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約莫一個月,已經到了夏末時分,北地的氣溫已經降的很厲害了。人們已經從夏日的薄衫換成了夾衣。
冰河縣這地方的秋季時間很短,到了十月就開始飄雪,所以過不了多久,就是盜匪頻發的時候。
衛燕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将趙麻子在冰河縣的根基摧毀的差不多了。
他身份擺在這裏,就連郡守大人都要對他禮讓三分,其他人看到這種情形自是不敢再明裏與他作對。
衛箬衣将原本民團的兩個教頭都打壓下去,又以原本的民團與賊匪有勾結之名解散了原本的民團,組建了新的民團,這讓趙麻子的勢力在冰河縣徹底的被拔除。
原本很多事情百姓都不敢言語,因爲怕這位縣太爺和前面幾任一樣待不了多久就拍屁股走人了。他一走,倒是一了百了,可是百姓們卻是要留在原地的,若是真的揭發了趙麻子的事情,隻怕趙麻子秋後算賬,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但是現在所有的情況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冰河縣已經不再是趙麻子的天下,所以趙麻子之前坐下的惡事都被人一一的道出。
連續半個月,縣衙門前擊鼓鳴冤的,幾乎都是前來狀告趙麻子的,頗有點樹倒猢狲散,牆倒衆人推的意味在其中。
福潤已經是忙的屁打腳後跟,整天堆積在她那邊的狀紙都足以将她小小的個頭給埋沒掉了。
衛燕覺得她整天搬着一堆文書從她自己的書房跑來衛燕的書房實在是太浪費時間,也太吃力,所以幹脆讓福潤搬來他的書房與他一起,這樣免得福潤要花費時間在兩個地方往來。
福潤也覺得這個建議很好。
她每天都要整理兩次文書,這樣一來,她隻需要整理一次就好了。
她原本在宮裏當公主的時候,每天想的是怎麽樣讓自己過得稍微舒服一點,心境十分的壓抑。現在出了宮,她雖然忙碌的要死,但是整日的心情都好像會唱歌一樣。
縣衙裏的人在縣太爺的書房幫她也放了一張書桌。
書桌是縣太爺衛靜雪衛大人親自上街去選的,大概是這個縣城裏最好的桌子裏,黃花梨的木料,雕刻着簡單流暢的花紋,雖然比不上宮裏的東西那般精美大氣,不過也是代表着衛燕的心意。就連文房四寶都是衛燕親自去選的,算是這縣城裏面最好的了。
隻是福潤好像并沒體察到。
她連看都沒怎麽多看那桌子幾眼就迫不及待的将東西都堆了上去,什麽花紋,什麽木料,她壓根就不關心。
衛燕……
小衛爺如今的名聲在縣城裏更加的響亮,現在隻要她上街,臨街的店鋪老闆都會出來招呼一聲,風光的不得了,她現在已經是冰河縣新民團的教頭了。
孫管事任的是副教頭,衛庚和衛辛也被任命爲民團的隊長,一人帶着五十号人。
從暗衛的身份走到今日,衛庚和衛辛對自己這份由郡主給予的差事特别的珍惜。他們知道若不是自己跟着郡主這樣的姑娘,是萬萬不會過上現如今的日子的。
雖然這冰河縣組建的是新民團,但是孫管事從别院裏面帶出來的人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了,論到練兵什麽的,都是一把好手。
等新民團運作起來之後,衛箬衣才真正的感覺到專業人士和非專業人士之間的差别。
以前她在京城熟讀兵書,胸有成竹,覺得帶兵而已,與帶一個公司也沒什麽大區别,她能将一個大公司管理的井井有條,管理一隻軍隊,也是不在話下的。雖然道理是相同的,但是真正操作起來,其中的困難真是一條接着一條。
若不是老爹将孫管事和别院裏面的人給她派了過來,光是憑她自己摸索,不是說摸索不出來,隻是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哪裏能像現在這樣,成立一個月的新民團已經是一副欣欣向榮,井井有條的樣子了。
以前趙麻子在的時候克扣了不少民團的費用,都分發給民團的幾個管事的,如今衛箬衣當了民團的教頭,自是在錢上一點都不會短了大家的,吃的好,穿的好,即便是訓練苦了些,但是小夥子們一個個的都幹勁十足。
衛箬衣是視覺系動物,所以她也不怕花錢,自己出錢給整個民團的人都換了新的制服。
新制服是她拽着福潤熬了兩個通宵才确定下來的款式。
樣式是她自己設計的,結合了中式服裝的飄逸,又借鑒了一點點西式服裝的幹練與精簡,穿在身上簡直可以叫人換了一個氣質。
所以現在的民團拉出來一看,小夥子個頂個的精神。
看到這樣的新民團,就連原本不怎麽看好衛箬衣的一些老鄉紳都覺得這小夥子還是挺能折騰的。
沒準,冰河縣還真的會在新任縣太爺和這位小衛爺的手裏改頭換面,呈現出一種新的氣象。
誰知道呢?
現在已經到了夏末,總要過了秋季被打圍場這道關口吧。
新民團再怎麽精神,如果不能打跑劫匪,也是白搭!
衛箬衣和衛燕都知道這個秋季對與他們兄妹二人的意義何在。
能不能在冰河縣立足安穩,能不能在未來有更大的發展,關鍵就看這個秋季了。
若是衛箬衣現在不光要官新民團的訓練,還要每天騎馬出去圍着縣城外面看地形。
她必須要做到心底有數。
她已經将手裏能用的暗衛都發了出去,周圍有多少土匪的山寨,那些人喜歡來什麽地方鬧事,都摸的清清楚楚。
山賊也是有地盤的,若是越界了,山賊之間也是相互有所争鬥。
冰河縣外再朝北跑上百裏的距離便是大梁與土庫曼的交界之地了。土庫曼這個民族以遊牧爲主,到了秋季也會越境過來趁火打劫,他們主要搶的是這邊豢養的牛羊等牲口,也會強搶一些大梁的女人回去。
要說冰河縣亂,就亂在這裏了,不光是有賊匪,還有外族人的騷擾,有的時候外族人和賊匪也會打起來,畢竟賊匪窩也是十分的富有的。簡單來說,這裏就是一個到了秋季就會亂成一鍋粥的地方。
所以衛箬衣必須加了一百二十個小心才是。
天氣漸漸的轉涼,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在黃土漫漫的官道上越行越北。
“還有一天的時間就要到了。”十一漫不經心的看了窩在一邊,靠在車駕上閉目養神的蕭瑾。除了關,他們便也沒再易容了。
這裏走上半天都不會見到一個行人,隻是定期有商隊的馬車會從官道上路過,大家都是行色匆匆,誰又會去注意這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偶爾有經過的零星馬車也都是不做什麽停留,隻求快點到達目的地。
大家都知道,越是朝北走,就越是不太平。
蕭瑾他們也遇到過路上剪草的劫匪,不過十一武功高絕,那些小毛賊基本上是不在話下的。
十一是成心的刺激蕭瑾。因爲他看得出來這兩天蕭瑾明顯緊張了許多。
這些日子,從自己夫人的嘴裏也聽說了蕭瑾的一些事情。
他要去尋的人是一名郡主,如今正女扮男裝在冰河縣打土匪。
倒是有點意思,這大梁的皇族和貴胄們甚少有如同這位郡主一樣的女子。蕭瑾有求與他,自是不會對他隐瞞衛箬衣的身份,因爲隐瞞也隐瞞不住。
橫豎十一就是一個江湖中人,不會與朝堂上有什麽大的聯系。
不過十一倒也透露了一些以前的事情給他。
十一所在的殺手組織叫問天閣。這個問天閣蕭瑾聽說過,是比較有名氣的。
他們不問殺的是什麽人,隻管拿錢做事。
十一是其中價碼最高的人。他殺的人很多,多到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十一提及一件事情,倒是叫蕭瑾十分的有興趣。
他們問天閣與江湖之中其他的殺手組織素來沒什麽聯系,大家都是各做各的,不過不久之前倒是合作過一會。他們被人邀請了去京郊的皇家圍場幫助暗殺幾個人,他們要殺的人之中有個便是蕭瑾本人。
十一還嘲笑過蕭瑾,說他是運氣好,沒遇到自己出手,若是當時找到蕭瑾的是他們問天閣的人,隻怕蕭瑾的小命早就不在了。
蕭瑾是猜到當時獵場之中有幾夥人。但是卻沒想到其中不少是江湖殺手。
不過等蕭瑾問及到底是誰雇傭的他們,十一倒是真的不知道了。
畢竟他們隻管拿錢辦事,但是與外面接洽的事宜都不是經由他們之手,而是由問天閣裏面專門的人去負責。
蕭瑾已經将這一消息發回去給陳一凡了。
花錦堂恢複的不錯,雖然是體虛了些,但是比蕭瑾要好很多。
陳一凡和花錦堂都建議蕭瑾先回到京城,治好身上的傷,将餘毒掃清,再做計較,反正有花家在,蕭瑾可以隐姓埋名很久不會被人發現。
不過這個建議被蕭瑾給拒絕了。
他已經踏上了北去的道路,自是不會回頭再回京城。
陳一凡和花錦堂沒辦法,隻能将裴敏開出的方子又謄抄了一份遞給了蕭瑾。花錦堂還旁敲側擊的詢問了裴敏若是這個方子給已經醒的了,但是餘毒未清的人服用可有效果,裴敏很肯定的說是有效果的,但是效果沒有在昏迷時候用那麽好就是了。
既然在哪裏用都是用,他們也就随着蕭瑾的意思了。
隻要蕭瑾嚴格的按照這個方子上的藥去服用,恢複個一年半載的也差不多能将所有的毒素都清除出去,等餘毒拔除,化功散的效力也早已經消退了,蕭瑾的武功也就慢慢的恢複起來。
隻是他這個過程要比花錦堂慢上許多。
隻要一切都能恢複,蕭瑾覺得時間長點就長點吧,他最不缺的便是耐心。
隻是他臉上的傷卻是沒什麽辦法可以去除了。
這道疤是留定了的。
蕭瑾稍稍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在一邊笑的詭異的十一,與他相處這些日子,蕭瑾覺得十一就和一個沒怎麽長大的孩子一樣。刺激到他又如何?
“我很難受,你滿意了?”蕭瑾緩聲問道。
“滿意了!”十一大聲笑道。
花了他那麽多錢,媳婦還不準他對這個人動手,怎麽也要尋點事情叫他難受才是。
“十一!”林亦如的聲音從馬車裏傳出來,帶着幾分呵斥的意味在其中。“你又在欺負小五!你給我小心點!”
蕭瑾緩緩的一笑,朝十一一挑眉,略嗲了幾分挑釁。
十一……
“我沒有!”他略有點委屈的說道。
蕭瑾适時的咳嗽了兩聲。
馬車的車簾被人從裏面打開,林亦如探頭出來,“十一,你又把小五給氣咳嗽了!晚上你自己和馬一起睡吧!”
十一……“我真沒有啊!”他忙不疊的解釋道,“明明是他自己吃了沙子,所以咳嗽的!”
所以他十分十分的讨厭蕭瑾!這個人總是這樣裝可憐,惹的媳婦呵斥自己!
“他沒有欺負我。”蕭瑾一邊咳嗽一邊對林亦如說道。
蕭瑾越是這麽說,林亦如就越是覺得十一背着她肯定又做了什麽事情了!林亦如幹脆一瞪眼,擡手在十一的手臂上狠狠的掐了一下,“你再這樣,我就不和你說話了!”
“别别别!”有苦說不出的十一忙緩聲安慰自己家媳婦,天大地大都沒自家媳婦大!
蕭瑾嘴角帶着一絲淡笑,再度緩緩的閉上眼睛。
雖然林亦如對十一那般的兇悍,但是蕭瑾看得出來,林亦如滿心滿眼都是十一。
心漸漸的痛了起來。
他真的好想好想衛箬衣啊。
眼看着離冰河縣越來越近,他的心情就更加的沉重。
他不是不期待與衛箬衣見面的那一刻,但是他又十分懼怕那一刻的到來。因爲他完全不知道等待着他的到底會是什麽樣的結局。
路上十一故意走的很磨蹭,他心底明白十一這是成心和他鬧别扭,也是因爲擔心林亦如和他的身體吃不消,所以才一步三晃的朝北方而來。
他從不催促,就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出現在衛箬衣的面前。
見到她之後該說點什麽?
他都已經想了一路了,卻是什麽都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