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真是覺得這段路應該再長一點的,好讓他多準備準備。
可是再長的路終究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林亦如回眸,瞥見蕭瑾的臉色十分的蒼白,她不眠也有點擔心了。
這個人在原著裏面是被原書裏面的林亦如給殺死的,可是現實之中卻是被她給救了,這一來一去的,的确是挺毀原著的,不過打從她和衛箬衣都穿越到這本書裏之後,這本書已經朝着一種不可預期的詭異方向一路狂奔了。
雖然命運不一樣了,但是蕭瑾那種性子卻是一點都不變。
“不要太擔心了。”林亦如看不過去,蕭瑾就是那種什麽都憋在心底不說出來的性子。這種性子遲早要将人給憋壞了的。“我認識的箬衣不是那樣見異思遷的人。陳一凡不也說過嗎?箬衣是很想替你報仇的。所以才在京城全力支持他一切的行動。衛霖不是也在幫陳一凡?”
陳一凡給蕭瑾的信裏的确是寫明了這些,如今蕭瑾與林亦如還有十一是合作的關系,他也沒隐瞞林亦如自己在京城的關系。
一來是要讓十一放心,二來,他也相信林亦如的爲人。
如果林亦如存了半點壞心,在他昏迷不醒的那段時間裏,她可以用各種其他的方法處置自己。
“那是她以爲我死了。”蕭瑾緩緩的開口道。“如果我這樣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會怎麽看我?”
林亦如眉尖稍稍的蹙起,“你這樣想,我就有點要替箬衣打抱不平了。究竟是你對自己一點點信心都沒有,還是你覺得箬衣不夠愛你呢?我上次就和你說過了,看看十一,他的臉也毀了,可是我願意陪着他浪迹天涯,願意爲他生兒育女,因爲我看中的是他,不是他的臉,當然臉能好是最好不過的,可是不好了,不完美又怎麽樣?這世上本就沒有完美的東西。正是因爲這樣那樣的缺憾才造成了各種差異,所以不完美也是一種美!你明白不明白?你若是還這樣下去,我覺得即便是衛箬衣見到你了,我也應該和她說道說道了,你這是在質疑她對你的感情!”
蕭瑾的臉色更是發白。
是這樣的嗎?
好像林亦如說的話真的很有道理。
隻是他也想多一點點自信,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自信什麽!
林亦如越想越覺得有點生氣,幹脆落下了簾子,縮回馬車裏面,“我可以現在就叫十一停車,咱麽不去冰河縣了!你愛見箬衣不見箬衣!這般婆婆媽媽的糾結個不停,我現在都覺得箬衣不該喜歡你了!”
林亦如的話驟然如同一隻大掌攝住了蕭瑾的喉嚨,讓他有點不堪重負,甚至不能呼吸。
他與箬衣已經盡在咫尺了,現在叫他回頭,他哪裏能甘心!
蕭瑾不由轉眸看向了趕車的十一。
平日裏十一這個時候已經是幸災樂禍的一個勁點頭了,可是現在他卻依然在穩穩的趕車。
“去見一見吧。”十一知道蕭瑾在看他,于是緩聲說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蕭瑾的眸光微微的一滞。
十一好像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一樣,趕緊補了一句,“我還在等着看你怎麽被人甩了呢!不要叫我失望了。”
“趕你的車!”林亦如在車裏氣呼呼的罵了一句。
十一頓時收斂了自己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頭一縮,“是是是!我趕車趕的很穩呢!夫人放心!”
蕭瑾這才斂回了自己的眸光,“我知道了。”他輕聲說道。
馬車在翌日落日的餘輝之中到了冰河縣。
在馬車穿過冰河縣城牆的月型拱門的時候,蕭瑾覺得自己的手腳都是冰的,沒一絲的溫度。
“先找個地方住下來。”林亦如也掀開了車簾,好奇的看向了周圍。
這裏比她想象之中要繁華的多,畢竟是到了縣城了,人口比較多,街道是比不上大的州郡那麽寬闊,但是臨街也是有不少店鋪的,倒是不見什麽衰敗頹廢之氣。
馬車行至縣城的中央,停在了一家看起來十分高大上的客棧之前,這客棧看起來是新修整過的,門前的廣場都收拾的十分整潔,還在門口種了不少花草,雖然不是什麽名貴的品種,但是有點綠意就叫人倍感清爽。
這客棧的名字叫“往來客棧”,倒是比較有新意,不像是他們一路過來住的那些什麽“來福”“同悅”“同财”之類的名字。
“就這裏吧,總要先落腳對不對?”林亦如看了一眼蕭瑾,對十一說道。
“恩,這裏不錯!”十一打量了一下周圍,反正是花蕭瑾的錢,可豪華的地方整!不怕花錢!
他停下馬車就有店裏的小二出來招待,替他們拉住了車馬。
被人熱情的引進去,裏面也如外面一樣都是全新的,看起來幹淨整潔。
“真沒想到在這樣的邊緣地帶還有這樣的地方。”林亦如一邊被十一扶着朝裏面走,一邊看稀奇一樣的看着周圍的環境,這種地方就十分放在京城也都足夠了。
客棧的一二層是酒樓,後面的院子裏面才是客房,前後分開,不會吵到住店的客人。前面的這二層小樓也布置的十分雅緻。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前來用膳的客人絡繹不絕。大堂裏面飄散着一股濃郁的飯菜香氣。
林亦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一本正經的對着十一說道,“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你兒子肚子餓了!”
十一撇了撇嘴,“明明是我閨女!”
“我說是兒子就是兒子!”林亦如一瞪眼。
“還是閨女好!兒子有什麽好的!”十一笑道。
林亦如再瞪眼,十一馬上服軟,“好好好,兒子就兒子。”可是他明明想要一個閨女!和她娘一樣漂亮溫柔的閨女!要是兒子,如果性子什麽的像他,他跟在屁股後面生氣還來不及。不喜歡!
三個人要了兩間上房先住下,稍稍的洗漱之後就出來要了一間二樓的雅間坐下準備用膳。
處于職業的習慣,蕭瑾每次選地方都會選一個視野開闊,能看到旁人,旁人卻不容易看到他的地方。
這個雅間與外面有一道珠簾隔絕,影影綽綽的,但是可以看清楚周邊的情況。
“選的地方不錯。可是你看的見嗎?”十一一進來坐下環顧了一下四周,就開始嘲諷蕭瑾,戳蕭瑾的痛腳。
這個睜眼瞎!
“看不見。”蕭瑾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條斯理的湊到自己的唇邊,抿了一口,很意外,竟然是不錯的茶葉。他即便不怎麽愛喝茶,但是畢竟出身皇家,什麽好,什麽差,一嘗便知,這茶水竟是與他在京城喝過的差不多,這一路上越是朝北,越是不可能有這樣的好茶。即便是有,也是價值不菲的,這客棧居然能用這樣的茶葉來招待客人,出手夠大的,不怪生意這麽好。
“嘿嘿嘿。”戳到蕭瑾的痛腳了,十一怪笑了兩聲。
“可是你的看的到。”蕭瑾淡淡的回了一句,“若是你的仇家來了,你好找地方跑路。”
十一的笑聲驟然停止,他瞪了蕭瑾一眼,“老子沒那麽慫!”
“恩。我信。”蕭瑾又淡淡的點了點頭。
媽的,怎麽這小子說話這麽招人恨呢!明明是說了他信了,可是怎麽琢磨都覺得不是個味!偏生又找不出什麽理由來反駁。
十一被噎住了,憤然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菜單,“點菜!”他說道,專挑貴的,不選對的!吃不窮這臭小子!
“媳婦選貴的點!”他将菜單推給了林亦如。
“不識字就照直說。”蕭瑾繼續淡道,“沒人會笑話你。”
我去!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識字是他的錯嗎?殺人需要識字嗎?自從被這小子發覺他識字是被林亦如教會的事情之後,這臭小子不是一次拿這個來怼他了!如果不是因爲不識字,他現在何至于有一堆錢拿不出來!
林亦如知道自己丈夫是怼不過蕭瑾的,于是趕緊拽住了十一的衣袖,“來看看菜單。”她順嘴說道,“上面有哪一個字不認得,我教你就是了。”
十一……
媳婦胳膊肘朝外拐!這日子沒辦法過了!
他現在是識字的好不好!他好想噴火!不過面對媳婦那張如同春花曉月一樣的面容,他的火氣頓時就消散如雲煙了。
“好啊好啊。”十一點了點頭,媳婦以前教他識字的時候,那叫一個溫柔。他真的好喜歡。
兩個人湊在一起研究菜單,蕭瑾這才微微的一笑。
他有點茫然的看向了珠簾之外,這一個月用了裴敏的藥之後,體力上是恢複了一些,不至于像剛剛開始的時候那樣才走兩步就會摔倒,現在他借助拐杖的力量怎麽也可以自己走上一段不需要人攙扶了。
隻是這眼睛還是看不清楚周圍的東西,珠簾因爲夏末傍晚涼爽的風吹過,輕輕的搖晃了起來,在他的眼前便是亮閃閃的一片,如光幻影。
衛箬衣從民團的大營剛剛趕回來,先到方建清這裏來,因爲下午的時候方建清叫人給她捎信,今日客棧裏面新做了她最喜歡的吃的熏雞,叫她從民團打轉回衙門的路上來拿了帶回去。這個時候來,熏雞正好是出鍋的時候,最新鮮美味了!
衛箬衣帶着衛庚和衛辛在門前下了馬。
“小衛爺來了!”門前的小二一見是衛箬衣來了,趕緊朝裏面叫道,“去叫老闆出來。”
“小劉長個兒了!”衛箬衣将缰繩甩給了門前的小二笑道。
“小衛爺真會說話尋人開心!”門前的小二笑道,他個子不高,所以最希望的就是長點個頭,衛箬衣說他長個了,他自是開心的不得了,“我先幫小衛爺和兩位爺将馬匹飲飲吧,小衛爺這幾天都忙,有幾日沒來了,幹脆坐着歇會兒。我們老闆從京城買來了不少好東西,小衛爺還不知道呢吧。”
“好啊。那你辛苦了。”衛箬衣笑道,她站在門口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這才和衛庚還有衛辛走進了客棧的大門。
“哇,生意真的很好啊。”衛箬衣進來之後看了看周圍,随後對衛庚和衛辛笑道,“高朋滿座,沒咱們三個坐的地方了。”
“沒别人坐的地方還能沒小衛爺坐的地方嗎?”衛辛笑道。“就是挪也給小衛爺挪一個地方出來。”
“說的我好像地主惡霸一樣!”衛箬衣嘻嘻哈哈的笑道。
方建清得了信從後面趕了出來,“小衛爺!”他趕緊上前行了一禮。
“方老闆,生意興隆啊。”衛箬衣也回了一禮,眨眼笑道。
方建清笑道,“托小衛爺的福了。”這位爺才是這裏真實的老闆,他不過就出了一部分錢罷了。
“聽說你從京城運了點好東西回來?”衛箬衣笑問道。
“是啊,家父從京城給小衛爺帶了不少東西。樓上請,容在下給小衛爺一一的展示。”方建清笑道。說完他身子朝邊上一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衛箬衣一聽,便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是方老闆将京城鋪子裏面最近的賬本找人送來了。
也好,她是應該看看了,最近花錢花的比較多。
還有他們已經開始打造東勝州的碼頭了,其中事項複雜,也需要她抽時間過問一下。
衛箬衣點了點頭,撩起了衣擺三步并成兩步的朝二樓跑去。
她跑的急了,在樓梯拐彎的地方差點撞到人,她忙扶住那人的手臂,随後問道,“老人家,您沒事吧?”
差點被衛箬衣撞到的老者驚魂未定,站穩之後蹙眉教訓道,”你們這些後生啊,就是毛躁。不會好好的走路嗎?”
衛箬衣讪笑了一下,“是是是,老人家教訓的是,我送您去雅間。給您賠不是了。”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人已經在二樓的拐角之處,這聲音依然傳入了蕭瑾的耳朵裏。
瞬時,他手裏的茶杯铛的一下從他的掌中滑落,撞擊在桌子的邊緣,随後滾落在地上,可也是巧了,那茶杯翻滾的勢頭未減,而是一路穿過了珠簾,滾去了樓梯口,正巧碰到了衛箬衣的靴子,這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