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園再度将手裏的地圖看了幾遍,将這幾個朱筆畫出來的地方的長官人選在腦子裏面回憶了一遍。
這些人與他是什麽關系,他自不會與衛毅說。
若是衛毅不說,他壓根都沒想到這裏面的地理位置到底有什麽玄妙之處。
“你是如何發現的?”謝園穩定了一下心神,再度蹙眉問道。
“倒也是偶然。”衛毅笑了笑。
自己那寶貝閨女去了冰河縣之後,自是有人暗中将她的情況傳遞回來。
他是堅信衛箬衣與陛下的約定一定能成。
以他對陛下的了解,陛下的面子那是大過天的,要麽他不給承諾,要麽一旦給了,就一定會說到做到。畢竟金口一開,斷無悔改。
蕭瑾還活着的消息他也是剛剛才得知的。
女兒這個女生外向是管不住了。
即便他再怎麽不喜歡蕭瑾,不想女兒嫁入皇家,卷入皇家的紛争裏面,但是現在都已經是這個局面了,也由不得他搖頭或者點頭。
一來,衛箬衣的主意那叫一個大。
二來,蕭瑾離世的消息傳開來的時候,衛箬衣是個什麽狀态,他都看在眼底,若是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他還在兩個人中間橫插一杠子,想要将兩個人分開,那還真的是有點難于登天了。
他曾經答應過自己的妻子,不讓衛箬衣受半點委屈,這委屈,旁人不能給,他自己更是不能給了。
要是強讓衛箬衣與蕭瑾分開,這其中必然會引起他們父女的不合。
罷了罷了,他護一個女兒是護,現在多一個蕭瑾也是護。
衛毅可是想了整整一個晚上才想通的。
那個臭丫頭還以爲将蕭瑾的事情瞞的緊!他要是在京城一點衛箬衣的消息都不了解,那他這幾十年的時間才真的是白混了,衛家的家主他也白當了。
衛箬衣暗中經營的那個港口,他也聽到了一點點的風聲,衛家在東邊還有一個港口,衛箬衣隻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經過這麽多年的經營,那個衛家的港口不光隻在大梁境内有,就連海外幾個島國上也有他們衛家船隊的蹤迹。隻是他們在京城的這一支素來不說罷了,除非是繼承了他的爵位,否則這種涉及到衛家根本立足之地的事情,别的子孫是一概不知的。他也知道衛箬衣在組建一個航海的船隊,希望繪制一幅海圖出來,這個丫頭,肚子裏面的文章是真的夠多的。
衛毅知道這丫頭是在爲衛家的将來找退路,讓他們在京城這一支不受陛下和老宅衆人的置肘,另外建立一片天地。
他也知道自己的姑娘十分的聰慧,但是卻沒想到一個二十歲年紀都沒到的姑娘家竟然有如此長遠的眼光和胸襟,這叫他這個做爹的實在感覺到萬分的欣慰。
将來即便将整個侯府都交給衛箬衣也沒問題了。這個姑娘繼承了他的一切,甚至有超越他的迹象。
他派了一個人去了衛箬衣買下的碼頭,那個人是他的心腹,手裏有一份海圖。
衛家在東邊這麽多年,自是掌控了很多海邊的資源,衛箬衣壓根不需要自己繪制海圖出來,因爲衛家已經有了東海諸島的地圖與航線了。
他會一點點将他手裏的資源交給衛箬衣。
“怎麽個偶然法?”謝園見衛毅隻說了一句就笑而不語,好像在走神,謝園就不悅的敲了敲台子,“我和你說話呢!你神遊到哪裏去了?”
“啊?”衛毅回過神來,忍不住又是呵呵的一笑。
“我這裏都被你說的心底發毛了,你還笑?”謝園的臉黑了起來。
“沒事沒事,我是想到别的事情了。”衛毅笑道,“前些日子陛下召見了我一回,問我兵部可還有什麽空缺。我就說了幾個地方的守備将軍年事已高,有兩個将軍已經遞來了辭呈,希望可以卸甲歸田了。陛下就和我推薦了兩個人。既然是陛下提起的,我也不得反駁,隻能說去兵部調這兩個人的資料看看,找個合适的地方安排下去。”衛毅說完,攤手笑道,“我就回去翻了翻地圖,無意之中就發現了。”
衛毅與謝園說的半真半假,陛下提了兩個人的事情是真的,但是發現的經過卻不是這樣。
衛霖在幫陳一凡的事情衛毅自是知道。因爲衛霖動用的都是衛家的資源,衛毅不可能被蒙在鼓裏。所以衛霖和陳一凡查到什麽,他就知道什麽。
蕭瑾的事情意味着錦衣衛已經被人滲透了。
錦衣衛是陛下的私軍,直接由陛下掌控的,這種地方都已經被人安插了奸細進去,那朝中其他地方呢?
衛毅先是從自己的軍中開始排查,近幾年來新晉升的将領,他都一一的叫人去查了,随後又看了看,近幾年來晉升的地方官員,這一看便看出了毛病了。
于是就有了這張圖的誕生。
他自是不能将蕭瑾和衛箬衣的事告訴謝園,所以也就這麽糊弄了他一番。謝園倒是不疑有他。
“我看你不光要查這幾個人,就連之前這些地方卸任的官員爲何卸任可能都要查上一查。哪裏有那麽巧合的事情。近三五年内,這幾個地方陸續将位置空出來,其中必定是有什麽關聯的。”衛毅想了想随後對謝園說道。
衛毅說的,謝園剛剛坐在這裏也想到了。
“不知道是哪一個藩王的手筆!”謝園說道。
“或者不是一個,而是全部呢?”衛毅點了點地圖上的圈,“一個人的力量哪裏會有這麽大。”
“若真是藩王所爲,那……”謝園沉聲說道,“我們卻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這……”
“陛下前些日子提過要立太子了,這些日子裏面朝中人心不穩。你覺得三皇子有多大的希望?”衛毅忽然話鋒一轉,問道。
“這……”謝園又是一怔,“你想做什麽?”他警覺的看着衛毅。
“若是藩王要動,必是在朝堂内憂外患之時。畢竟京畿防務還在我的手上。他們也不得不忌憚幾分。”衛毅說道。“四皇子殿下與柔然公主都已經成親了,若是儲位之争真的發生了,柔然必定站在四皇子殿下這邊。原本柔然人是要與大齊開戰,所以才先和我們聯姻,但是大齊也不是吃素的,見柔然将這位公主送來和親了,現在卻是不與柔然開戰了, 如今打不起來,柔然的五十萬大軍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在大齊的邊界上,還有一部分在咱們的邊界上。你說要是這一部分成爲四皇子殿下的幫手,你的那位外甥要如何處置?”
“他們敢來嗎?”謝園冷笑了一聲,“真當你是吃素的?”
“我就一個人。”衛毅笑道,“分身乏術。而且我接到了軍中的密報,南疆的幾個小國原本是不怎麽成氣候的,但是現在居然有了盟約。這不是什麽好事。沒事聯盟做什麽?目的何在?而且他們現在都在調兵遣将。我看南邊很快就要有戰事發生了。一旦南邊開戰,我很可能就要帶兵去鎮壓,那北邊誰管?還有這京畿的圍困之勢怎麽辦?”
“那你不在京城,難道就沒有一個能接替你的将軍守城?”謝園蹙眉問道。
“你說呢!京畿之地何等重要?”衛毅說道,“我能放心将這裏交給誰?三位藩王手裏有多少兵馬,你比我知道的更清楚。若是這些地方的供給再被切斷,那京城将是一座孤城。太難守了。那人是不是可靠,會不會在關鍵的時候反戈一擊?你又怎麽能保證?”
謝園在幾個藩王那邊皆有細作,這事情衛毅也知道。
但是藩王的動作,那些細作都沒察覺到,可見這些細作已經是沒用了。
衛毅是真的将謝園給說怔住了。
京畿地區的防護若是在衛毅的手裏,那他自是很放心,但是一旦邊境有戰事,需要衛毅出征,那京城還真的挺難說了。
再加上這一張地圖标記出來的地方,一個個都好像一把匕首扼住京城的咽喉……
“去禀告陛下吧。即便是我們可能錯了,這或許就是巧合。”謝園想了想,說道,“但是防患于未然總是好的。”
“你最近可見到了陛下。我自被陛下召見了那一回之後已經多少天沒見到陛下的影子了。”衛毅說道,“我是見不到陛下,不過你倒是可以,畢竟還有皇後娘娘在宮裏。所以這事情你去說比較妥當。”
“你與我一同去。”謝園想了想說道。
“我與你一起去,陛下便知道我們私下見面了。”衛毅說道。“以他那心思,對付了這些人,調過來便是你我。你覺的他爲何遲遲不肯立三皇子爲太子嗎?就是在惡心你!你若是不在了,謝家在朝中的影響力瓦解了,估計他也就放心了。”
衛毅這話倒是直中了要害。
謝園也知道陛下遲遲不立太子的用意何在。
按照道理,三皇子還是皇後嫡出,品端行正,是太子的最佳人選,可是就是因爲謝家的緣故,陛下也遲遲下不了這個決心,還有若是他真的将皇位的繼承人選定爲四皇子的話,那謝家必定不答應,到時候朝堂也免不得了一陣的動蕩不堪。
衛毅見謝園的神色驟變,遂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吧。”
衛家需要出路,謝家何嘗不是?
朝中平衡一旦打破,謝衛看似表面不合,其實卻是兩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不可能有一家獨大的。
以前他隻是想着與謝家保持着這種微妙的平衡關系就好,但是現在的局勢已經不是保持平衡這麽簡單了。
還真是被箬衣那個丫頭給誤打誤撞的猜對了。
衛家怕是真的需要一個機會急流勇退了。隻是不知道蕭瑾是個什麽意思。
衛毅走出了院子,思來想去的,還是決定自己跑一次冰河縣,一來是敲打敲打蕭瑾那個臭小子,皇子怎麽了?皇子想要娶他的女兒,也要規規矩矩的叫他一聲嶽父大人!
二來,他也要将自己的安排和兒子女兒說上一說,看看他們的意見是什麽。
他離京并不難,隻說是去巡查京畿周邊的大營便是了,以這個借口去找兵部和陛下,定是可以批準的。
隻是需要快去快回。
他今日将這事情告訴了謝園,謝園定然會着手調查。
謝園等衛毅走後就匆忙的趕回家中,張羅着讓他的夫人給他換上一身衣服,準備入宮。
還沒等他将衣服穿好,就聽到外面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謝園本就心底煩躁,被這敲門聲一催,更是有點火氣。
“什麽人?這麽不懂規矩?”他朝外吼了一聲。
“父親,是兒子。”門外傳來了謝秋陽的聲音。
“怎麽了?”謝園讓夫人去将房門打開,不悅的問道。
“父親,大事不好了,姑姑在宮裏被陛下禁足了。連帶着三皇子殿下也被陛下罰着跪在上陛下寝宮的門口。”謝秋陽走了進來,來不及行禮,一臉焦灼的說道。
“什麽?”謝園頓時怔住,“到底怎麽回事?”
“宮裏剛剛來人說,淑妃娘娘又有了身孕,但是大家都不知道,适才姑姑帶着三皇子殿下去看望陛下的病情,不知道怎麽了,與淑妃娘娘起了争執,大概是姑姑失手推了淑妃娘娘一把,淑妃娘娘頓時就倒地抱着肚子說肚子疼,還暈了過去。”謝秋陽急道,“陛下就呵斥了皇後,三皇子殿下大概是要幫姑姑說話,所以也惹惱了陛下,被陛下罰着跪在宮門外。”
“秋燕呢?”謝園頓時五内俱焚,急問道。
“妹妹陪着三皇子殿下跪着呢。”謝秋陽說道。
衛箬衣離開了幾個月,謝秋燕已經嫁給了三皇子殿下成爲三皇子妃,而蕭晉安也娶了柔然的公主。
最近京城真的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這突如其來的事情,真是将謝園打擊的措手不及。他本是想入宮先和皇後商量一下的,要如何調查,如何和陛下說這件事情才比較妥當。
畢竟這些人都是通過謝家之手安排下去的,如果這些人有事情,他們謝家也要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