!她才不是什麽聖人,若是在自己的骨肉和皇帝之間選一個,她肯定會選自己的骨肉。可是就是在當時,她也不知道抽了什麽風……許是她過得太爲順暢了,倒是忘記了其他
的東西。亦或者她這當母親的心還沒準備好……所以才會将自己放在那麽危險的境地之中。
都怪我。
蕭瑾是想說要怪衛箬衣的,但是看着她可憐加懊悔的表情,責怪她的話就怎麽都說不出來了。“不怪你。隻要你好好的,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怪你。”蕭瑾歎息了一聲說道,“隻是你下次再冒險的時候,應該多想想我,若是你有什麽閃失,你叫我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