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素能沉的住氣。”老拱北王叮囑道,“所以這一次,你若是回歸南方,必要先鞏固好自己的後防。蟄伏隐匿,因爲再出兵,應是沒有這番優渥的條件了。切記切記。”
“孫兒記住了。”蕭子雅沉聲說道。
“恩。”老拱北王點了點頭,滿意的一笑,“那你撤後觀戰即可。”說完他便大步的走出了這所營帳。
蕭子雅望着自己爺爺離去的背影,素來沉穩的他還是忍不住抓起了一邊桌幾上放置的杯子,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老拱北王說的雖然輕松,但是蕭子雅明白,若是這次不成,最好的結果便是他能全身抽離,想要再卷土重來,除非是衛毅和蕭瑾死了!
這兩個人都是武功高強,若是這次他們保衛京城成功,便是大梁功臣,位高權重,即便兩個人都避嫌卸去一部分職務,但是身份地位壓根不會降,他們又同氣連枝,那就更難以接近刺殺了。
唯有挑撥離間才能讓他們生了嫌隙,逐個擊破。
蕭子雅怔忪了片刻,緩步也走出了營帳,即便他不上前去親自指揮,至少也要找個地方觀戰才是。
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的心血凝結,即便要丢,他也要親眼看着自己是如何失敗的,引以爲戒,下次必定不會重蹈覆轍。
侍書與侍劍跟在蕭子雅的身後找了一個隐蔽視野還開闊的山坡觀戰。
炮聲隆隆,此起彼伏,連綿不絕,京城那平日裏莊嚴肅穆的城牆巍峨,在炮火的猛烈攻擊下也有點岌岌可危的樣子。雖然這邊已經不惜一切代價的去攻擊城牆最薄弱的地方,那邊是城門的附近,但是因爲城牆上居高臨下的火炮,這邊的損失也是十分的慘重。
好在火炮目前不是炸裂式的炮彈,不然的話,隻怕已經是一片血肉橫飛的景象。
“大門遲早要被破的。”蕭瑾在城牆上看得分明,老拱北王府的旗幟陡然在對面的火光之中矗立起來迎風招展,這杆大旗一樹,對面的士氣頓時高漲,似乎對方投入戰事的人數也陡然增長,一掃适才處于下風的頹勢,頗有點氣勢如虹的感覺。蕭瑾對馮平說道。
“那旗幟是誰的?”馮平久在北地不認識曾經的拱北王府的王旗,他好奇的指着那面大旗問道,“怎麽這旗子一來,那邊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是老拱北王府的戰旗與王旗。”他們沒見過,蕭瑾卻是見過,他緩聲說道,“應該是老拱北王歸來,并且帶着一部分軍力投入戰鬥了。”
“咱們這麽被一直轟下去也不是個事情!”馮平探頭看了看城牆下,一枚羽箭射了上來差點射中他的腦袋,吓的他趕緊将頭縮回來,“咱們這大門怕是撐不住了。”抵當一波尚可,适才對方的火炮亂射,大部分都路在城牆上,城牆結實,即便砸的狠了,也是将城牆的牆磚崩開,砸出白痕。
但是這拱北王的王旗一豎起來之後情況便不一樣了,對面的人員已經從火炮的射程裏面撤離了出去,但是對面的火炮卻是對着這邊的城樓下的大門附近一陣猛攻。看來是對面蕭子雅或者老拱北王親自過來指揮了。
“你安排下去,咱們帶來的騎兵全數上馬。”蕭瑾對馮平說道。“若是大門被破,我們第一時間沖出去沖殺一波,給後面的人創造修補大門的機會。騎兵速度快,隻要避開落彈點,傷亡不會很大。沖的近了,他們的火炮距離不對,也是炸不到。你再發個信給衛辛還有孫淮,叫他們想辦法從南門迂回過來,先埋伏着,不要出頭,在必要的時候當成一支奇兵來用。”
衛辛扮作衛箬衣的模樣也帶着一支騎兵,之前是去了南邊支援蘇言和蘇玫去了。适才有人來報,南門的情況不是那麽的緊急了,大部分叛軍已經敗落,蘇言和蘇玫已經帶人去追,衛辛與孫淮在守城。
“明白!”馮平搓了搓手,“一直這麽守着也是憋屈了。王爺放心,若是論起騎馬的本事,怕是這京城的軍隊可萬萬比不上咱們這些從北地來的騎兵。”他說完就快步跑下城樓去整饬自己帶來的騎兵,并且叫人給衛辛與孫淮發了信過去。
馮平才安排好不久,城門便發出了一聲巨大的悶響,嘎的一聲從中間斷成了兩截,轟然坍塌,城門口有一部分士兵閃避不及,被厚重的城門給之家砸在了下面,慘叫連連。
“全部聽我指揮。”蕭瑾從城牆上沖了下來,翻身上馬叫道。
在城門轟倒的瞬間,對面的陣地之中也發出了一聲巨大的悶響。
悶響之後,落在城門附近的炮彈明顯的變少,甚至停歇了下來。
“怎麽了?”馮平騎馬跟在蕭瑾的身後等在城門之内,好奇的問道。“怎麽不繼續了?”
蕭瑾看不清楚對面的情況,但是聽了聽,對面的炮響的确是停了。
他不由展顔一笑,“對面的火炮炸膛了!”
“啊?”馮平先是一怔,随後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我當對面用的什麽神兵利器,和咱們的比起來那就是一堆破銅爛鐵啊!”他不由一豎大拇指,贊道,”還是咱們的王妃娘娘厲害。我老馮平日裏也沒服過誰,如今可是真的服了咱們的王妃娘娘了!”
跟着這樣的人便是打仗都覺得有底氣多了!
“趁着他們的陣地混亂,咱們沖!”蕭瑾對馮平說道,“切記不可沖的太深,我們兵力不足,若是對上對手的大軍,可是要吃大虧的,他們的也會馬上朝這邊進攻,隻是震懾于我們的火炮所以沖的沒有那麽快,我已經吩咐他們将火炮調整到最大的射程了,所以我們的騎兵隻需等在這邊,殺那些沖過火炮落點的敵軍便可。記住,我們的目的是拖延時間,并不是要一招制勝。”
“明白!”馮平那是久經沙場的老油子了,怎麽會不明白這些道理,這時候不是貪功冒進的時候,而是怎麽能有效殺敵就怎麽來!
畢竟對面的人數是這邊的數倍之重,硬拼那不是擺明去送死啊!
“快着點搶修城門!”蕭瑾對留守城内的錦衣衛南鎮撫司衆人說道。
“是!”衆人齊聲稱道。
秦少陽将自己的南鎮撫司都交給了蕭瑾來指揮,一部分在東門附近對付東勝王,剩下的就全跟着蕭瑾來了西門。
蕭瑾一馬當前,帶領着衆人沖了出去。
果然不出蕭瑾所料,對面的陣地裏面的火炮的确是炸了膛了,這麽密集的使用,炮膛承受不住那樣的熱度和沖擊力,直接炸了門炮。陣地裏面的火炮隊目前是一片混亂。倒是真的給了蕭瑾他們喘息的好機會。
隻要堅守到援兵到來,這場戰鬥就算是勝利了。
蕭瑾帶着騎兵直沖到一半便不再朝前,而是拉開了陣勢,靜待對方沖過己方的炮火封鎖線。
不多時,馬蹄聲轟轟隆隆,震的大地都跟着顫抖。
蕭瑾能想到的,老拱北王也想到了,當年他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經驗老道豐富,他拍了一直騎兵去吸引火炮的注意,其他的人則是從兩面包抄,繞開了火炮的封鎖。
“兩邊皆有敵人沖過來。”馮平看得分明,對蕭瑾道。“咱們怕是要被圍在這裏了。”
“不會!”蕭瑾擡手沖着城樓上一揮,城樓上驟然出現了一排弓箭手,他的手一指自己的右側,弓箭手的箭刷的一下都朝着右邊而去。“咱們撤去左邊。”
馮平指揮着大家朝左邊彙集,集中抵抗左邊迂回過來的敵軍,而右邊則交給了城樓上的弓箭手去對付。
錦衣衛南鎮撫司的弓箭手可要比尋常軍隊的弓箭手不知道強上多少,他們全數會武功,裝備亦是特别精良,弓箭手分三排而立,訓練有素,第一排将箭射出後,第二排馬上補上,依次到第三派,第三排則是連弩,等連弩涉及完畢,第一排和第二排也已經完全準備好!後面還有人專門替第三排的人裝配連弩,這樣循環往複,城樓上的飛箭如同織起了一張大網。
馮平他們也已經與從左邊迂回過來的敵軍交上了手。
騎兵居高臨下,對付步兵那是頗有優勢。
再加上這些人均是從北地而來,平日裏對付的都是窮兇極惡的外族蠻子,打慣了的,兇狠勁頭遠遠超過了藩王的聯軍士兵。
一交上手,雖然步兵人數不少,但是在馮平所帶的騎兵面前,壓根不值得一看。
馮平甚至還能分心去看右邊的羽箭。
這種壯觀的景象并不常見,這哪裏是在打仗,這分明是在打錢!
“真有錢!”馮平一邊打,一邊感慨道,“這在咱們那邊可是舍不得這麽射箭!可真是皇城根上的錦衣衛老爺!這射出去的哪裏是箭啊,都是銀子!”他們那裏在衛箬衣去之前可是窮慣了的一支隊伍……這麽砸錢打仗,那是心都疼死了的。
蕭瑾都快要被馮平給逗笑了,這麽嚴肅的戰場,這麽壯觀的箭雨,愣是被他說的帶了幾分搞笑的氣質出來。
“報!大門修複了!”蕭瑾這邊大概與敵軍交手了差不多有一柱香的時間,傳令兵便來報告到。
“撤離!”蕭瑾毫不戀戰,高喊了一聲。
大家的執行力超強,再将手上的敵軍擊退之後馬上整齊劃一的調轉馬頭,直接朝城門内撤離回去。
不多時,待他們的騎兵全數回到城裏之後,已經被修複了的大門被數人推着緩緩的阖上。将前來追擊的敵軍再度阻攔在城牆之外。
“請點一下,看看傷亡。”蕭瑾對馮平說道。“讓其他人原地休息。”
“是。”馮平帶人去清點了一下,發現自己這邊的傷亡極小,“回王爺的話,咱們隻損失了十幾人,傷了百人,都是輕傷,不嚴重,已經讓人幫忙救治了。”
“那就好。”蕭瑾算是暗自的松了一口氣,他雖然自小也算是熟讀兵書的,但是真正自己帶兵打仗這還是第一次。
臨危受命,面對着這樣的嚴峻的形勢,任誰的心底都是會緊張的。
如今看來效果還不錯,以極小的代價,守下了第一波。
他在監視修複後的城門。
就在城牆下還在修整的時候,就見一對騎兵從城内飛馳而來。
打頭的碩大帥旗上明晃晃的繡着一個鬥大的“衛”字。
“他們是……”馮平趕緊去扯了扯蕭瑾的衣袖,提醒道,“難道是衛家軍?”他好奇的問道。
他們久在北地,雖然對衛毅的衛家軍早有耳聞并且如雷貫耳,但是奈何見識太少,從沒見過真正的衛家軍。
“是!”蕭瑾回眸,臉上瞬間迸發出了欣喜的笑容。
“你老丈人啊!”馮平差點咬掉了自己的舌頭。莫名的他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來的可是衛毅啊!
哎呀媽呀,他趕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铠甲,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太妥當的地方。
他就要見到大梁真正的戰神了!這可是所有大梁将士心目之中的英雄啊!
而且這還是他們王妃娘娘的父親!
這下把馮平給激動的差點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該朝哪裏擺。
蕭瑾趕緊迎着那隊騎兵走過去,馮平一路小跑着也跟了過來。
馮平又是開心,又是激動,若不是跟着衛箬衣,他們那種邊陲小地方的人哪裏有可能來到這錦繡繁華的京城,哪裏有可能見到這麽多以前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反正馮平現在心底已經是服的整個身子都趴地上了。
帥旗之下,一名身穿铠甲的中年男子騎在一匹駿馬上,與馮平想象的不一樣的是,他雖然氣勢不凡,但是卻是生的眉清目秀,俊逸的不像個武将!
這麽漂亮的人便是自己家王妃的父親?馮平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蕭瑾!”衛毅騎在馬上看到蕭瑾分開人群朝他走來,将馬停住,叫道,“打開城門!老子要出去活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