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衛箬衣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倒好像是一把小扇子,嗖嗖的扇着菊姨娘心底從來不曾熄滅過的小火苗。
火借風勢,越演越烈,竟成了一種燎原之勢,弄得她心底癢癢的。
“郡主怎麽病的這麽厲害?”她關切的問道。
衛箬衣這回回來都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連話都不說了。
她平日裏話可是不少的。
衛箬衣不光不想說話,就連家裏其他人都不想見。
隻是她才剛回來,人家前來探視,不見不太好。
“菊姨娘,我家郡主累了。”綠蕊知道衛箬衣的心思,忙對菊姨娘說道,“郡主身子本就虛弱,還請菊姨娘先回去吧。改日再來。讓郡主先休息休息。”
“好好好。”菊姨娘哪裏聽不出這是在下逐客令了,她點了點頭,“那妾身就先離開了,等郡主好點了再來探望。”
她走出了回瀾閣,心底更是美滋滋的。
衛箬衣中的那個毒這麽厲害!不光解不掉,還将人都磨的不像樣了。
總是要想個法子讓衛箬衣好不起來才是,不光是要好不起來,最好是讓她幹脆死了算了。
舉步行走之間,菊姨娘的心頭都已經換了無數個念頭。隻是這些念頭都被她自己給一一的推翻掉。
衛箬衣不是旁人,什麽下毒,喂藥的陰毒手段怕是都不行的。别說衛毅拿衛箬衣當眼珠子,她的衣食住行如今都是衛毅親自指派的人看管着,就連她身邊的那兩個小丫鬟都是精明的人物,飲食上不知道有多當心!
竹姨娘便是用的下毒的蠢法子才讓自己落到那種境地之中。
菊姨娘想了一大圈,卻是沒能想出什麽合适的法子來,急的她臉色都有點不太好了。
實在是想不到什麽好法子啊。
等她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衛紅衣和衛簡衣兩個人,神色才稍稍的緩和了下來。
衛紅衣和衛簡衣是才剛剛從外面回來的,見菊姨娘過來,忙拉住了菊姨娘的手。
“娘,你可知道出大事情了。”衛紅衣說道。
“什麽事情?”菊姨娘正了正自己的心思,柔聲問道。
“五皇子殿下沒了!”衛簡衣趕緊搶着說道,她說完就被衛紅衣白了一眼。真會搶話說。
“真的假的?”菊姨娘的眼皮子頓時一跳,問道。
“真的,外面傳的沸沸揚揚的。娘這幾天不出門,自是不知道。”衛簡衣說道。她才不管衛紅衣高興不高興。“可是假不了,聽說過兩天五皇子殿下的棺椁就會從定州被運回京城了。陛下這兩天都是很早就散了朝會了,聽宮裏傳出來的消息,陛下一直都在頭疼。那就是想兒子想的。”
“不會吧。”菊姨娘狐疑的問道,“不是說五皇子殿下不受寵嗎?”
“不知道呢。反正都是聽人說的。”衛簡衣說道。
衛紅衣趕緊插話,“娘,你别聽簡衣胡說八道,我是聽了成康郡王府的縣主說的。其實陛下每次在五皇子殿下入宮的時候都會将他召去觐見,我聽縣主說,陛下并非是一點都不喜歡五皇子殿下,隻是因爲五皇子殿下的脾氣太怪了,總是沖撞陛下。你想想啊,若是其他人敢總是沖撞陛下的話,不是死了一百回了嗎?證明陛下還是在乎五皇子殿下這個兒子的。這話是縣主說的,他們都是皇室宗親,怎麽也比外人胡說八道來的真切一點吧。”說完她便得意的看了看衛簡衣。
衛簡衣稍稍的一撇嘴,不就是和成康郡王府的縣主扯上關系了嗎?好的好像穿一條褲子一樣。得意什麽得意,誰是外人?衛紅衣剛剛的那話不就是在暗示成康郡王府的縣主拿衛紅衣當自己人,拿她當外人嗎?
“五皇子殿下真的沒了?”菊姨娘問道。
“真的。”這回是衛紅衣和衛簡衣一起點頭,倒是沒有分出個先後來。說完,兩個人就相互對看了一眼,随後相互嫌棄的挪開了目光,十分的默契。
原本衛紅衣和衛簡衣都在紫衣侯府的時候還是關系相當不錯的,兩個人同進同出,這樣也沒人敢欺負她們。
如今侯府已經變成了鎮國公府,她們前面兩個姐姐相繼沉悶下去,現在代表鎮國公府在外與貴女們應酬的就隻有她們兩個人。
身份不一樣了,見到的東西多了,兩個人反而生出了一點點嫌隙,嫌隙也在随着時間的推移一點點的加大。
以前她們在府裏隻需要穿着一樣的衣服就是了,也分不出一個彼此高低來。
但是現在參加各種聚會,衣着打扮上當然要各具風采。
分到菊姨娘這裏的例銀就這麽多,菊姨娘以前是撈了不少的好處,不過在衛毅回來之後,她就收斂了許多。之前撈的油水也不敢輕易的拿出來用。
所以隻能次次都去和梅姨娘說,兩個姑娘大了,需要添置新衣,新的首飾出去撐場面了。
梅姨娘是衛家的家生子,從小就是在老夫人面前長大的,完全沒有半點的私心,撥出去的銀兩自是都經過精打細算過的。
那哪裏夠啊。
鎮國公府的姑娘出去哪裏能比其他府上的姑娘寒酸。
菊姨娘隻能先湊着一個人打扮,下次再有錢的話給另外一個人添置東西。
時間長了,矛盾就有了。
什麽她的衣服好了,自己的衣服差了,她的首飾金貴了,自己的不如她的了……諸如此類的小争吵從不曾有過到不曾斷過。
漸漸的,兩個人都離心了。
菊姨娘的心頭一動。
适才衛箬衣他們回來所用的馬車從來沒見過。
若是衛箬衣真的離開去了别院的話,用的自然是鎮國公府的馬車啊,她之前就奇怪了,說衛箬衣去了别院,怎麽鎮國公府的馬車一輛都沒少呢。
菊姨娘一拍自己的大腿,拔起腿來就朝外跑。
那輛從外面回來的馬車就停在國公府的後院馬廄那邊。
等菊姨娘尋到了那輛馬車,前前後後的仔細看了看,再度确定了這不是鎮國公府的馬車。她又從前到後的檢查了一遍,在車轅上赫然看到了幾個小字,定州府衙。
這是定州的車!
菊姨娘頓時眼睛放光。
國公爺出門幾天,哪裏是去别院接衛箬衣了,而是去定州将衛箬衣帶回來了。
衛箬衣這般的模樣大概是知道了蕭瑾的死訊了!
不是說她不再迷戀五皇子殿下了嗎?
菊姨娘在心頭不住的冷笑,真是有什麽樣的爹,就有什麽樣的閨女啊。都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反而去喜歡虛無缥缈的東西。
如果說衛箬衣真的對蕭瑾念念不忘的話,那她到是真的有一個主意了!
衛箬衣赤足坐在窗棱上,手裏拎着一瓶酒。
她不知道蕭瑾喜歡喝什麽樣的酒,就每樣都叫衛庚去買了一點,然後取了合在了一起,都灌在這個瓶子裏。
外面細雨紛紛,京城的雨下的沒有定州城的大。
這一路回來,他一定是累了吧。
微風吹來,飛揚了檐口下的雨絲,輕輕的灑在她的臉上,帶着一股子清冷和濕意。
她已經這樣坐了很久了,身上都有點被打濕,衛庚衛辛還有綠蕊和綠萼不知道勸了她多少回,她都恍若未聞。
衛辛隻能站在窗戶外的檐下,替她撐起了一把傘。
郡主若是真的要這樣坐着,他們也隻能陪着她一起了。
衛箬衣不敢躺在床上,因爲即便這是她的房間,但是這房間裏也充滿了蕭瑾的氣息。以前不覺得,但是現在隻要她随便看上一眼,就會在恍惚之中覺得蕭瑾會忽然出現在她房間的某個地方。
她索性坐在他最常出現的窗口,等着,看着,盼着。
若是真有回魂之說,她隻願自己化作一盞燈,指引着他的魂魄回歸京城。
她真的好想他。
哪怕隻是他的鬼魂,過來和她說上一句話都可以。
原本衛箬衣不信什麽鬼神之說,但是想想她都能穿到一本書裏了,所以蕭瑾以另外一種形式出現在她的面前似乎也不顯得那麽的突兀可怕了。
衛箬衣已經等了好久,還是等不到他來,或許是她等的時間還不夠吧。
她不禁擡手飲了一口瓶子裏的酒,混合了各種酒的液體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反正衛箬衣品嘗不出來,她也不覺得難喝,隻是辣了一點。
“郡主,回來吧。”綠蕊站在窗戶裏面,擔心的看着臉色益發難看的衛箬衣,“這雨雖然是不大,但是您已經在窗戶邊坐了那麽久了,身上都濕了。您的風寒還沒好呢,這麽坐着會加重病情的。”
衛箬衣緩緩的回過臉來,略顯得茫然的看了一眼綠蕊。
就在綠蕊以爲她還是不會理自己的時候,卻是沒想到衛箬衣真的緩緩的回到了屋子裏面。
“是啊,我生病了,他會着急的。”衛箬衣将手裏的酒瓶子放在了一邊,“不能讓他着急才是。”
她低歎了一聲,垂下了自己的眼眸,“我總覺得他在,可是他真的在嗎?如果在的話,他爲什麽不來找我?”
“郡主……”綠蕊和綠萼的眼眶都紅了起來。
“他們發現了他的屍體,事實告訴我,他已經不在了……”衛箬衣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可是我就是不願意去相信。我是不是很無能?很膽小?”