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蕭瑾不說,他也會将眼睛給擦亮了死死的盯着周圍。
且不說别的,就是他在這宮裏待了一輩子,見過的腌臜肮髒的事情不計其數,但是如永甯親王與親王妃這般至情至性,這般光明磊落的真是第一次見。
誰的心底沒點向往美好的願望,即便是爲了保護着這一點點明亮的光,他也不能讓永甯王妃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出了事情。否則他這總管也不用當了!
“我三哥可在裏面?”蕭瑾問道。
“還在呢。”高和全點了點頭,“殿下若是想要進去,老奴給殿下通報去。”
“不用了。”蕭瑾遲疑了一下,“我的使命應該是已經完成了,若是再插手下去似是不妥。我去看箬衣了。父皇那邊還請高總管幫忙知會一聲。”
“是。”高和全心底一直在替蕭瑾惋惜。
其實蕭瑾的意思他都懂。
這次平定藩王叛亂,出力的蕭瑾,但是摘果子的應該是蕭佑城。
因爲蕭佑城才是未來的太子人選,若論功勞,必須要讓最大的功勞給他。這也是爲什麽陛下會安排蕭佑城拿着他的令牌前去調遣京畿守軍回京勤王的道理。
做在暗處的事情都有蕭瑾去處理了,但是明面上的全數交給蕭佑城才合理。況且,他是未來的太子,他不容有失,一旦京城不保,他是皇後嫡子,又有陛下調遣京畿守軍的令符在手,他要比蕭瑾更加的名正言順,即便将來需要他登高一呼,收拾
殘局,重新殺回京城,他的呼聲要比蕭瑾有力許多。
蕭瑾可以失敗,但是作爲未來這個帝國承續者的蕭佑城不容有失。這樣他才有能震懾旁人的能力。
所以現在蕭瑾已經将前面的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剩下來的那一步就由蕭佑城來走。唯獨也隻有他将這一步邁出去,他才有了承繼大統的資本。
高和全什麽都懂,隻是心底難受。
這位四皇子殿下打從小時候就一直躲在暗處,看似見不得光,可是他比誰都要好。都要叫人感覺到心痛。
高和全看着蕭瑾走向偏殿的背影,不由長歎了一聲,希望老天開眼,不要再讓好人蒙受苦難了。
蕭瑾進了偏殿,就見衛庚衛辛,綠蕊和綠萼都在,衛庚和衛辛兩個依然跪在一邊守着。而綠蕊和綠萼則坐在就這麽看護着。
衛辛已經換過了自己的裝束,整個人都沒什麽精氣神,隻是看着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衛箬衣發呆。
衛庚的眼下已經明顯的帶着青黑之氣,整個人也如同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憔悴不堪。
“你們幾個都去休息休息吧。”蕭瑾擡手按在了衛庚的肩頭,對屋子裏的四個人說道,“這裏由我陪着。”衛庚擡眸,眼巴巴的看着蕭瑾,“姑爺,可有解藥?那蕭子雅不是被姑爺抓住了嗎?他是不是不肯将解藥交出來。”他心底着急,也顧不得禮儀與身份,一把抓住了蕭瑾的
手腕,“姑爺,能不能讓屬下去問他讨要?”衛辛回來已經将怎麽抓住蕭子雅的經過告訴了他。“我都要不到,你覺得你出馬就能要到嗎?”蕭瑾自己的心底已經是焦躁害怕至極了,但是還是在安慰着衛庚,“我知道你着急,我比你更着急。你先休息吧,我聽裴敏說了
,你損失了大半的功力來護住箬衣的心脈。若是她知道你這般不要命了,她也會不好受的,趕緊去休息。”
“姑爺……”衛庚的眼淚又流了出來,“是屬下的錯!”
“我不怪你了。箬衣也不會怪你。”蕭瑾努力的支撐着自己的,“若是她會怪你,那便不是她了。”“就是屬下知道郡主不會怪屬下,屬下才難受。姑爺,若是還有什麽是屬下可以替我家郡主做的,請姑爺盡管說!”衛庚趴在地上重重的給蕭瑾磕了一個頭,随後就匍匐在
地,不肯起來。
“你這般是她不願意看到的。”蕭瑾低歎了一聲,他彎下腰去拉住了衛庚的手臂,将他從地上拽了起來,随後對衛辛說道,“你扶着你哥哥趕緊去休息。”
“是。”衛辛抱拳起身。“不。姑爺,是屬下沒看好郡主,我不想離開這裏,哪怕屬下跪去外面,還請姑爺不要攆屬下離開。屬下保證不會叨擾到姑爺與郡主。”衛庚的雙眸早就紅了,聲音也都是
嘶啞的,說着這番話來,就連衛辛心底都有點隐隐的痛。
他能理解哥哥爲何會這樣。因爲郡主不光是他們兄弟二人的主子,也是他們兄弟二人打從心底裏敬慕着的人。哪怕是爲了郡主去死了,他們也是甘之如饴,但是叫他們像現在這樣眼巴巴的看着郡主
不死不活的遭罪,真是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蕭瑾稍稍蹙了一下眉頭,手起掌落,一下就擊中了衛庚的後頸,衛庚的身子頓時如同爛泥一樣癱軟了下來。蕭瑾拽住了他,減緩了他落下的速度,并對衛辛說道,“我打暈衛庚,便是不想讓他這麽白白的幹熬下去。若是他熬壞了身體,箬衣也不會開心。你帶着你哥哥去休息吧。
莫要讓他想不開。箬衣希望她身邊的所有人都過的快樂,你們不要讓她增加負擔才是。”
“是。”衛辛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刷的一下落了下來。
适才他回來,換過了裝束就一直跪在這裏看着郡主的容顔發呆。
他走的時候,郡主還是活蹦亂跳的,她從不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也從不在他們兄弟面前擺出什麽主子的架子。怎麽他從戰場回來,郡主就這樣了……
“姑爺。真的沒辦法救郡主了嗎?”衛辛扶住了自己的哥哥,眼淚汪汪的看着蕭瑾。“等吧。”蕭瑾長歎了一聲,眼底好像蘊着一團濃的化不開的墨。“蕭子雅那脾氣旁人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他口口聲聲的說沒有解藥,我不信。若是他能看到一點點自己生的希望,我估計他會按耐不住的。現在我們便是要比誰更能沉得住氣。我若是一直逼迫他,反而讓他覺得自己手中掌控了有力的籌碼,到時候獅子大開口。但是如果他
先按耐不住了,便會找我談條件了,那時候便是我占了上風。”
“可是……”衛辛大急,“可是萬一真的沒解藥了呢!”“萬一真的沒有……”蕭瑾轉眸看向了衛箬衣,随後眼底蘊着的那團墨漸漸的驅散,目光變得澄淨而安詳,“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說過會陪着她。她去哪裏,我便去哪裏。”他說完之後再度看向了衛辛,“好了,不說那麽多了,你帶着你哥哥去休息,你自己也順便多休息一下。這裏有我便是了我若是要去處理旁的事情會派人去叫你們的。我若
是不在的話,箬衣的一切都要經由你的檢查,萬萬不能出半點差錯。所以我需要你有一個強健的體魄和清明的腦袋。不能犯了糊塗。”“是。屬下明白!”衛辛咬着唇,幾乎要将下唇咬破,這才忍着沒大哭出來,是啊,若是真的沒解藥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了。他和大哥也會陪着郡主的,不管郡主去了哪
裏,他們都是郡主的侍衛!
衛庚扶着衛辛下去了。綠蕊和綠萼兩個已經是泣不成聲,哭的和淚人一樣。
“你們兩個也下去休息吧。”蕭瑾朝這她們揮了揮手。
綠蕊和綠萼對看了一眼,本是舍不得,但是也不能忤逆蕭瑾的意思,隻能行禮之後離開。
蕭瑾等人都出去之後,這才緩緩的褪去了自己的外袍,小心的躺在了衛箬衣的身側。他側過來看着衛箬衣昏迷不醒的容顔,努力的讓自己笑了出來,“箬衣我回來了。我抓住了蕭子雅,問他要解藥,但是他說沒有解藥了。我知道他在騙人。他這人就這樣,有的也要說成是沒的。我若是信了他才怪呢!我與他以前就喜歡下棋。如今更是一場沒了棋盤和棋子的博弈,就看誰最先忍不住了。他想要自己活下去。我想要你活下來
。但是我不能在他的面前表現出任何的退讓恐懼。這樣我便會率先丢了一大片的棋子。你明白的吧。你那麽聰明,一定會明白的。”
蕭瑾說完看到衛箬衣半點反應都沒有,心底更是如針紮刀割一般的痛。他強忍着難受,笑着輕輕的執起了衛箬衣的手,擺在掌心之中輕輕的揉着,繼續對她說道。“你常說我下棋的時候太狠,不知道讓讓你。其實我是很喜歡看到你下不過我的時候就跟我耍賴的樣子。特别好玩……我也想讓你啊,可是你那水平太差了,我已經很多地方都比不過你了,若是下棋還要輸給你。我豈不是很沒面子了。你總要給你的夫君留點男子漢的尊嚴對不對?若是你真的不喜歡我總赢你,我答應你,若是等你好了,我們再下棋,我保證會很巧妙的輸給你。哪怕輸的比登天還難,我也會想辦法做到
。”
說道這裏,他的眼淚再度不受控的流了出來。“我以前都不知道自己這麽愛落淚的。”蕭瑾捧着衛箬衣的手輕輕的蓋在自己的眼睛上,試圖讓她感受到自己的淚水流過她掌心:“你看,你若是想笑話我便笑話吧。我求求
你,醒來一下可好?哪怕隻是對我笑一下,我便也心滿意足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看在我現在這麽難受這麽容易掉眼淚的份上。”
良久,衛箬衣依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蕭瑾将她的掌心緊緊的按在自己的眼睛上,讓自己的淚水恣意的流淌着,不多時,溢出來的淚水便順着衛箬衣的指縫緩緩的留下。“唉,你這般鐵石心腸!”蕭瑾用巾帕仔細的将沾在衛箬衣手上的淚水擦幹,歎道,“真真的是個狠心的女人。我都這樣求你了。你卻還是不理我分毫。以後我可不敢惹你了
。你若是真的再這般不理我。我真怕自己不能再承受一次這樣的痛苦……”
蕭瑾将衛箬衣的手放回原處,随後依然在她的身側躺好,癡癡的看着她……
“殿下。”門外有人輕輕的敲了敲門。
是裴敏的聲音。
蕭瑾趕緊擦掉了眼角尚未幹涸的淚水,起身,披上了外衣,走去打開了房門。
“裴大人。”
裴敏也是一副極度疲憊的樣子,他身上滿是草藥的味道。“殿下。下官用陛下賜于的雪蓮,千年石斛,還有其他幾種名貴的藥材熬制了一份解毒藥。卑職剛剛試過了,可以讓王妃的毒氣暫時被壓制住,讓娘娘醒過來。”裴敏急切
的說道。
“藥你試過了?”蕭瑾的神色一緊,“能壓制多久?”“比之前的解毒藥丸效果好一些。”裴敏說道,“但是能壓制多久,下官也實在說不太清楚。但是這些藥材的确都是解毒聖藥,其中哪怕隻有一味都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是陛下開放了所有的私庫找出來的好東西。下官暫時沒研究明白這毒的毒理,但是天下所有的毒萬變也不離其宗,這藥雖然不能對症,但是暫緩毒氣發作的效果卻是肯定有
的。”
“你确定嗎?”蕭瑾小心翼翼的将裴敏遞過來的藥盅接了過來。“确定确定!”裴敏點頭道。“王妃所中的毒其實是分好幾層的。下官之前貿然嘗試過了一個,但是因爲層次順序不清,所以弄得王妃吐了血,下官不敢再造次了。但是這湯
藥裏面全數解毒聖品,不管針對那一層應該都是有效之物。雖然不能根除,但是短期内護住王妃的性命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還請殿下給王妃娘娘服下。”
“好!”蕭瑾想了想,馬上果斷的點了點頭。
他進去,小心的扶起了衛箬衣,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口,随後用湯勺舀了藥盅之中的藥汁,一點點的仔細替她喂下。這藥碗裏面的所有藥汁可是凝聚了不知道多少解毒聖藥的精華之所在,所以一點蕭瑾都不敢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